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方既明略显焦虑担忧的神色随着宁准的话语渐渐放松了。
他们之前一直忙着在诡异的维度空间内航行赶路,他根本没有机会询问宁准太多。
“三等监区一直没有太多消息传出,”黎渐川道,“Painter的实力肯定是毋庸置疑的,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既明提过的她的精神状况。如有可能,梦境领地战开始后,我们需要抓住机会,了解下她的情况,尽快与她会合。”
黎渐川的提议没有人有异议。
话题继续沿着梦境领地战进行。
谢长生道:“Blood发起三大监区、四大梦境领地之间的梦境领地战,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战胜什么,或推翻什么。他不可能只是为了达成某一两个摆在明面上的目的。”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发起这次梦境领地战,深层次的、根本的需求,至少有两个。”
“一是以此壮大自身或获取某种契机,去成为他所想成为的神,拥有对抗潘多拉的力量。二,就是掀开三大监区的老底儿,将人类幸福度监狱的秘密彻底挖开,他要解谜,他要用它来诱惑潘多拉,来胁迫魔盒,来达成他最终的目的,于决战中胜利,或成功拖延决战至更久以后。”
宁准撩起眼皮:“你觉得他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没有我们的阻碍,可能是百分之九十九。”谢长生淡淡道。
宁准扯了扯嘴角,眼睑微垂:“那就遗憾了,我们必须阻碍他。”
“因为即使无人阻碍,他成功的概率也是无限趋近于零的。这算是……前人之鉴吧。”
第387章 三六九等
“前人之鉴?”
谢长生抬眼,根据自己的记忆吐出含糊的推测:“真实世界,或是第一周目……的你?”
宁准摇头:“不止。很多人,他们都试图行走过这条道路。”
“对于这方面,我知道的也不多,唯一清楚的,就是相对于其他时候来说,在第一周目,大多数人认为的人类最可能的胜利方式,就是创造出一个属于人类自己的英雄,或者说神明,来对抗潘多拉,来拯救世界,就像那些科幻或玄幻电影里表演的那样。”
“可后来事实证明,这只是天方夜谭。”
“人类就算成为神明,或成功创造出神明,也永远不可能以此战胜潘多拉。不是我们的神明不够强大,而是神只是神,不是人。”
黎渐川下意识转头看了宁准一眼。
他从宁准的最后一句话中,读出了一些更深的含义。
“也就是说,Blood走的是一条很多人都走过的死路,不会有太好的结果?”方既明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们有更有把握一点的、更好的路可以走吗?”
宁准道:“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所有道路都只是在试错,在做排除法。我没有办法保证我们现在的道路就一定是清晰的、正确的,你们黎队也不能。”
他顿了顿,继续道:“目前,我们已经在走的这条路,可以暂定为两个方向,一是增强自身,二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前者,大致就是利用blood的计划,将计就计,深挖超维能量,在确保自己不会陷入疯狂失控状态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增加自身的超维能量,尤其是魔盒力量碎片的获取。”
“另外,我们仍要继续搜集线索,确保自己能够在梦境领地战之前,就达到在本局成功解谜的程度。”
“当然,我们暂时先不解谜,等候时机。”
“哪怕这局游戏的关键点早已不在解谜上,但我依然认为,解谜能否成功,隐藏在这个副本里的谜底魔盒能否拿到,将会对我们与潘多拉的决战产生某些极为重要的影响。”
“至于后者,我们能团结的力量,无非就是这局游戏内存在的一切可能被拉拢的力量,比如玩家,比如魔盒,比如监视者。”
这和黎渐川之前暂定的计划相差无几。
他和宁准在很多事情上,都是有着近乎心有灵犀的默契的。
黎渐川想了想,开口道:“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时间太紧,我们无法确定潘多拉是否会提前亮出獠牙,受限也太多,我们能做的选择其实非常有限,这已经是在一切限制里,我们能走通的,最有可能的一条路了。”
“实在不行,就只剩拼死一搏了。”
他平静的目光缓慢扫过在座的其余三人:“我知道我们不是神,不是奥特曼,也不是什么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不能真的战胜一切,改变世界。但是,我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在自己还活着时,让潘多拉跨过我们,去将末日降临到现实世界。”
“路是我们自己选的。我们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谢长生漠然瞥他:“从冈仁波齐出发的队伍,全都写好了遗书,我们这支队伍也不是例外。”
宁准笑着朝他促狭眨眼:“带着队员们送死,黎队这是有心理负担了?需不需要宁医生的心理辅导,随时随地,床上等你?”
