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珠子描述过他洗礼的情况,前两次洗礼成功后,他虽未成神,可却已经能够引动神力,某些方面也已经模糊,处于神与人的中间地带。不管是出于哪种考虑,黎渐川都打算继续并提前洗礼。
还有“忘忧桥”,也属于力量的一部分,黎渐川自然也不打算放过。
至于福禄天君、自身污染、宁准状态和自己第六次轮回的奇诡之处,便都是要穿插在自己的行动之中,详细调查的。
这么一算,事情还真不少。
只是他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此时此刻,距离他请神夜的死亡节点,只剩两天一夜。
黎渐川思考着,无惊无险下了山,进了村子。
夜色在褪,天将破晓,一些起得早的人家已燃起了炊烟,杳杳袅袅。
快到小顺家时,宁准从小憩中醒来,跳下黎渐川的背,同他并肩而行。
刚走没两步,前面胡同拐角,一道人影便自昏暗中走了出来:“季小哥,刚忙完回来?”
是费深。
黎渐川对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事并不惊讶。
第三次轮回,珠子很早便答应与榆阿娘合作,然后出手杀了周沫。这次出手与前两次不同,珠子的行动疑似被费深注意到了。
费深暗中调查了一番后,便在第三次开请神路结束,黎渐川回家的路上,以“忘忧桥”来拦截试探。
周沫是福禄天君的神国容器,只要不是死在费深他们自己的安排中,他就必然不会就此放过。
就是这次试探,费深身死,珠子获得了“忘忧桥”。
事实上,即使费深不来,今天早饭后,珠子也打算去找他,不管是为了“忘忧桥”,还是为了费深的怀疑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
费深的试探提前了这一战,却也没有改变结果。
“对。”
黎渐川一边释放着精神感知,警惕着可能已经启动的“忘忧桥”的影响,一边借道袍与红衣的宽大袖子遮挡,在宁准手心快速描了几划,面上则如常笑着问候:“第三次开请神路的仪式早就结束了,费组长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他明知故问。
费深也在笑着:“有点事,去了一趟村长家,没想到回来正好遇到季小哥,也没多远了,一块儿回去?”
“行,那咱就走吧,”黎渐川干脆道,“我不如费组长精力充沛,这早起一回,就困得很,得赶紧回去补一觉。”
费深走在他一侧,叹息摇头:“我这精力可比不了你,年纪大了……”
“又不是七老八十,算什么年纪大了?”黎渐川笑道,“费组长可别人未老,心先老。”
“说得也对……”
费深笑起来,然后道:“说起来,昨天的这个时候,季小哥你也是刚参加完开请神路仪式,正在回来的路上吧?也走过这里?那你……遇没遇到我们组里的周沫?”
话音未落,黎渐川散落出的精神感知忽地微微一颤。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几乎同时,黎渐川的内心深处开始涌现出对费深无限的信任,费深好像成为了他虔诚信仰的神,只要一句话,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向祂献上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这没什么好质疑的。
理应如此,理当如此。
因为祂是神,而他,只是神辉照耀下的一只没有自我的羔羊。
“回答我的问题,”费深的声音从极高处落下,如神音飘渺,“我清楚你知道答案。”
黎渐川双眼空洞,满脸虔诚与幸福,声音卑弱,如同羊叫:“是的,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是我杀了他。”
费深眯起眼,嘴角的笑容变得森冷:“哦,这样吗?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你知道他是什么了,对吗?”
黎渐川道:“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他是福禄天君的神国容器,体内容纳着福禄天君的神国。”
费深对这个答案好像不太意外,只继续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都告诉我,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告诉——”
“唔!”
费深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血洞横穿过他的脖子,带出一串猩红的血花。
他猛地转头,看向持握着符刀的人。
“影响人的东西,却不一定会影响人豺,”宁准满手鲜血,笑意盈盈,“很感谢你从始至终都把我当个物件,不放在眼里。还有,我闻到了,你的东西,我们就笑纳了。”
这话音未落,费深已然涣散的瞳孔便再次剧烈颤抖起来。
他领口,一只极不起眼的小黑发夹不知何时掉落了下去。
其内,一缕早就被黎渐川分离出去、隔绝本体影响、只凭指令行事的精神细丝渗入了最后一点尾巴,将发夹内原本存在的精神联系彻底切断。
暂时中招,把符刀给宁准,让他看情况出手,自己则暗中遣精神细丝抢夺“忘忧桥”,便是黎渐川定下的应对费深的最佳计划。
他不是第三次轮回的珠子。
第三次的珠子不知道“忘忧桥”的模样,也没有看似清醒的宁准做帮手,尽管也有警惕与布置,但还是深度中招了“忘忧桥”,并和费深拉扯好一会儿,才在最后靠着一点当真是无论如何都磨灭不了的自我意志,和远强于费深的精神力量,才突破“忘忧桥”的影响,杀了费深,抢了东西。
重来一次,黎渐川当然不会再选择这么费劲的方式。
费深作为福禄观隐藏的紫衣道长,和多子菩萨的二五仔,实力不容小觑,可两人刚刚开聊,费深还没得到想要的信息,是不会立刻动杀招的,他只会动“忘忧桥”。
抢来“忘忧桥”,并抢先偷袭杀了他,他的诸般手段,便是想用也无处可用了。
当然,如果宁准不如黎渐川所判断的一样,在清醒行列,而是同样中招了,那黎渐川也会在自己精神细丝得逞,“忘忧桥”易主的瞬间,抢先出手,去杀费深。
只是这可能要多花上一两分钟,不如偷袭方便快捷。
一手接住掉落的小黑发夹,一手扬起,黎渐川满脸怯弱虔诚褪去的同时,给犹有一口气未绝的费深补上了一刀,一拳击碎了他的颅骨。
宁准却没抽刀,而是借刀锋勾住费深的脖子,微微低头,认真而专注地端详起他怒睁充血的眼睛。
片刻,宁准抬手,挖向费深的眼球。
一旁觉得不对,一直留意着宁准的黎渐川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想要他的眼睛?”
