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黎渐川猛然转头,看向角落里那只电子眼。
电子眼继续传出声音:“不要和区政府、黎明会正面对抗,过多接触,他们拥有你所不知道的深层秘密,阴暗的角落,也藏着更多恶意的眼睛窥视着你。”
“我们知道你有办法脱身。”
“离开之后,请务必来一趟埃文斯街113号巴别塔,你真诚的朋友自由者公司邀你一见。”
“为表诚意,这栋大楼内所有黎明会成员,都无法再活着走出去。”
话音落,天台门被应声撞开,数名黎明会成员疯狂冲来,举枪射击。
但枪声一道未响。
只有烟花炸开。
一朵朵由人脑砰砰炸开而成的……血色烟花。
第296章 三六九等
隔壁挖肾掏肝的动静太响,将黎渐川惊醒过来。
他翻身从小旅馆的床板上坐起,瞥了眼背后源源不断透来凄厉惨叫和大声谩骂的墙板,神色晦暗冷沉。
这种地下小旅馆里,住的大多是生物芯片破损或没有身份证明的人,其中最多的就是逃债的,欠了大笔的钱,又不愿卖器官还账,东躲西藏,最终还是被讨债的追上门,当场动刀,分卖器官。
这些讨债的往往都是带着便携手术器材的,也有简易器皿保存新鲜器官,注入某种药剂,再进行冷冻,还可延长肢体或器官的保存时间,据说这种延长最多可以达到数年。
当然,讨债的就只是讨债的,他们不杀人,也不畏惧电子眼和巡逻队。因为他们一切行事都在规矩之内。
九等监区不能杀人,这是众所周知的。
但在这里判断一个人是否存活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生物脑活性存在与否。
简单来说,只要生物脑活性还在,那不论一个人被削掉了多少肢体器官,又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着,他都可以被判定为活着,而非死去。这是九等监区的金色堡垒至上原则规定的。
所以这些讨债的才如此肆无忌惮地挖肾掏肝,所以整个九等监区满大街最多的,就是黑诊所和器官买卖生意。
做这生意的大头是区政府,大小医院立起来的最醒目的门诊招牌,就是义体换植。
可由于这些医院开出的收购价格普遍没有黑诊所高,大多数人去卖身体部位,都会优先选择黑诊所,而非医院。
那这些黑诊所一直和官家抢生意,为什么还没被打击取缔掉呢?
一方面是他们明面上做得够贼够精,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纳的税非常高。
至于夹在区政府与黑诊所中间,不上不下地揽着部分器官生意和所有义体买卖的,就只剩下四大公司之一的自由者公司了。
这也是黎渐川今天将要会上一会的对象。
隔壁的动静渐渐小了。
房门被打开,一连串脚步声离开,上楼,路过前台时,还有人格外彬彬有礼地与老板交谈,送出安抚金和清洁费。
而隔壁的住客,大约只要还活着,就不算什么大碍吧。
任何时候,一个利字,都会令人非人,令鬼非鬼。
老板轻车熟路地安排人过来打扫,黎渐川起来去公共盥洗室,路过隔壁看了眼,全是血。
他凌晨进来这间地下旅馆,睡到现在,来来往往就有足足四拨讨债的,这旅馆倒不像旅馆,而更像是个钱欲窝,血腥得很。
中午时间,九等监区常识上起床的时间,公共盥洗室挤满了人。
黎渐川找个角落洗漱,刚抹了两把脸,忽然发现面前的水池里飘起了一缕刺目的殷红。
他抬头看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苍白,正在流鼻血。
黎渐川眼神一凝,转念就想到是怎么回事了——第一环大逃杀的部分游戏规则开始施加影响了。
每个监区的起始存活时间只有十天,这个十天生命的计算,却并不是突兀的,等一到点,就突然横死,或被规则抹杀,而是循序渐进的。
也就是说,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玩家身上的某种重病会逐渐显露,玩家会一天比一天虚弱、病态,精神和身体都在损耗,直到十天结束,玩家死去。
这种重病状态无法医治,无法改变,只有杀死其他玩家,才能缓解,并延续在该监区的生命。
这种重病掉血状态,在最初的一天一夜还不明显,没感觉,但现在到了第二天,就已经露出端倪,开始给玩家增添麻烦了。
要么杀人,要么离开。
这就是这一环大逃杀给玩家的明确讯息。
黎渐川面无表情地擦干血,继续洗脸。
洗漱完后,他又看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
这一眼,排除掉那些初显的病态苍白,剩余的东西落进他眼里,却好像变得有点陌生了。
他再次没什么情绪地对着镜子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笑,冷硬古怪,颇为瘆人。
注视了这个笑容片刻,黎渐川收回视线,走出了盥洗室。
正午的九等监区褪去了绵绵阴雨,金色堡垒化作的太阳释放着炽烈的光芒,照耀这片超现代的钢铁森林。
离开地下旅馆后,黎渐川随便找家便利店,掏出最后剩下的几块钱,买了两管营养液灌下,就算是吃过了这一天的食物。
营养液这种东西没什么口味或饱腹感可言,只是以最优良的配比,让人健康强壮地活着而已。
准备好一切,黎渐川按照电子眼给出的地址,来到了埃文斯街113号。
这片区域的所有建筑都是属于自由者公司的,也包括113号这栋百层高的巴别塔。
黎渐川进入这片区域时就已经卸下了所有伪装,一路而来的电子眼大概已经将他的身份识别了出来。
他刚在巴别塔的门廊前站定,还没来得及透过玻璃墙和全息影像,看清这栋大楼的内里,一道看似虚幻的蓝光阶梯就从一侧落了下来。
