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可你还是抱有侥幸心理。”黎渐川道。
黑斑蟒蛇嗤了声,溢出一丝笑:“因为聪明人也有不少犯蠢的时候,这种时候,从比例上来说,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多。”
他顿了下,不再废话,直接道:“你想谈的交易,我大概能猜到,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能杀我,却不一定能完全杀死我。Aurora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没有她那么强,可却类似,死在这里,不是我再无转圜的彻底死亡。你以死亡威胁我,可能得不到你想要的。”
黎渐川也笑了起来:“我说了,这是一场童叟无欺的公平交易。很简单,不用真空时间,彼此交换情报与线索,但因为此刻我优你劣,所以交换的方式不是一对一,而是一对二。”
“我答你一个问题,你给我两条情报。”
“怎么样?”
话一说完,玩家C还没有什么反应,黎渐川便不由恍然感叹,自己在游戏内和人做多了交易后,对于夺取主动权或小小设套这些事,竟然也变得如此轻车熟路、奸滑狡诈。
看来人都是会变的,只是看根是否会因此而易。
“这可是亏本买卖,哪来的公平交易?”
黑斑蟒蛇冷笑:“二对三。你两条情报,换我三条情报。”
黎渐川没有说话,只是漆黑鸟笼悬空而起,黑羽狂舞,控场的范围瞬间扩大。
黑斑蟒蛇同黎渐川漠然的双眼对视了数秒,开口道:“二对三,但我可以多送你一条重要情报,这也是我的诚意。这条情报是关于金色堡垒的来历的,你可以先听听,再决定。Aurora应该告诉过你相关信息,但她绝不会说太多,而你也没有相信太多,对吧?”
这搭头有点超出黎渐川的预料。
但他仍旧没有开口。
黑斑蟒蛇并不在意,继续道:“以我对Aurora的了解,她极可能告诉你的是现在的金色堡垒,曾经也是秘密教团一类的反抗势力。只是随着统治的确立,时间的推移,他们已被权欲腐蚀,丧失了初心。”
“这信息是正确的。但它只特指现在的金色堡垒,或者说,是现在居住在金色堡垒里的老爷们。”
“要是只说金色堡垒本身,却不是这样。”
黎渐川已经默认了这场交易的可行,于是也不再掩饰,干脆道:“金色堡垒本身?你是想说,它不单单是一座空中堡垒这么简单,更是魔盒怪物、监视者、怪异,或其它特殊存在?”
“没错。”
黑斑蟒蛇点头:“在我个人看来,它不是一座空中堡垒,而是一具监视者死去之后以某种手段留存下来的尸体。”
监视者的……尸体?
黎渐川微不可察地怔了下,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悚然的颤栗,仿佛只是这个猜测,就让他猝不及防地窥见了这局游戏内深藏的大恐怖的一角。
“监视者在什么情况下会死在游戏里?”
黑斑蟒蛇说着:“这个问题我问过很多存在,魔盒玩家、某些组织成员、游戏内的NPC、其他监视者,乃至魔盒本身。得到的答案很多,但归结起来,就是魔盒回答的那一个,即精神体彻底灭亡。”
“可所有监视者,都是属于魔盒游戏的。只要魔盒游戏存在,正常运转,监视者即便被谁以无数种方式杀死了无数次,也都不会真正死亡,精神体就算只剩了一缕细丝,也可以复活归来,继续生存在副本中。”
黎渐川明白黑斑蟒蛇这条情报的真实含义和真正价值了。
他直白地将它点了出来:“你的意思是,这局游戏蕴藏着极深的秘密,关乎魔盒游戏自身。而金色堡垒,与其相关。”
黑斑蟒蛇哂笑:“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它看起来明明没那么重要,但很多人却又都将它看得这么重要?”
“一百年前,我们发现金色堡垒的时候,它被供奉在光明教廷的神殿里,据说曾经的教廷也是立志反抗强权、解放民众的群体,当时的金色堡垒也象征着他们坚毅不屈的反抗精神。”
“也为教廷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神秘力量。”
“最初的教廷、最初的金色堡垒和现在的秘密教团,其实从各方面看,都是差不多的存在。或者说,历史从来都是一个轮回。你在秘密教团里应该听说了觉醒者的事,你应该很奇怪,为什么曾经和秘密家团差不多的自由者公司就没有这类人,事实上,当时的军团也都有觉醒者的存在。”
“只是当新的政权确立,世界稳定后,全知之神就收回了祂的恩赐,所有觉醒者都失去了超凡能力。”
黎渐川已经猜到了:“接替全知之神的力量,来自金色堡垒?”