“不想,”宁准表情如常,“抠下来玩玩而已。”
他退开,笑着弯起眼睛:“你不喜欢就算了,其实我也不太喜欢。”
说着,他把符刀还给黎渐川,又要往他背上爬。
黎渐川握着符刀,心头却并不轻松,反而沉甸甸一坠。
相知相恋这么久,宁准说的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玩笑,他能分辨得出。
“我和你说过,你是来清洗疯狂的,你还记得吧?”
处理完费深的尸体,黎渐川边与宁准去往小顺家,边低声道:“现在你觉得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疯狂洗掉的多吗?”
“还可以吧,”宁准笑道,“我感觉我的内心还比较平静,精神疯狂的话,它应该大多数时候都是撕裂的、浑噩的,现在,我只在偶尔一两次的时候吧,感觉有点奇怪的挣扎感,其它时候都很正常。”
黎渐川道:“我听说,疯狂的极致,便是平静。有些人表面越正常,内里便越疯狂。”
宁准挑眉:“你觉得我是?”
“你从来都不是。”黎渐川看向他,目光平静,背后,小顺家门口挂起的红灯笼微微摇晃,夜尽天明,晨风四起。
第502章 有喜
一场机锋试探,没有后续,在跨入小顺家大门后便自然消散了。
黎渐川如常洗漱休息,抓紧这清晨之前的短暂时光补个觉,为新的一天的行动养足精气神。
宁准还是照旧靠在床上,和黎渐川小憩,气息安稳,不见异常。
小顺在家,但也没有再准备早饭。
黎渐川一觉醒来后,与脸色有些苍白麻木的小顺打了声招呼,就收拾收拾,同宁准出了门。
走时他观察了下院子里其它三个房间的情况,没什么起来的动静,看来暂时还没人发现他们这位组长已然失踪一事,都仍在专心补眠。
离开小顺家,黎渐川和宁准先去了村头小卖部,吃点早饭,顺便打听打听消息。
来的次数多了,周围人都熟悉黎渐川了,虽然碍于他身边宁准的人豺身份,摸不清他来历,不敢与他过多接触,但简单闲谈一阵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今天来看,这人豺的模样似乎比之前正常了许多,大着胆子的、好奇的人也便更多起来。
黎渐川也由此知道,至少在这次轮回的昨天,宁准还是没有双眼、神智懵然的状态。
而现在,说实话,宁准已经不再是第三次轮回的宁准。
他属于第八次轮回。
他的记忆不存,可状态却一直在轮回之外,随黎渐川而走。
黎渐川也清楚一点。
“这一局,需要治愈的疯狂是真的不少,不管是他的,我的,还是这个地方的……”
黎渐川暗叹。
两天一夜,或者更短,时间紧迫,黎渐川自然没有浪费的想法,早饭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带着宁准跑了许多地方,包括福禄观、多子神庙、张家祠堂之类,还去了一趟张家的墓地,其中新坟不少,但他只重点看了看张秀兰和历代逆种的。
他在验证某些线索,补充某些细节,为一场可能再不会有机会重来的解谜做准备。
因有至少外表已经恢复正常的宁准作帮手,这场原本预计要花费大半个白天的验证补充,只花了一个半天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午饭时候,欢喜沟街面上的行人少了不少,黎渐川和宁准小心避开,前往榆阿娘家。
榆阿娘的午饭吃得早,黎渐川两人到时,榆阿娘正坐在院里洗碗。
黎渐川按照曾经榆阿娘交代的法子,带宁准翻墙进来后,便直接迎上了榆阿娘审视探究的目光。
“洗礼时间未到,你突然过来,是有事?”榆阿娘扫过黎渐川,一眼钉在宁准的脸上,“因为他?”
宁准眯起眼,微笑着同榆阿娘对视。
榆阿娘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一晦,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宁准的目光。
黎渐川没注意到两人这短暂的视线接触,只回答:“是,也不是。”
他思索着这次轮回珠子面对榆阿娘时的态度:“我来,一方面是想让你看看他的状态,另一方面,也是想商量一下,看能否提前洗礼。”
“提前洗礼?”榆阿娘洗碗的手一顿,像是没料到黎渐川会提出这个要求。
“你以为这种事,是想提前就能提前的?”
她看向黎渐川,苍老的面容上眉头皱起:“我说过,无论是洗礼,还是成神,本质上,都是勾连三神的神力,抢夺过来,化为己用,只不过洗礼是渗透奠基,成神是打好基础之后的强力抢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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