一名装配有最先进义体的公司职员走下阶梯,微笑望着他,优雅得体地朝他鞠躬。
“许先生,我们已经等您很久了。”
公司职员只有一双眼睛仍是肉眼。
它们透露出独属于人类的鲜活气,在显出恰如其分的热情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来客,对其作出自己的判断与评估。
公司职员,不仅仅是他这个职员,也不仅仅是自由者公司,而是说所有有一定信息渠道的公司职员,都在凌晨、清早或今天上午,听说了这位来客的大名。
神降之人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除了那些梦境领主外,在九等监区闹出这么大动静的神降之人,这还是第一个。
因为这一个人——黎明会将贫民区与中心区外围的交界地带轰得千疮百孔,中心区外围机械部队全部集结,连微型空中堡垒都出动,其他秘密教团伺机而动,金色堡垒上传下若有似无的信号,梦境领地波动不止——公司的高层发出过懊恼的叹息,一直被各方努力推迟着的金色堡垒战,差点就因为这一个人,提前爆发了。
而在着近乎疯狂的围剿下,和各方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这一个人立在那栋夜雨飘飞的摩天大楼上,就那样打了一个响指,然后无声地消失了。
他充满了说玩就玩、说不玩就不玩的潇洒干脆,同时也令人忍不住去想象当他成为自己的敌人时会怎样,于是便在慨叹之际,又一阵心惊肉跳。
公司职员相信,凌晨战局一触即发时,如果不是自由者以足够打动人的信息拦住了他,并给予了他一件生物电信号屏蔽器,他根本不会就那样善罢甘休,一定是要将天捅出个窟窿来的。
他可真像个把所有当权者的权杖捏来做泥巴玩的侠客。
对,就是只存在于古老而稀少的文艺读物里的那种人物。
公司职员思维有些发散地想着。
这并不耽误他口头上与黎渐川寒暄。
他的生物脑里装配的是自由者公司最先进的生物芯片,一心二用完全不是问题。
“我希望我们的谈话能够直白点。”
在阶梯即将升到最高层时,黎渐川打断了这位公司职员针对这座集合了所有高端休闲娱乐场所的巴别塔的介绍。
公司职员无奈笑道:“许先生,我只是一名来接引您的普通职员,自由者的高层董事都在顶层等待着您。我们马上就到,请您稍安勿躁。如果您对这座巴别塔没有兴趣,我还可以和您聊聊九等监区的情况,或者一些最新型的义体宣传,听说神降之人都对这些很感兴趣。”
黎渐川目光直直地望着他:“我认为自由者不会只派一名普通职员来接引我。”
“你可以摘下帽子吗?”
黎渐川非常有礼貌地询问着,但扬眉摆出的姿态,却是一副不摘也得摘的架势。
公司职员脸上公式化的笑容如遇光的冰雪般缓缓消失不见了。
他叹了口气,恭谨地垂下眼帘,抬手拿下了自己的礼帽。
这顶礼帽与他一身英伦绅士的西装搭配得非常完美。但当它被取下,露出其下镶嵌着无数细小眼球的后脑时,这完美的打扮就瞬间变得惊悚骇人起来。
除去侧边,这颗脑袋中央完全没有一根毛发,本应是头盖骨的位置,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球。
它们不是义眼,都是真实植入进来的人眼,在礼帽被摘下后,就齐刷刷地转动,看向了黎渐川。
公司职员配合地将机械脖颈翻转,方便那些数十颗眼球与黎渐川对视。
“我必须要承认,这一次进来的玩家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你们很强,比当时的我们强。”
公司职员的声线也发生了明显的改变,变得柔和阴冷,偏向女声:“你是怎么发现我寄居在这名职员体内的?”
黎渐川刚从这拥挤的眼球污染里拔出思绪,平复恶寒,就冷不丁听见了信息量如此大的两句话话。
这让他实实在在地心头一震,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他没有回答女声的问题,而是直接问出了自己的震惊:“你的意思是……你也是魔盒玩家?”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这些眼球:“不是这一局的玩家,而是之前某一场对局留在副本里的玩家?”
眼球们同他对视着。
女声不卖任何关子地答道:“对。”
“正式认识一下,King,你可以称呼我Aurora。”
“我隶属于白夜研究所,进入这个副本的时间是现实世界12月10日,副本时间九等监区金色纪元初年。在这之后,副本时间一百年来都没有玩家再次进入,直到你们到来。”
“没错,金色纪元就是金色堡垒确立统治后定下的纪元方式。另外,在这个九等监区,我公认的身份是自由者公司的大老板、创始人,一个独裁的暴君——这听起来完全和自由者这个招牌不搭调,是不是?”
女声透出一丝带着笑意的自嘲。
黎渐川一时有些混乱。
但这混乱持续了不到一秒,他就从大脑里飞快地拎出了一条线,缠住了一切的最关键之处:“如果你真的是玩家,你为什么没有离开副本?我想上一局属于你们的游戏应该早就已经结束了,还是说,两局合并,你们遗留到了这一局?”
女声道:“不,你猜得没错,属于我们的游戏对局早就已经结束了,我,以及另外一些人,比如另外三大公司的话事人,还有其它监区的某些人,我们是自愿留下来的。”
“自愿留下来?”
黎渐川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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