黎渐川额角抽了抽,一腔沉郁情绪全被打碎。
他瞪了宁准一眼,无奈闭眼。
他从来不擅长与人提及生死,尤其是战友。
因为无论是他,还是能成为他的战友的人,都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最有可能的结局的。
“黎队,你就放心吧,牺牲不牺牲的,这觉悟从踏出基地的那一刻起,大家就都已经有了,要是有人有犹豫,那根本就不会加入这次行动。”方既明也笑了起来。
笑完,他迟疑了下,还是说道:“其实,黎队,博士,不是我不信任你们,也不是我贪生怕死,而是咱们这个计划,听起来好像还不如Blood 的成神计划,或是前人之鉴里那些造神计划。”
“第一,是我们能容纳的超维能量是非常有限的,无论如何,在保持清醒的前提下,都不可能超过Blood,更不要说作为餐桌主人之一的潘多拉。第二,是我们能团结的力量实在有限,助力太少。”
“玩家各有想法,不信任我们,我们找了不少玩家,你们也肯定找了,但都没什么大用……魔盒呢,我们也见不到,这本身就不是我们能对谈的层次,监视者……相信我,潘多拉手底下的监视者,肯定是我们的无数倍。”
“而且,就算集结了副本内剩余的所有玩家,包括滞留玩家,又真的能有什么大的帮助吗?”
“在九等监区,自由者公司的Aurora依靠百年的发展,聚集了一批滞留玩家。”
“这些玩家在最后的金色堡垒战中献出了自身的所有魔盒力量,加上金色堡垒埋藏的魔盒力量碎片、Aurora的其余手段和梦境领主们的出手,才最终杀死了全知之神和欲要弑神成神的罗松。”
“我们能团结到比Aurora更多的玩家吗?”
“几乎不可能。”
方既明看向宁准,眸光黯然:“而我们的敌人,却远远不是全知之神和罗松可以相比的。”
“说实话,博士,在我们刚到‘深海之巅’,你突然告诉我这局游戏可能就是潘多拉提前向人类发起的决战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就是、就是……”
方既明抓了抓头发,费力地形容描述着:“就是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你知道吗,博士?魔幻,悬浮……我听到了这个消息,但却总像隔着一层什么似的,没有实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我想,也没有任何人能一下子就相信人类与高维生命的决战就这么草率地到来了。”
“太突然了,我们什么都没准备,连个预告都没有……好吧,真正的战争从来都是没有预告的,这不是小孩过家家。”
“可是,决战,这是个听起来就该是双方都万事俱备,轰轰烈烈,决一死战的时刻,至少,在我对未来的想象里,我们和救世会、和高维生命的决战,绝对不是像现在一样——现实世界的人类毫无所觉,身陷其中的我们,也是懵懵懂懂走到半路,才惊觉这是残酷血腥的战场,而不仅仅只是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寻常的一局游戏。”
“在这场决战里,我们没有将帅,没有士兵,没有拧成一股绳的力量,甚至还因为大逃杀的游戏规则,而彼此防备,心怀杀意,我们简直不具备任何战胜的要素。”
“潘多拉太会布局,太会选时间了……真的,这太突然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可他们却已经挥起了屠刀,点燃了炮火,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这一天对现实世界的人们来说会是怎样的?”
“也许、也许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他们或许正在加班,或许正在上课,也或许正在与家人拥抱,与爱人亲吻,他们数着日子,期盼着即将到来的元旦假期,规划着休息或出行的事宜,畅想着自己的未来,自己的明天……然后,突然之间,没有任何征兆地,世界毁灭了。”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自己因何而死……还有比这更可怕、更离奇、更让人绝望的事情吗?”
