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前提是,他们能够找到他。
谢长生道:“很难。”
“他比Blood更早一步通过梦境阶梯,证明这名玩家在三等监区停留的时间非常短。他为什么会选择在那么早的时候离开三等监区?又为什么会先去往九等监区?他行事有些太过低调,而且,他绝对很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想找到他,恐怕很难。”
他的目光自透明的镜片□□出,冷静淡漠:“这名玩家,极可能在有意隐藏自己。”
“难不难的,也不一定,”黎渐川捋了把头发,直起身,“他是在隐藏自己,但身为玩家,必然会有一定的赌徒心理,想要搏一搏。他都已经走到三大监区中的最后一个监区了,那应该就早就意识到了三大监区历史之间的联系。六等监区和九等监区不同,在这里,他想得到六等监区的一些秘密,你是他的最佳选择之一。”
“我们完全可以放出一些风声,给他一点交易暗示。”
“要是他真的在六等监区,是有很高几率会来找我们的。对比起其它那些势力,我们绝对是最为安全的交易对象。”
谢长生想了想,应下了:“可以,这件事我来办。我会在转让梦境领主身份前,再最大限度地影响一下黑夜,散播消息。”
黎渐川从魔盒内摸出自己的怀表看了眼。
他和谢长生恢复醒来时,大概是下午三点,眼下交谈了一阵,时间就已经逼近五点钟。这还是在两人都没有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某些问题上多作分析的前提下,时间都流逝得如此之快。
还有一个多小时,属于独立军团的六点便会到来。
之后再过两小时,黑夜重临。
“天黑之前你要执行转让计划,具体是什么时间,要和沈晴商量吗?”啪的一声,黎渐川收起怀表,转头看向一身黑西装,头戴圆礼帽与疫医面具,气息仍有些虚弱的谢长生。
“现在,”谢长生道,“我已经呼唤他了。他马上就到。”
说着,他再次伸手探向祭坛。
只是这一次,他从祭坛摸出的既不是衣服,也不是面具,而是一根白色的蜡烛。
黎渐川的目光锁定在蜡烛身上,有些惊异。
因为这根蜡烛并不是真实的蜡烛,而是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似存在非存在。而且,与其说它是蜡烛,倒不如说它是一座极小又极美的雕塑。它雕刻的是圣洁无瑕的上帝,上帝伸展着双臂,整体看来,仿佛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它已经燃烧了大半,只剩底部蜡油堆积的一小截,但烧过的部分,却依然存有轮廓,朦朦胧胧,更具诡秘气息。
“这是一件奇异物品,‘上帝的垂怜’。”
谢长生迎着黎渐川好奇的眼神,简单解释道:“在猫眼镇,我就是依靠它,对抗着疾病与死亡。它是消耗品,在治愈过你我之后,即将耗尽。最后这一点,我打算移植到卿卿体内。”
“走吧,我们可以离开教堂了。”
谢长生压低帽檐,手托蜡烛,沿着教堂祈祷厅晦暗幽长的过道,走向前方的大门。
黎渐川反应过来,紧随其后。
随着他们的行走,碎裂声自四面八方传来,这座教堂真正开始破碎。
穹顶上,耶稣的面孔皲裂,雕像黯淡失光。祭坛坍塌,如被水流消融的泥土。
木头拼就的长桌长椅飞速腐朽,眨眼便已烂作污浊。彩色玻璃细密碎裂,于黄昏的风中散为齑粉。
廊柱被岁月侵蚀,尖顶从最高颓倒。
同谢长生迈出教堂大门的一刻,一阵风来,黎渐川回头,看到整座教堂已化为废墟。
与此同时,沈晴的一具尸体再次从荆棘丛中爬了上来。
不同于不久前和黎渐川的见面,这次来的这具尸体体面很多,浑身上下由一件长袍裹着,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完好俊俏的脸。
这张脸仍挂着诡异的笑容,但双眼却明显灵动许多,望向谢长生时,由空洞中散出光来。
“你想通了?”
尸体沈晴问。
面具遮挡,黎渐川看不到谢长生的表情,只听得到他的声音。
他沉默了大约三四秒,才回答:“想通了。”
说完,这对情侣便出乎意料地不再多作交谈,只沉默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共同来到了教堂废墟前的喷泉边。
黎渐川看着他们,觉得情况好像有古怪。但仔细去观察,去想,却又得不出什么结论。
不过很快他就没空闲多去寻思了。
应谢长生的请求,他动用了鸟笼、黑羽以及全知之神的力量,将控场范围扩大至整个猫眼镇,为两人短暂地蒙蔽住猫眼镇和公理之神的感应,也延迟干扰一部分外界的探知。
这样的操作,对他现在的精神力量来说,也不算轻松,他必须全神贯注,稳定意识。
手捧金色书籍,在黑羽的簇拥下伫立于高空,黎渐川垂眼,看到喷泉边,谢长生慢慢抬手,然后骈指为剑,突然刺进了自己的后脑。
那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谢长生不为所动,手掌用力,撕下自己的半颗大脑。
这半颗大脑扭曲蠕动着,隐隐显出一张与谢长生一般无二的人脸来。
猫眼镇剧烈震动,宛如地龙翻身。
灰黑的大雾自地底漫出,遮蔽一切,谢长生和沈晴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黎渐川眼中。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冰冷机械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玩家King破解六等监区梦境领地‘病城’成功!破解度62%,奖励六等监区专属线索一份!”