“对,”黑斑蟒蛇道,“金色堡垒升空,一是象征反抗精神的不朽,二就是为了让它的力量笼罩整个九等监区,能随时被金色堡垒的老爷们和四大公司取用。”
“我们找到它的时候,它是一团无法形容的金色的血肉,有很多手和脚,还有无数眼球和嘴巴,挺吓人的。但它已经死去很久了。军团们推翻教廷后,议定,将它融了,铸造成一座空中堡垒。”
“教廷焚毁了绝大部分九等监区以前的知识和历史,所以我们只能依据留下来的一些只言片语推测,它可能是监视者的尸体。该监视者死因不明。它成为金色堡垒,升空之后,在辐射力量的同时,也遭遇了污染。”
“但它似乎有自净能力,将污染困在了第三层,同时关闭了上两层。老爷们顺势就把第三层规划为了现在的模样,如此,这就既是与这种污染的抗争,也成了他们对抗外界暗中入侵的手段。”
话说到这里,黎渐川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不对了。
C突然告诉他这样大的隐秘,绝不是简单给一个搭头的事,什么搭头能给得这么贵重?
“你想要什么?”黎渐川皱眉道。
黑斑蟒蛇笑了声,却说:“你成功解谜,真正意义上的成功解谜。我把一份宝押在了你这里。”
黎渐川不太相信这个理由,但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追问。
这注定得不到真实的答案,还会浪费宝贵的时间。而如果这是陷阱,那么这诱饵确实足够诱人,且正拦在他行进的道路上,无论是否有人推动,他都必然会踏入。
“我的赠品已经给完了,看起来你也很满意。那我们的交易也算是正式成立了,我的问题只有两个,一个是你究竟是怎么看破得洞穴问题和我的陷阱,还有一个就是你对这里的那两个‘它’怎么看。”
黑斑蟒蛇也抓紧着时间,天亮了,狩猎区的猎人和伐木人都将要出来工作了。
这两个问题入耳,黎渐川便立即判断出,黑斑蟒蛇给出的搭头至少有一半以上,可能是真实的。作为上一局的滞留玩家,他可以问自己的有价值的问题有很多,但他却只选了与金色堡垒第三层相关的两个,而舍弃了其它。
在他认可且忌惮自己的前提下,这只能说明,这两个问题的价值在他心中远远高过其它。
黎渐川边思索着,边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建立在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上,你一起问,是想得到足够完整的信息?”
黑斑蟒蛇沉默,没有回答。
黎渐川也没有停顿,只接着道:“先说第二个问题吧。这两个‘它’,我给它们取个代号,一个叫甲,一个叫乙。”
“在我的推测和判断里,甲就是居民区认为的那个污染源,也是你所认为的那一个,乙就是另一个‘它’,但在居民区和其他人眼中,它不是污染,可在甲眼中,它才是污染源。”
“无论甲还是乙,它们都是无形、也无法形容的存在。很抽象,暂时不能寻到并归纳,我甚至怀疑,它们很有可能并不是实体的存在。”
“甲乙之间,一直存在一种对抗。”
“这种对抗被具现出来,就成了现在的狩猎区和居民区,还有一份份守则、告示、纸条,以及各种诡异现象。”
“以我现在遭遇的来说,《伐木人守则》、《猎人守则》、我没有选择的那份《猎物守则》、洞穴、洞穴石壁上的划痕,甚至包括你们,其实都属于乙。”
黑斑蟒蛇并不惊讶地道:“你是想说,你认为乙才是真正的污染,而不是我们用来对抗污染的手段?”
“我可以实在地告诉你,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认为的人,也不是第一个选择甲的《猎物守则》并依据它顺利走出狩猎区的人。而这些人,全都突然发疯,惨死在了居民区,没有一个成功活了下来,玩家也不例外。”
黎渐川平静道:“也许这就是我破解这处洞穴的依凭之一,我一直坚定我的选择,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从不动摇。”
黑斑蟒蛇眯了眯眼。
黎渐川没在这个话茬儿上耽误,继续道:“就像你说的,我选择相信的是甲。”
第311章 三六九等
“当然,对于甲乙的情况,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清楚。没有人能够生而知之。”
黎渐川说道:“更何况,所有人进入狩猎区都是被预设了立场的。甲在对抗中长期处于劣势,所以在勉强算是甲的地盘的狩猎区里,它将所有携带着乙的污染的人都判定入侵者。”
“而事实或许也确是如此。”
“我们就是在入侵它,在它的领地里扩散着乙的污染。乙的污染在我们身上的多寡,就是折叠秤所显示的重量的多少。”
“当我们对乙没有任何明显怀疑时,折叠秤的重量就是一百斤,而当我们产生某些与乙不合的认知、情绪或想法时,这一百斤的满额就会减少,换句话说,就是我们不知不觉地被甲污染了,甲的污染越重,显示的重量就会越少。”
黎渐川顿了顿,将思绪从头拎了起来:“在最初,所有人刚刚进入狩猎区时,都会被狩猎区赋予一个初始的身份,即猎人、伐木人、猎物三者之一。这些最初身份的赋予条件,就是根据折叠秤的重量而来的。”
“猎人,重量大于六十斤,是乙的污染更重,只有少量甲的污染在身。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身份在被甲更深地污染前,是归属于乙的阵营的。所以无论是较为隐晦的《狩猎区守则》,还是非常明显地表露出偏袒和猎人身份真实作用的《猎人守则》、被要求向猎人寻求帮助的那份《猎物守则》,都是乙对抗甲的手段。”
