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监视 第459章

作者:苏城哑人 标签: 强强 无限流 甜文 HE 近代现代

那些润色的结果,要么是将这则消息传成了神明厌恶世界的战火,于是收回恩赐,不愿再降临人间,要么是将敌人渲染成恶魔,声称恶魔污染了世界,令神明远离。

一场牵涉宗教与政治的舆论战打响,声势浩大地持续了很多年。

黎渐川和宁准仍是穿梭在这些战火间,一步一步,试图改变土壤,由土壤去影响扎根的树,去影响树结的果。

两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

幸运的话,在这场战争里,他们就可以达成这个目标,没那么好运的话,耗尽他们的一生,恐怕都无法做到。这可能会是一代机器人的事,也可能会是一代又一代机器人的事。

“我们不想真正建立组织,是因为不愿意从‘普通机器人’成为‘高层’,不愿意接受更高的权力,但没有更高的权力,我们就做不到更高的事。地基在一层一层往上打,打得多了,终究会成为高层。”

“没有组织,成不了事,组织没有武力,也成不了事。”

“想改变土壤,想建立全新制度,就需要一定程度的洗牌,我们无法避免,只能选择温和的手段进行。”

“我们可以有领导者,但不能有当权者。”

“我们坐在这里,反抗这场战争,不是为了自己在乱世里翻身为王,从底层一跃成为特权阶级,住高楼,配保镖,享受荣华富贵,而是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如果只是用头顶换个主人这么简单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那根本上的问题就仍没有被解决,这只火药桶仍在这里,安静不了多久,就会再次爆炸。”

“这需要深思熟虑。”

“……”

数十名机器人,在连续几场通宵达旦的会议后,终于建立起了一个名为“新生”的组织。

黎渐川和宁准齐齐放弃了领导位置,将其转给了本土机器人。

“我可以说自己是一个优秀的战士,0101是一个优秀的智囊,但我们都称不上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这里从来都不缺少充满智慧的、拥有远瞻的、真正能扎根在泥土里的领导者。”

面对许多追随者的疑问,黎渐川回答道:“我和0101不是这样的机器人,在走的,也并不是这条路。”

事实证明,他和宁准的选择是对的。

“新生”正式建立后,从底层发展,飞速壮大,第四年时,就有了能和东大陆正规军掰手腕的实力。

它几乎从不点燃炮火,也几乎从不强硬地占领任何一个地区,但它就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般,落在哪片干涸的大地上,哪片大地就要焕发生机,迎来新生。

东西大陆拉锯战前前后后共延续了十五年。

这十五年间,众多政权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又因各种各样的原因,逐一走向灭亡。

在第十六年的时候,“新生”占领东大陆,主动停战议和。东大陆残部退居群岛,被不知名势力收编。

相隔不过几个月,以南极为据点,侵吞了小半个西大陆的“野火”独立为国,与西大陆议和。

同时,西大陆政局动荡,高层几乎被全部清洗,战争机器人也被集中销毁,最终执政官凯撒上台,接受“新生”与“野火”的议和。

这似乎达成了黎渐川和宁准想要的结果,也好像还差得很远很远。

可那些未竟之事,显然不是一时半刻、一年两年能完成的,这颗星球已经千疮百孔,急需休养生息,更多的事,只能徐徐图之。

“一切都需要探索,都需要监督。”

“新生”的机器人说:“因为世界是在变的,机器人也是会变的。”

黎渐川偶尔也会疑惑,迷茫,陷入短暂的摇摆:“走到这里就行了吗?以后会不会重蹈覆辙?”

