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谢长生露出苦笑。
西西弗斯高高翘起的嘴角终于一滞,僵硬了起来。
“对人类未来的怀疑和不确定?”英山茫然。
“指向它的线索不多,但都很明显,且很关键,”谢长生就这一点展开解释,“最主要的一条,就是救世面板上的‘救世十轮’。”
“‘十轮’这个明确的终点,也是让我从一开始就怀疑‘救或不救’并非真谜题的主要原因。若我的迷障真是‘救或不救’,那为什么这个救世考验只设置了十轮?难不成十轮之后,我的迷障就没有了,正确答案就自己来了?”
“这不可能。”
“并且,我还记得Fraudster的最终之战。”
“我们两个的最终之战很像,但又不同。我是救世,他也是救世,但他是无限救世,仿佛没有尽头,我是仅有这十轮。我们的相似和不同,必然暗藏着什么。”
“我看不透自己,可却能多多少少分析一下Fraudster。”
“我认为,他之所以会陷入无限救世的循环,很可能是因为潘多拉、‘命运之眼’、真实世界的战争,等等诸多因素,让他在意识深处认为人类过了这一次灾难,还会有下一次灾难,人类永远不会得救,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灭世灾难中挣扎,或许未来的某一次,他们就彻底消失。”
“脱胎于这个迷障,他的最终之战便是无限救世。”
“那我呢?”
“我会不会也是这样?是不是因为觉得人类没有未来,迟早会毁灭在下一次末日之中,而我却无能为力,所以才要一次又一次救世?”
“可若真是这样,也有一点说不通,那就是我的救世为什么是十轮,而非无限?”
“当然,这个答案,通过之后几轮里对自己的审视,很快我就得到了。”
谢长生微微抬头:“因为我和第一周目的Fraudster到底是不同的。我们是不一样的人,经历不同,性情不同,看到一切也不同。对比于他的深切绝望,我仍是存了那么一点希望的。我认为一次又一次的黑暗之后,总会有光明到来,一场又一场的灾难之后,结局一定美好。”
英山面露复杂:“你……”
谢长生闭了闭眼:“我其实也不确定这个迷障的真假。它是谜题的概率远远小于‘救或不救’,也很可能只是误导。”
“但没多久,我就来到了这一轮。在这一轮,卿卿出现,点醒了我。”
“卿卿?”英山有点没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一轮的沈晴,是真正的沈晴?他告诉你的?这怎么可能……”
谢长生摇了摇头:“他没办法告诉我。但我的爱人,我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更何况……”
更何况,那本厚重的《神曲》里,还夹了一枚红叶。
上一次他见它,是在神农架的秋。
青年将它簪入他的道髻,笑着说,医生,在战场救死扶伤令你痛苦,不是你的问题……
“他帮我试探了你,”谢长生道,“我猜他还有一点五色稻的残留能量,可以窥见一些你的意识问题。这点能量,也是他能帮助我成功接收赠与的魔盒,并受到影响,短暂进入我的最终之战的原因。”
“他看出了我意识里有西西弗斯的痕迹?”英山道。
“应该是只看出了一些痕迹,”谢长生道,“西西弗斯是我推测的。他是最终之战的说明人,能潜入进来的潘多拉人类,是他的概率最大。卿卿将这些信息藏在了那本书里,用一枚红叶引导我去翻看。”
“你们这些臭小子心眼还真是多……”英山咋舌。
嘀咕完,她又道:“也对,旁观者清,他可能是最了解你的人吧,清楚你的迷障也不奇怪,但我纳闷的是,他又不能告诉你,甚至不能和你相认,那又是怎么点醒你的?这样的信息,也藏进那本书里?”
“不,他直接告诉我了,”谢长生笑了下,“你当时也在场。”
英山一愣:“我也在?”