黎渐川心神一震。
这个魔盒播报响在这个时候,可有些说不上是福是祸了。
第377章 三六九等
猫眼镇的地震很快便停止了,唯有大雾肆意弥漫,无边无际,将所有建筑全部淹没,只余留三两尖顶,滞留着羽翼湿透的乌鸦们,仿若这片雾海中仅剩的悬空岛屿。
黑羽静静飘落,如一场浩荡而盛大的雪。
黎渐川隐于雪中,精神感知无尽扩散,笼罩整座小镇,与倒扣在小镇上方的薄膜逐渐重合。
薄膜微微变色,显示出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的镇内景象,这是由黎渐川虚拟幻化出的,他以此遮蔽了小镇真实的现状,欺骗着外界的视线。
同时,他又为已经若有似无伸入猫眼镇的一些触角编织了更加美妙的梦境,暂时干扰阻拦着它们的窥探。
一切就绪,黄昏五点,猫眼镇内外尽皆平静,一场梦境领主转让仪式,正在不可知的大雾里,隐秘进行着。
喷泉附近有能量隔绝感知,黎渐川无法看到谢长生和沈晴的具体情况,但在他的监控下,他能确定周遭都暂无异常。
只是突然传出的游戏播报,令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副本内的大部分势力,无论是想对他下手的,还是想针对“病城”的,大概都会对这条游戏播报作出反应。
这就像是平静许久的水面忽然砸入了一颗石子。
表象破碎,内里暗潮汹涌。
这暗潮的漩涡中心,便是猫眼镇。
黎渐川再次看了眼怀表,心底略有忧虑,他只希望谢长生和沈晴的转让仪式能够顺利且快速地结束,否则一旦天黑,猫眼镇重新与黑夜接壤,那一些事情的变数就会增多太多。
至于现在,他打算抓紧时间,分出一缕精神细丝,去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目前的收获。
进入六等监区以来,他不是在昏迷,就是在赶路或战斗,根本没有仔细研究过现在的情况。眼下他已能轻松分离精神细丝,在不动摇精神体主体的基础上,以此去分神查探自己的情况,了解自己的实力,实在是再方便不过。
精神细丝自黎渐川的精神体内抽出,立即便出手裹住了出现在他面前的“病城”核心梦境奖励。
这份奖励照旧装在一个形似魔盒却并非魔盒的漆黑盒子里。
盒子开启,里面放着一段星光般璀璨而梦幻的胶卷。
精神细丝试探着碰了一下胶卷,胶卷内便立刻飞出一道星光,融进了精神细丝内。
顷刻间,精神细丝内便多出了一段影像。
就像是在沉浸式地观看一场充满噪点和残缺的全息电影,精神细丝置身于一个似远非远、似近非近的地方,透过一个圆孔,偷窥般地模糊感应着影像内的一切。
这场电影只有两个色调,黑与白。
电影的开端,是一栋位于深山的古老房屋。
这栋房屋已经荒废,被繁茂的林木密实遮掩着,笼满阴翳潮湿。潮湿最盛处,爬满了苔藓,一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倒在苔藓上,车把链条都歪歪扭扭,枝干断裂,犹如被分尸。
自行车上方支开了一扇小窗。
小窗的玻璃已经碎了大半,仅有的一点完好部分也污浊不堪,糊满脏污,完全遮挡不住房屋内蔓延出的幽沉黑暗。
在这黑暗中,一张惨白的面孔浮现出来。
乱糟糟的头发盖住了这张面孔的五官,只露出一截下巴,皱巴巴的,可见这并非鬼魅,而是一位老人。
老人像滩烂泥一样把自己搭在窗边的桌子上,捏着胶水,正慢吞吞地制作着一个类似地球仪的星球仪。
星球仪的底色是完全漆黑的,看不出任何海洋或陆地,上面用白色涂料画了三个扭曲的圈,老人拿过一些灰炭似的碎屑,正往星球仪上粘。
圆孔拉近,扫过老人身处的房间。
这大约是一间佣人房,极其窄小,只摆放着一张一米宽的床、一张桌子和一个单人衣柜。
床和桌子都已腐朽,长满了霉斑,一动便吱呀作响,衣柜还要差劲些,裂了一半,较高的那扇门板压在角落,与周遭的墙壁梁柱勾连着,铺满了或大或小的、密密麻麻的蛛网。
惯爱惊悸的老鼠从敞开的房门窜过,极小的眼瞳有一刹那映出了房内的景象,阴暗潮湿,蛛网密布,不见丝毫人气,好似这里并非人类的居所,而只是蛇鼠虫蚁的巢穴。
这间佣人房里唯一称得上干净的,可能只有老人瘫着的那张桌子。
桌子上除了星球仪,灰炭,和颜料外,只放了一套用得极旧的称量什么的仪器,还有一摞书。
“你又来了……”
昏暗模糊的环境里,老人忽然开了口。
他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了,语调僵硬,嗓子里如含了一口痰,断卡黏腻。
老人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明显愣了一下,他恍惚了一会儿,才慢慢咳嗽了两声,清好嗓子,继续道:“抱歉,太久没有和谁说过话了,自言自语这项爱好在我的实验准备妥当后,也渐渐戒掉了。但语言天赋算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物种天赋之一吧,我们很难彻底丢弃它。”
他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聆听谁的话音。
可在黎渐川精神细丝的感知中,这场电影并没有第二个主角。
“不需要。”
老人在回答什么,手上制作一个劣质星球仪的动作没有停滞:“我不需要任何陪伴,也不希望再见到你。”
老人的话语缓慢但流利,是一种黎渐川从未听过,但却可以理解的语言。
“从我将你发射到宇宙中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老人说着,“我不再把创造或带来新世界的希望寄放在你身上,也不会再以这颗星球的能量继续供养你,维持你的运行,我希望你离开这里,无论是去往宇宙中流浪,还是扎根在某个角落等死,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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