但不需要谁开解,他很快就能结束自己的混乱。

“这一代的‘新生’暂时只能走到这里了,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新生’。我们会走完这条路上的属于我们的一段,之后,这条路还有很长很长,希望也一定还有很多很多。”

之后的数十年,黎渐川和宁准淡出了许多人的视线,但却仍陪伴着“新生”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

它在走它的路,他们也在走他们的路。

他们努力祛除这片土壤的害虫,为它施肥,为它浇水,呕心沥血地养护着它,滋润着它,也改变着它。

直到大脑芯片寿命将尽,他们选择同一时间,携手离世。

第一次作为机器人424死亡时,黎渐川是茫然又恍然的。

而这一次,由于大部分记忆和自我意识的恢复,他显得轻车熟路,任由精神体漂浮起来,飞速升高,远离星球,进入虚无的宇宙。

那扇熟悉的血色之门仍旧伫立在一片黑暗当中。

黎渐川操纵着精神体靠近。

门把手也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到来一般,轻盈转开。

身穿燕尾服的提线木偶从门内现出身形,摘下礼帽,以熟稔的姿态朝黎渐川招呼道:“又见面了,囚犯先生。”

“看来你的第二次人生过得相当愉快。”

他稍稍后让:“请进吧。”

随着提线木偶的话语,黎渐川脑海内再次闪过作为机器人0424的一生。

这漫长的数十年被迅速抽离压缩,沉沉落在黎渐川的意识深处,变为了一部仅有一小时的影片,不再对他本体的精神意识产生过多干扰。

“好久不见,黑泽先生。”

黎渐川笑着应了声,熟门熟路地进了门。

木偶屋内的一切和之前两次所见几乎完全一样,唯一说得上不同的,就只有店中央的工作台——上面堆积的布料和木偶肢体又多上了一些,旁边角落还靠着一个制作了躯体,却还没安装脑袋的小木偶。

“这里只有你和我?”

黎渐川收回飞快扫视的目光,偏头看向提线木偶。

提线木偶似乎知道黎渐川想问什么,边过来斟茶,边笑着道:“囚犯先生见过河流吧?凡是大河,必有支流。你可以将你现在所见到的木偶屋和我,都理解为一条支流,每位囚犯,都处在他自己的支流上,也只会进入那条支流上的木偶屋。”

黎渐川心念转动:“这么说,我们刚刚进入梦境阶梯时,在废墟上见到的那间木偶屋,就是大河的主干?”

“是的。”

提线木偶将红茶放至桌边。

黎渐川没再犹豫,走过来,长腿伸展,仍坐在了上次的位置。

“那是那个时间点的唯一主干,其他时间点则不一定。”

提线木偶道:“你可以把这里想象成一个多维度的空间驿站。真实的驿站只有一处,接待不了太多客人,只能分出触角,穿透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建立一个又一个‘他我’。”

“这是个很复杂、也很隐私的话题,请原谅我不能多谈,囚犯先生。”

“当然,如果只是想询问同伴的情况,我可以明确地说,囚犯先生的两位同伴都还活着,称得上安全。”

黎渐川边消化着这个说法,边道:“黑泽先生,我记得上次见面,我询问过你,我的同伴们是否先我一步享受了你的招待,你回答一位有,一位没有。”

“受限于当时的思维和对梦境阶梯的了解,我顺理成章地把你的答案理解为,比我早一些结束第一次人生的Ghost已经享受过了你的招待,而SuperheroF还没有结束第一次人生,也没有见过你。”

念出方既明的玩家名时,即便黎渐川已经做过许久心理建设,但还是险些绷不住脸色。

这不禁让他回想起,他们这个临时凑起来的小队第一次碰头时的场面——当时初次见面,五个人脸上还都带着几分拘谨和审视,直到方既明扭扭捏捏地说出自己的玩家名——其余四个人面面相觑,忍俊不禁,池冬则熟练地发出不知道第几次锐评:“中二。”

提线木偶道:“现在你对此有了新的认知?”