“‘造福世界的罗马,向来有两个太阳’,”谢长生道,“这句话与它后面的半句合起来,就是但丁对当时罗马社会的批判。但丁认为罗马的教会神权过度介入到了世俗事务之中,导致政教关系混乱。”
“换到我身上,重点就在‘分辨不清’、‘过度介入’。”
谢长生一叹:“他没有直接说出我的迷障究竟是什么,而是在告诉我,不要‘分辨不清’,不要‘过度介入’。”
“人类的未来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左右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现在的希望有我的一份力,以后的希望自有以后的人去拼,我无法对人类的未来负责。我要学会分割、放手,接受自己只是普通人,而非救世主的现实。”
“这场最终之战,我的谜题两重,表层是‘救或不救’,核心是对未来的忧虑。你们潘多拉选定的正确答案,我不想猜,也不想选。”
“之前我不清楚自己的心魔,绕在里面,非要选出个一二三来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又为什么还非要选你们的答案才能通关?”
“人心生谜题,谜题成此局。”
“破了心魔,散了谜题,由此而生的对局自然就会消失。”
“离开这里的钥匙,一直都握在我自己手里。”
谢长生目光冷毅。
几乎同时,真空时间解除,救世进度百分之一百,世界跳转,救世第九轮直接开启!
知行合一。
不仅要看清,还要做到,才是真正的破除心魔。
他还需要一轮的时间来“放下”。
“所以,下一轮,竭尽全力来杀我吧,”谢长生望着西西弗斯变色的半张脸孔,“杀不死我,你们就要败了。”
……
“是觉得你们要败了,所以才这么大摇大摆地找上我吗,西西弗斯?”
入夜,科林斯大教堂参观的游客慢慢散去,宁准立在祭台前,仰望着神像,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缓缓回过头来,笑着说道。
神父脚步一顿,嘴角上挑:“你总是如此自信,God。”
第597章 最终·潘多拉魔盒
“我记得我好像说过,我不喜欢你们这么叫我?”
宁准眉梢微挑。
“怎么,这会让你回想起在那间镜子屋里的痛苦经历吗?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西西弗斯并未在被叫破身份后改变自己的形态,他仍是一副神父模样,白袍圣洁,悲悯含笑。
“放不放下和讨不讨厌是两回事。”宁准也挂着笑。
他微微展背,姿态慵懒地靠在了长桌边:“你们比我预想的来早了很多呀,在黎老师和长生那边吃瘪了?早和你们说过了,他们可不是好惹的,你们真要捏个软柿子,也只能挑我了。”
“你还算是软柿子?”西西弗斯脸上的笑容险些绷不住。
宁准撩起眼皮:“怎么不算?”
“你们不会真以为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吧?”
宁准道:“真实世界黑金字塔谈判,造物主为什么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以半颗脆弱人脑的形式亲自过来?它就不担心我们真的不管不顾,一颗导弹,哦对,导弹不够的话可以核弹,总之,一颗什么弹下去,不死也将它废了?想搅乱我们的魔盒谈判,法子有很多,没必要非得现身亲至。”
“究其根本,搅乱魔盒谈判只是目的之一,之二就是要抓到我。抓不到也没关系,至少也要拿到一点关键的东西,大脑最佳,心脏次之。”
“这会是你们早晚都能用上的后手。”
“留来算计我可以,用来勾连我的力量设计魔盒也可以,稳赚不赔。”
“从黑金字塔谈判,心脏丢失开始,第一周目的最终之战、之前的人类幸福度监狱,我一直都是你们选定的软柿子,不是吗?”
桃花眼轻轻上挑,宁准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内回荡,带着笑意,却辨不出太多情绪。
“那是以前,”西西弗斯面露无辜,“人类幸福度监狱里,你们最后与造物主、中枢大脑决战的时候,那颗心脏不是已经被毁了吗?你也已经拥有了新的生命,还需要担心什么?”
“新的生命?”宁准道,“以为我忘了监视者是怎么出现的吗?我是复活了,不,准确地说,因为和魔盒做了交易,所以即使丢失了心脏,进入魔盒中的我也没有真正死去。后来黎老师闯了进来,唤醒了我,与魔盒订下契约,之后,我以魔盒怪物的形态成功复活。”
“然后呢?”
“我又是怎么从魔盒怪物变成了监视者的?成为监视者后,我有关训诫者的记忆又是怎么来的?King的最终之战又是怎么因我的影响,增加了难度,令原本的人心谜题副本与我所在的副本融合为一的?”