方既明神色发怔:“博士,这些天你做的事情我不是所有都能看得明白,但我知道,无论是那些我懂的,还是那些我不懂的,都是为了这场决战,你想为我们增加更多有利的筹码。可是……这些筹码,真的能改变什么吗?我们真的会胜利吗?”
他的胸口好像憋了一口绝望而窒息的气,令他的声音都梗塞起来,变得像是断断续续的呓语:“人类……人类在高维生命面前,本来就是待宰的羔羊,这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我们扪心自问,现阶段所有人类做出的所有努力,真的、真的可以得到一个好的结局吗?”
“不能……完全不能。”
“我们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不断地向后拖延自己作为羔羊被宰杀的时间……苟且偷生,苟延残喘。”
“这场决战的结果,我们真的不知道吗?”
“这是人类没有丝毫准备,但高维生命却万事俱备的一场仗……我们必败无疑。”
“潘多拉……他们高高在上,本就强于我们,还如此狡诈,如此谨慎,如此滴水不漏……选择这个副本,打散玩家力量,封锁奇异物品,隐藏所能隐藏的一切,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不到胜券在握,绝不真正露出獠牙……这样的敌人,我们拿什么去赢?我们真的还有赢的机会?”
“所有的……我们想象中的,我们竭力争取着的,那些所谓的机会,有没有可能……只是他们聊以取乐的戏弄?”
“我们的挣扎,我们的拼死一搏,都像是小丑一样,不会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黎渐川认真听着方既明的话语。
他本以为这只是方既明正常的忧虑与迷茫,恰好在此刻吐露了出来,可随着话语的增多,方既明的情绪和状态却开始明显不对劲起来。
茫然空洞的神色,直勾勾的、虚无的双眼,好像被推到悬崖边缘的无望与颓败,甚至,还有看到结局后放弃挣扎的悲哀与解脱——这好像不是方既明,而是一个顶着方既明壳子的濒死者。
由于专注地倾听了方既明的话语,黎渐川受到了他情绪里的某种精神力量的感染,那些压抑在心底的阴暗情绪再次翻涌了上来。
黎渐川心脏骤缩,大脑一阵一阵恍惚抽搐。
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直接打断方既明:“方既明!”
“没有意义……反抗是没有意义的,不是吗……”方既明恍若未闻,仍在怔怔念叨,神情似哭似笑。
谢长生神色微变,正要出手打晕方既明,一道响指声适时响起。
“啪!”
方既明喃喃的声音一断。
他下意识扭头,即将混乱颤动起来的眼球不期然地望见了一双漆黑深沉的桃花眼。
“什么都没发生,”宁准道,“先休息吧。”
又一声响指,方既明双眼闭合,应声而倒。
谢长生及时拖住他,防止他栽下椅子:“什么情况?”
黎渐川在方既明昏睡后,体内若隐若现的失控感也终于压下,他抬起眼,忍着脑海内痉挛刺痛的余韵,也询问般看向宁准。
“大概是丢失和污染,具体不清楚,”宁准叹气,压着额角,有些燥郁地拍了两下尾鳍,“这也是我们讨论完第一件正事,也就是接下来的计划后,我正打算说的第二件事。”
“在这局游戏,除去潘多拉自己的人外,所有玩家都会被潘多拉针对,尤其是我们,归属于我这一方阵营的我们。”
“这些针对,有明面上的,也有暗地里的,有我们看得到的,也有我们极难发现的。”
谢长生道:“因为你是目前最强的?”
“有这个原因,也有其它更多原因,”宁准沉声道,“这包括我现在的身份,包括我的力量,包括我与魔盒、与潘多拉之间微妙的关系,包括我的魔盒数,包括我曾经做下的事情,包括最终之战,等等等等,太多原因。”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只要在向前走,就会一直被削减周遭的力量。”
谢长生眉头紧锁。
黎渐川则理解宁准的意思。
他思考着,慢慢道:“你之前所拥有的,都在被剥夺。”
“这局游戏最高层的局势划分,其实和魔盒游戏整体的局势有相似之处。”
“整个魔盒游戏的力量,大概可以划分为三个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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