作者:苏城哑人
宁准轻声笑:“我选北队,原因和你差不多。不一样的是,我看见了我自己。”
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睁开那双桃花眼,看向黎渐川,“我半夜起来检查了那具尸体。和我这个身份的一切特征都吻合。在出现在晚餐上之前,我不确定我还是不是活人。但正如三号说的,如果我死了,我就不会出现在潘多拉的晚餐上。”
黎渐川的手掌轻缓地抚摸着宁准的后背。
“很棘手?”他问。
宁准摸下巴:“每一局都很棘手。我有了一点猜测,但还要再等等。你在这一天一夜遇到什么异常了吗?”
听到宁准问,黎渐川也没有隐瞒,将自己注意到的情况一一说清。
在他说完后,宁准也讲了一遍自己的经历,然后顿了顿,说:“登山遇到雪崩的时候,我认为自己一定会死,所以在见到自己的尸体时没什么惊讶。因为我现在这副身体太弱,在遇到雪崩前就是强弩之末,绝对没有可能被埋在雪崩下那么久还能活着爬出来。”
“至于你说的那个梦……”宁准微垂的桃花眼飞快地掠过了一丝颤动的光,“我也做了,也是地下通道,同样的诗歌内容,但是我的第二扇门和你的不同。那是一扇实验室的门,而且也没有人问我话。”
黎渐川觉得这个梦似乎有些关键,低声问:“那第二扇门打开了吗?”
宁准摇摇头,“没有,我被杀死了。然后就醒了过来,从雪层下爬了出来。”
黎渐川看着宁准的神色,总感觉他说的并非全部都是真话。
但黎渐川没有接着问。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猜测和线索,就慢慢安静下来,拥抱着闭上眼,绵长有力的呼吸此起彼伏。
过了不知道多久。
黎渐川的后脊忽然传来一阵痒意。
他绷了绷腰背,感觉到宁准触感如冰玉一般的手从他背后缓缓滑过。
羽毛一样轻软的抚动之外,间或有圆润的指甲用了力,像猫爪一样抓过肌肉,留下轻微的刺痛。
“干什么呢?”
黎渐川压着嗓子,拍了拍宁准的后腰。
宁准笑了下:“没什么,做个记号。”
说完,不再乱动,将脸埋进黎渐川的颈窝,真正睡了。
这一晚注定有很多人睡不安稳。
但这不妨碍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起床吃过早饭后,八点钟所有人又再次聚集到了营地的空地上,韩树抱着那个抽签的箱子,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示意众人过去抽签。
黎渐川注意到,所有人上前的顺序都没有改变。
玩家们其实可以提前或者落后抽签,但是NPC们显然还在走着重复的剧本,如果有某个人突然改变,那很可能就是板上钉钉的玩家了。
没人会傻到去做出头椽子。
但黎渐川却注意到,抽签回来的部分人脸色有点古怪,而之后的站队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抽签和前一天并不完全相同。
这次,黎渐川抽到了南队,和宁准一队。
而谢长生在北队。
南队的成员除了黎渐川和宁准,还有黎渐川之前的熟人,赵光辉和琳达。另外就是几个原来南队的成员。
如果说之前确认是循环,那么这次抽签却又让所有玩家心里的疑惑更添一重。
他们没有改变抽签顺序,那么为什么抽签结果却改变了?从这一点上看,这似乎并不是一个闭合的循环。
不管玩家们心里怎么想,南北两队依旧是在九点的时候,照常出发了。
和宁准分到了一队,黎渐川的心就先放下了半截。
他让宁准走在他前面,时不时搀一会儿,拉一下,扶两把,一直尽可能地照顾着,引得队内其他人都多看了他两眼。
但与此同时,黎渐川也没忘记继续跟赵光辉搭讪混熟,套出点话。
赵光辉的反应和之前相同,甚至连两人的对话都跟复制得一样,相差无几。
就像真正的设定好了程序的NPC似的。
但很明显,魔盒游戏不存在这种僵硬的设定。
过午后。
琳达像上次一样开口,提出休息。
南队带头的是个带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叫郑翔。
郑翔看了看琳达,又看了看一副随时都要撒手人寰模样的宁准,挥挥手,选了个地方休息吃饭。
黎渐川半扶半抱着宁准坐下,给他烧水,掰了一大块巧克力。
“怎么样?”黎渐川压低声音问。
在外人听来,他似乎是在询问宁准的身体。
但宁准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嘴上说着“没事”,手指却悄悄垂下,在两人之间的雪面上,画了个圆圈——意思是,在宁准看来,即便有变化,这也确实是一个循环,而并非是一场NPC的群体欺骗。
“川哥,吃点儿吗?”