“这些问题,还需要我一一去问你们吗?”
“我新的生命也受到了你们的干扰。你们借助那颗心脏,施加了太多影响,真的惹得我有点烦了。”
宁准叹了口气:“我不想在又一次的最终之战里还要应付你们那些恶心的手段,所以才在人类幸福度监狱里赌那么大。”
“可好像还是晚了一点,”他抬眼,“心脏虽然毁了,但里面蕴含的精神力量却被你们早早抽走了一部分,偷偷摸摸地研究出了一些东西。你们在用这些东西窃取我在魔盒游戏中的权限,干扰或污染我招揽的监视者。”
“还真是不太光彩呀。”
西西弗斯微微眯眼:“你果然都知道。所以,你一定还有后手,对吧?是什么?”
宁准笑起来:“这就是你要在这次审判庭开庭前来见我,拦住剧情的原因?看来你们是真的很担心我会做些什么。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西西弗斯,不是你来截我,而是我在等你?”
“等我?”西西弗斯道,“你也是要等我解谜?”
“也?”宁准偏了偏头,“是长生还是我家那位?长生的概率大一点吧。他只是看不清自己,一旦看清了,绕出来了,不管是选你们的正确答案,还是从根源上解决心魔,都应该是很快的。我家那位八成进度最慢,但只要没什么意外,早晚都可以走到终点。”
“你很了解他们,”西西弗斯道,“谢长生已经解谜成功了,但没有找到我们定下的正确答案,而是选择破除心魔。这还需要一些时间。最终,他能不能走到通关的门前,是未知数。即使他拖延了一轮,利用这一轮的重新救世拉回了不少自我,可前面的路,还是很不好走的。”
“听起来你还挺关心他,”宁准道,“弄了多少手段去杀他?”
西西弗斯微笑:“不多,百八千个吧。你看起来似乎不太担心?”
“我相信他们,”宁准面色不动,“倒是你们,落了下风好像也不太着急?”
西西弗斯道:“最终之战你们有三条路可走,本来就胜算更大,我们着急又有什么用?”
宁准嗤笑,深觉他这回答有趣。
“对,”他一双幽黑的眼凝着西西弗斯,唇角一勾,轻巧地转了话头,“我是要解谜。不过,比起长生,我这里也称不上有什么谜团可解,顶多就是聊聊谜题和答案。”
“不聊聊你的布局?”西西弗斯挑眉。
“我的布局?”宁准轻笑,“看来你们不仅把我当软柿子,还把我当有点优势就轻狂自大的傻子?或者,你愿意抛砖引玉,先聊聊你们的布局?就算是满口谎言也无所谓,谁说隔着虚假的包装就看不到内里的真相?”
西西弗斯好似无奈退步一样,耸了耸肩:“好吧,那就聊聊你的谜题。这其实没什么可聊的,不是吗?这从来都难不倒你。”
“应该说,你们早就知道,难倒我的不会是发现谜题,而是解决谜题,”宁准眉头微扬,“我的谜题,不管我记忆正常与否,花点时间,就都能看出来,无非就是对人心、对未来的恐惧。”
“而你们,针对这个谜题,为我选定的所谓正确答案,就是破除心魔。”
他纤白的指尖敲在神像的脚边:“你们对我们的了解,比我们想象中要多太多。”
“长生看不清自己的谜题,但却有过破除心魔的经验。你们知道破除心魔对他来说可能不是太难的事,所以就在谜题本身上下功夫,意图将他困住‘寻找’这个过程里,不让他有确定谜题、破除心魔的机会。”
“虽然现在来看,是失败了,但思路却没什么问题。”
“轮到我,谜题是什么,难不住我,你们便只来了点记忆阻碍,然后轻轻巧巧,将由你们选定的正确通关答案,定在了破除心魔这四个字上。你们不介意我确定谜题,因为你们知道,我看得清,却做不到。”
“破除心魔,驱散迷障,长生做来可能轻而易举,我做来实在难如登天。”
“一手对症下药,玩得真的挺好。”
宁准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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