黎渐川把飘出一点的思绪拽回,淡淡道:“我家Ghost告诉我,他在上次见到你时,得到了关于SuperheroF的消息,在我们还没有开始第二次人生时,SuperheroF已经结束了他的第三次人生。”

“我知道在这件事上,黑泽先生没有欺骗我的必要,所以我认为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木偶屋所在的空间是维度奇异的,Ghost先我一步结束第一次人生,但不一定会比我更早进入木偶屋。因为我们进入的是不同支流,谁说每条支流的流速都一定相同?时间和空间,在这里或许都不再是我们人类目前认知到的概念。”

他端起红茶,鼻腔漫来醇厚浓郁的香气:“第二种可能,就是SuperheroF除了刚进入梦境阶梯时,来到过木偶屋,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木偶屋一次。他在梦境阶梯里一轮轮人生的开始和结束,与我们不同,也不完全在你的控制下。”

“黑泽先生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一点?”

提线木偶轻轻挑起了眉梢:“我越来越欣赏你了,囚犯先生。”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是第二个。”

他带着绅士般慢条斯理的腔调:“但我需要提醒你的是,你对你的同伴也许并不是非常了解。我说过,梦境阶梯拥有自己的规则,就算是我也无法改变,无法影响。你的同伴例外,不是因为我或其他可能的存在对他做了什么,而是他自己,比较特殊。”

黎渐川心头一动:“什么意思?”

“他故意携带了满满一魔盒X能量,”提线木偶道,“整个梦境阶梯都不会欢迎他。”

“X能量?”

黎渐川没想到会从提线木偶嘴里听到这个词,脑内的思绪一时混乱起来。

提线木偶黑泽为什么知道X能量?

是魔盒游戏里的NPC都有可能知道,还是只有他是特殊的?亦或者特殊的其实是梦境阶梯,或这个副本?

方既明又是为什么会在魔盒里装满满一盒X能量?他是特意奔着南极区域的副本来的,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这是处里的秘密安排,还是他的个人行为?

黑泽为什么会认为他是故意的?梦境阶梯又为什么会因此排斥他,排斥的后果又是什么?

黎渐川脑袋里塞满了问号,一时竟不知道该先去细究哪个问题。

“你有很多疑问,但我只能为你解答一个。”

提线木偶抢在黎渐川开口前,微笑道:“作为……恭喜你刷新梦境阶梯最快通关纪录的贺礼。”

黎渐川微提的心缓缓一松。

通关梦境阶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判断归判断,得到肯定的答案,还是会更有尘埃落定的实感。

毕竟极少有人能无比肯定地相信自己一生都走在清醒的、自洽的、从不违心的道路上,不偏移,不动摇,由始至终。

属于机器人的漫长的一生里,他和宁准也曾无数次怀疑过自己。

但幸运的是,他们恢复成功,又拥有彼此。

以人为镜,可明心见己。

而对于提线木偶只解答一个问题的情况,黎渐川也并不意外。

他很清楚,这位黑泽先生不是知无不答的老好人,对方不可能解开他的所有疑惑。

“只回答一个问题,这贺礼未免太小气了。”

黎渐川唉声叹气。

提线木偶回以愁眉苦脸:“囚犯先生,你需要知道,我不是你的同类,甚至也不如我的另外一些同类自由,我生活在规则之下。请相信我,继续和我讨价还价,只是浪费时间。”

黎渐川扫了眼提线木偶的四肢,收起表情,没有再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仿佛讲价讲条件只是他的习惯或试探。

他干脆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和SuperheroF唯一的一次见面,都聊了什么?”

提线木偶沉默了两秒,发出一声不知是赞是贬的感慨:“狡猾的人类。”

“囚犯先生,不得不说,你的问题问得足够巧妙。我也确实可以回答你。毕竟没有谁,也没有任何规则要求我保守这个秘密。”

他慢慢眨动着自己的琉璃眼珠,似是在思考:“事实上,在你们三位刚一踏入梦境阶梯的时候,我就已经感知到了那股过分明显的X能量。他在你们之中,就像油灯旁突然燃起了一支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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