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确认开启!”
三声确认,凝聚成了一道宏大悠远的钟声。
钟声穿透时空,刺破维度,扩散开无边无际的耀眼星光。
三道巨门好似于不可见的无形处轰然洞开,带来意识上的混沌震荡。
万物轮回,宇宙生灭。
群星忽然而落,尾焰带出漫天白痕,好似无数巨鲸跃出海面,摆尾向月,壮观瑰丽。
冰冷的机械女声自群星陨落的尽头飘落。
“在科学的迷茫之处,在命运的混沌之点,人唯有乞灵于自己的精神——玩家确认完成,潘多拉最终之战正式开启!”
“请遵守至高法则,找到真实钥匙!”
随播报声,三扇鲜血涌动的旧木门自黑暗中浮出,显现在三把高背椅后。
黎渐川回头,望着这扇熟悉的旧木门,原先所想的万般思绪,到了此刻,竟化为了一片空白。
不需要什么犹疑,也不需要什么决心,他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站起来,走进去。
他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
开门前,黎渐川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目光扫过谢长生,定在宁准身上。
宁准也在看着他。
“通关礼物,六十六次,怎么样?”
宁准忽然道。
黎渐川啧了声:“六十六次,突然也不是那么想要通关了呢……”
嬉笑一句后,他凝望着宁准,认真道:“去吧,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宁准笑起来,摆了摆手,“长生也是。”
“谢谢你们还记得这里有我,”谢长生促狭地回了句,又沉声道,“注意安全,加油。”
话音落地,三人同时推开木门,跨入门内。
……
一脚踩空的失重感后,谢长生恢复知觉,最先感受到的只有一个字,冷。
好像突然从正常环境掉进了冰窖一样的冷。
非常冷。
这样的寒冷让谢长生怀疑,自己若不能立刻掌控躯壳醒来,大概很快就会冻死。
当然,他的担心没有必要。
他很快就睁开了眼睛,并从床上爬了起来。
是的,床上,这样寒冷的地方,竟然是在室内,是在盖了厚厚一层被子的床上。
他环顾四周,正要从床上爬起来,开灯检查环境,确定自己的身份,就听黑暗中,一阵砰砰的砸门声传来,伴随着高亢的呼喊:“谢工,谢工!出事了!”
“C381区的保暖层又出问题了,冻死了一百多个人!局长让你赶紧过去!”
谢工、保暖层、冻死人?
谢长生抓取着关键字眼,翻身下床,正要回话,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便忽地闪出两行血字。
“救世第一轮:全球冰封。
成功进度:0%。”
……
宁准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入目是一根光亮微弱的白色灯管。
灯管下,是仪器纵横交错的管子,和医疗人员小心翼翼探过来的脸孔。
他们似乎在观察他。
“宁博士?”
一名医疗人员开口,声音有些渺远模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可他明明站得很近。据此,宁准判断,很可能是自己的听觉或精神出现了一点问题。
“可以听到吗?”他问。
宁准点了点头,脖子有些僵涩。
医疗人员摘下口罩,露出高兴的神色,又赶紧拿来一个仪器,对着他扫描,让他开口描述上面的内容,似乎是在确认他是否是真的清醒。
这样一套下来,宁准滞涩的思维也好像缓了过来,慢慢重新活跃起来。
“这是……哪里?”
但他的舌头还不太利索。
“巴蜀七号基地,”封肃秋的脸出现在了病床上方,笑着道,“宁博士,辛苦了,你的最终之战成功通关了……”
“通……关?”宁准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就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一切。
对,他的最终之战成功通关了。
空中遇袭,监测站临时赠与,最终之战开启,潘多拉现身晚餐,造物能力与三封信的交易……
之后,他迈进了最终之战的大门,回到了他曾经的梦魇,潘多拉疗养院。循环不断地生,循环不断地死,他又成为了那个痛苦挣扎的小怪物,在这个恐怖的梦魇中寻求生路。
最终,他依靠自己曾留下的布局,和那些暗中招揽的监视者的帮助,走出了循环,拿到钥匙,跃过了真实之门。
魔盒解除了破维通道,选择是否回归真实的权力被还给了全人类,有人选择了回归,有人选择了依旧沉溺于幻梦,随潘多拉离开,不再回到真实的世界。
他完成了他的使命,沉入星光深处……
宁准冷静地梳理着自己的记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处处都合理而又清晰。
所以,一切真的都已经结束了?