赵光辉走过来,递给黎渐川手里的食物。
黎渐川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按照之前一样,递给他点热水。
赵光辉坐到了黎渐川另一侧,看了宁准一眼,关心道:“苏木的脸色不太好,实在坚持不住,就给韩哥打电话,让救援队来,送下去,别逞强。”
宁准点了点头,问:“什么时候给韩哥打电话,都可以叫来救援队吗?”
“当然。”
赵光辉肯定道,憨憨一笑,“我以前跟过韩哥他们公司一次,救援很及时,都没出什么意外。你随时打电话,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来搜救。咱们也是花了大价钱来的,他们服务不得周到点,对吧,川哥?”
黎渐川挑眉,随意点点头。
但心里却有了疑惑。
救援队随时可以来的话,那上一次雪崩之后,孙畅为什么没有打电话给韩树,让人来救援?
如果孙畅是没有身份记忆的玩家,不知道这点的话可以理解,那么赵光辉明知道救援队可以来,为什么也没有提醒他们?
这些,和他半夜听到的奇怪声音,又是不是有联系?
黎渐川漫不经心地凿着冰。
赵光辉吃完东西没有离开,而是等了一会儿,朝对面的北山看了一眼,说:“今天的太阳落得有点快。”
握着冰镐的手一顿。
黎渐川这次没有掏卫星电话看时间,而是转头看向赵光辉:“几点了?”
赵光辉脸色一僵,摇了摇头,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一样。
他收回视线,跑回自己的登山包旁,埋头整理东西。
“有点意思。”
宁准轻笑了声,闭上眼,靠着黎渐川休息。
即便有黎渐川的帮助,他这副身体也是快到了极限。
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黎渐川想多为他分担一点,也根本做不到,只能尽量为他挡着风,让他省点力。
结束休息,七人继续上路。
今天南队的吊车尾是黎渐川。
因为宁准体弱,跟不上,一直走在最后面。黎渐川不放心他,跟在他身后,就成了倒数第一。
而宁准的前面,就是琳达。由于上次北队的雪崩就是琳达造成的,所以黎渐川多分了出一点注意力给琳达。
也就是这点注意力,让黎渐川看到,在经过密集的冰裂缝时,琳达踩在雪上,却像是碰到了什么一样,甩了下小腿。
雪层被扫开一点,一只惨白的手掌突然伸出来,一把抓住了琳达的脚,猛地向后一拉。
熟悉的尖叫声刺耳穿空。
赵光辉和另一个人手忙脚乱地拉住琳达,黎渐川快速走到琳达刚才的位置,脚在雪面上扫了扫,却什么也没看到——那只手消失了。
而在众人的惊慌与奔跑中,狂暴的雪崩也如期而至。
雪流埋上来之前,黎渐川干脆利落地带着宁准躲在一块巨石后,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宁准急促的喘息就在耳畔,天地沉寂无声,大雪落下时,黎渐川听到宁准的声音:“相信你看到的……”
清冷嘶哑的声音渐远。
烛光唰地照亮黎渐川的视野。
他愣了一秒,就立刻意识到,他又来到了那个梦境。
这次他审视了下自己的穿着打扮。
没有镜子,看不到全身和面容。但根据衣服和身材,还有面部的骨骼构造,黎渐川可以确定,这就是梁川的身体。
这样想着,他用另一只没有拿烛台的手摸了下后背——他一怔,收回了手。
做完这一切,黎渐川才抬眼看向和上次一样半开的木门。
但这次,门上的诗歌发生了变化。
“由于缺乏野兽,我闯入牢笼里充数
把刑期和番号刻在铺位和椽木上
生活在海边,在绿洲中玩纸牌
跟那些魔鬼才知道是谁的人一起吃块菌
从冰川的高度 我观看半个世界尘世的宽度
两次溺水
三次让利刀刮过我的本性
……”
上次的那首诗黎渐川不认识,但这首他却记得。
因为他最近就读过这首诗,从宁准散乱的书架上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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