“伐木人也不例外,重量不满六十斤,但又不至于归零,彻底投入甲的阵营,这类人,进入狩猎区的最初身份,就是伐木人。”
“我就是这一类。或者说,大多数玩家第一次来到狩猎区,极可能都是这一类。因为我们是外来者,还没有与乙接触过多少,天生存在的大概就是甲的比例更重。”
黎渐川回顾着自己的计划,声音微沉:“在我刚进入狩猎区,成为伐木人的时候,我是相信大部分守则的,认为它们是在帮我保持理性和认知,在驱赶污染,挽救我。”
“但这一点,是建立在甲是坏的,乙是好的的前提下。”
“在我连续几次称重前,在我遇到那条黑斑蟒蛇前,我都相对相信这个前提。”
“可在那之后,我却对它产生了怀疑。”
“令我彻底确认这怀疑的,就是我焚起的那把火。潜藏暗害我的皮在火里被剥去,按理说,无论如何都该是一件对我有益的好事,可我从火里出来后,照旧是那些木头,折叠秤显示的重量却不增反减。”
“如果乙是对我有益的,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那时候我就意识到,这里头有古怪,守则也不可尽信,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灵活处理。情况允许的话,可以‘堕落’一下试试,不反抗被守则对抗着的另一方的污染。”
黑斑蟒蛇有点惊讶:“你就不怕一旦被深度污染,就再回不了头,只有死亡才能解脱?”
黎渐川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定道:“不可能。”
“分析分析狩猎区明面上的大部分守则,就能看出,它们立场一致,都是归属于乙,只有一份《猎物守则》归属于甲,不到树顶还根本看不到。所以实际上,乙对狩猎区的侵染已经很深了,它不可能放任甲拉人污染,在确认某个人类污染太深,已经真的无可救药前,它都不会轻易放弃,或将人哄骗杀死,只会努力把人再拉回来。”
“我小心点加深自己身上甲的污染,就能在这个过程里,看到甲乙的存在,和它们之间的博弈。”
黑斑蟒蛇问道:“你看到了?”
“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
黎渐川尽量言简意赅地分析道:“从头来看的话,那些守则帮助的其实一直都不是人类,而是乙。”
“它们一方面被乙利用着,引导人类对抗着甲,避免甲的污染,一方面又在这对抗中,帮助乙更深地污染人类。”
“在人类被彻底污染前,乙都用它们在捆绑着人类,美其名曰保护。而如果你真的相信并顺着乙的所有守则往下走的话,在你是猎人或伐木人时,你有很大可能真的会恢复乙所谓的‘理性’和‘正确认知’,从而恢复满额一百斤,离开狩猎区,重返居民区。”
“但一旦你不小心成为猎物了,无论是最初身份判定而来的,还是在当猎人或伐木人时被更深地污染而来的,你都无法再受到乙的庇护。因为你身上已没有太多它的污染,你随时都可能背叛它,投入甲的阵营。你已经算是它的半个敌人,它不可能再庇护你。”
“但同样的,在失去庇护的同时,你也有机会能从乙的蒙蔽中醒来一会儿,窥到真实的一部分。”
“不错,就是那两份同时出现,却几乎截然相反的《猎物守则》。”
“到这时候,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里还存在着另一个‘它’。而自己,正处在两个‘它’的博弈对抗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你会有摇摆,有怀疑,也有在这里终于出现的难得的清醒。”
“乙一直在保护你,而甲是与它相对的诡异污染,你应该继续相信乙吗?甲突然出现,列出了一份守则,戳穿了几乎所有规则,告诉你,这里处处蹊跷,你所依靠的才是真正的污染,你应该转而相信它吗?”
“每个见到这两份《猎物守则》的人,都要来做这道选择题。不选的话,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道选择题里,如果你继续选择相信乙,成为口吐人言的猎物,去找猎人,谋杀猎人并抢夺他的身份,那么你的下场大概率就是成为被猎人杀死的兽尸。不管是守则指向的洞穴,还是猎人坚信的《猎人守则》,都是在将你打为真正的动物,要夺你的命。”
“只有很小很小的概率,你说服了猎人,获得了成功,但杀死一个信任你的人,夺他的身份,恢复自己的人身,这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一件好事。我猜,这样出去的人,大部分都不会再来狩猎区了,因为他们已经被乙彻底污染,不能再称之为人类了,甲不可能再将他们争夺过来。”
“而且,这样的他们,即便没有性情大变,不是行尸走肉,也相距不远吧。”
“当人类还是猎人或伐木人时,身上有乙确切的污染,所以它不会放弃任何人,只会努力驱逐甲,拉回人。而当人类成为猎物,更偏向于甲时,乙只给人类提供了两条路。”
“死,或被它彻底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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