那黎渐川呢?
谢长生呢?
封肃秋为什么说的是“你”的最终之战通关了,而不是“你们”?
来不及喜悦,刚刚明确好记忆的宁准心头一跳,急切地看着封肃秋,想要询问:“他们……”
封肃秋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脸色一顿,眼神飞速黯淡:“他们……”
他张了张嘴,有些艰涩地吐出字音:“老黎他们……通关失败,牺牲了。”
“遗体已经从楚拉山的监测站运送回了七号基地,只等你醒来……宁博士,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
封肃秋声音里的悲痛像刺出血肉的石子,无论如何都压不住。
宁准望着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像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四周的仪器忽然爆发出尖锐的鸣叫。
“宁博士!冷静!”
“宁博士!”
所有医疗人员一涌而上。
仪器亮起的光芒将宁准的视野飞快淹没。
第545章 最终·潘多拉魔盒
黎渐川对人生的明确记忆开始于四岁的一个夏天。
外头在下雨,他蹲在黑漆漆的堂屋里头,隔着一道彩色塑纸串成的门帘,望着外头的一截水泥地,和水泥地外的几小块菜畦。
菜畦里,长得正旺的瓜果蔬菜全被洗得鲜亮新绿,边垄附近积了水,有不知是青蛙还是□□的东西动来动去,在雨幕中,像是看不清的土块,被无形的手拨弄,一下又一下地翻滚。
黎渐川专注地看着,小小的心脏也随着那东西的翻滚一下又一下地跳着。
他害怕它冲进来,又担忧它在泥泞里挣扎会否死去,还好奇,它是在觅食还是在玩耍。
更羡慕,它这样在泥里打滚,弄脏也不怕,一个抬头,就又能洗干净了,这样大的雨,和站在天地间冲澡有什么分别?
想想就又痛快又好玩。
清凉的雨气从门帘的缝隙吹进来,带来自然的芬芳,干净新鲜,荡涤肺腑。
黎渐川却打了个哆嗦,被一旁研究新鸟笼的爷爷瞧见,一把揪住,在小短袖小短裤外,套了件比小孩人还长的大外套。
外套上一股烟草味,淡而不燥,是黎渐川记忆里爷爷的味道。
黎渐川的童年,除去父母,排在最先的便是爷爷。
可你要问他,你爷爷究竟哪里好,他大抵是说不上来的,只会说爷爷给我零花钱,爷爷自己舍不得吃的,留给我吃,爷爷接送我上下学,风雨无阻,爷爷嘴上不会说爱我,但他望着我时,那双眼睛就会说,这个小孩是我家的,我是真的喜欢。
黄土地,西北风,长长的国道上,顶着寒风,蹬着自行车,一下一下,嘿咻嘿咻,跑去赶大集的爷孙。
厚实的棉袄底下,钻出两只不安分晃动的小脚丫。
盛夏天,大门外,短短的小道上,满头大汗的爷爷拎着扫帚,追赶犯错耍赖的小孩。
小孩跑着,耳朵翘着,听闻身后动静慢慢小了,担心地停下回头,却被一把揪住,哇哇叫着,屁股开花。
草长莺飞的时候,换上春衫的小孩总是会窜上小镇外最高的小土包,幻想那是一座山,他望着山外的世界,是长大后的天地,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比天上的风儿还要快活。
于是他催促自己,要赶快赶快地长大。
雾凇挂枝的时候,裹成粽子的小孩又开始畏惧了被窝外的凛冬,只想缩在热乎乎的土炕上,把小手塞进爸妈的掌心,把小脚蹬进爷爷的怀抱,悄悄偷来大人的手机打游戏。
于是他又放纵自己,暂时不要长大了,大人看起来是很厉害,可却总是烦恼多多。
但长不长大,与小孩愿不愿意长大,是没什么关系的。
所以,十岁的秋天,黎渐川失去了自己的奶奶,又一年冬天,失去了自己的爷爷。
奶奶与他感情淡,葬礼上他哭了很久。
爷爷与他感情深,可打爸爸将他从被窝里挖出来,告诉他爷爷一夜之间忽然没了的那一刻,到最后下葬、吃席、稀稀拉拉收拾遗物,他都一滴泪没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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