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骨色弯刀
周应川抻开给老板要的塑料袋,隔着袋子把糖葫芦从签子上一个个捋下来了,才把一袋子散装的、圆滚滚的裹糖山楂递给许塘拿着了。
“好了,吃吧。”
“给你吃一个。”许塘很熟练的用手捧着塑料袋,“堆”出一个山楂,给周应川吃。
周应川低头咬了一个,顺手把那根尖锐的竹签子也扔进了垃圾桶。
“周应川,我们去哪儿啊?”
许塘嗦着一颗糖葫芦,培江的公交线路是去年才通的,周应川对着纸条上的地址,看着站牌上的路线。
“我们去康复医院。”
“啊?怎么是去医院啊…!”
许塘听见医院这两个字,顿时觉得手里的糖葫芦都不甜了,他小步往后挪:“那个…周应川,我突然有点想上厕所…我回去一趟啊…”
他打小在小镇子上被周应川四方八面的护着,来了培江也没怎么出去,根本不知道盲人在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危险。
在大马路上,来回还有人骑自行车,他看不见,就敢脱了周应川的手往后走,幸好周应川眼神好,哪怕是再看别的,也能分出余光来注意着许塘。
“哎哎哎…周应川!你别拎着我…!”
“站回来,知不知道马路上乱走危险?”
许塘像小鸡一样又被拎到站牌底下,还很委屈:“你怎么这么热衷于扎我…不扎不行吗,而且你今天已经凶我两次了…!”
明明是他做的危险,他还委屈,周应川看着一脸我又没错的许塘,头疼了疼,最后也只是揉了把他的头发。
“好了,不是去扎针,是去那儿给你问问学校的事。”
“是去上学啊。”
许塘松了口气:“那你早说嘛…”
康复医院不远,两站路就到了,从外面看楼挺旧的,里头也暗,七拐八拐地挂了号,排到他们的时候,老大夫听了周应川说着许塘小时候受伤的经过,又拿着灯仔细给许塘的眼睛看了看。
“你弟弟这属于外伤性失明,已经出现了瞳孔膜闭,你看,他的瞳孔都有点变形了…”
“大夫,那还有什么治疗办法吗?”
老大夫坐回位置上,摇摇头:“外伤失明基本都是不可逆转的,目前是没什么好的治疗办法,前年我这儿也有个孩子,踢足球让人撞着眼睛了,结果跟你弟弟一样…”
周应川低下头。
许塘察觉到周应川的情绪,他已经听惯了这种话了,他捏了下周应川的手腕。
周应川回过神,又问:“大夫,那您知道培江哪里有特殊学校吗,可以给我弟弟念的。”
“特殊学校?”
老大夫抬起老花镜,又仔细看了一下手底下的挂号单子:“你弟弟不是已经十八岁了吗?这么大了,还要念书吗?”
不怪老大夫这样问,他这边见多了聋哑的、眼盲的,智力低下的孩子,但父母带着来看病的,基本都是小孩子居多,很少有超过十五岁的。
毕竟要照顾一个有缺陷的孩子,是需要付出极大精力的,对一个家庭的精神和财力都是考验,否则最初的爱怜,也会消磨在日复一日的精疲力竭里,就更不要提读书了。
“特殊学校…老城区那边倒是有一家公办的,在安三路,不过只有小学,他们这样的孩子,家里能供到小学,懂得认几个字,已经不错了,你弟弟这么大了,估计人家学校也不收了。”
老大夫看他们两个年纪也不大,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名片:“小伙子,我们这儿跟几个盲人按摩的师傅也有联系,你弟弟的眼睛是治不好了,不如趁早的学门手艺,人活在世上,有手艺,就有饭吃,你当哥哥的,也不能养他一辈子…”
老大夫的话也是好心,这儿每天都有父母哭着抱着孩子来看病,但没几年,有些脸就不见了,孩子看不到,抉择不了命运,没有谋生的本事,以后怎么在世上立足?
“谢谢大夫。”
周应川道谢,拉着许塘走了,老大夫单子还没撕下来:“诶,小伙子,你的单…”
再一看,那张盲人按摩店的名片他也没拿走。
过去的榆溪很小,盲人按摩对许塘来说是个新鲜词儿。
“周应川,什么是盲人按摩?”
周应川背着他下楼梯。
“说嘛,什么是盲人按摩?是我可以做的工作吗?”许塘好奇。
“你不做。”周应川说。
下到一楼,许塘已经吃掉了最后一颗糖山楂,他都没有搞清楚盲人按摩到底是做什么的。
是给盲人按摩?还是让盲人去按摩?
医院大门口,一个拉扯着孩子手的女人在台阶上与他们迎面擦肩。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爸已经卷钱跑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养个儿子还是个瞎眼的讨债鬼…”
被她牵着的小男孩约摸八九岁,双眼呆滞的望天,似乎被母亲吓到了,哇哇大哭。
“我想继续学钢琴!妈,我要弹钢琴…”
“学什么学!你爸带着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跑了!不要我们了!”女人气急,一把扯过儿子手里的曲谱,狠狠地扔在地上,扯着儿子的手进去了。
背上的许塘紧了一下挂在周应川脖子上的手臂,周应川安抚地拍了拍他,他思索着,上前捡起了被女人扔掉的本子。
本子很薄,封皮底下印着“侨平艺术培训学校”的字样,里头掉出了几页乐谱。
翻过去,本子后头还印着学校的简介和地址,周应川看到上头一句:“在市教育局和残联领导的关爱与号召下…学校特设自强班,招收残障孩子…为他们插上梦想的翅膀…”
许塘弄袋子的时候手上沾上了点糖,他伸给周应川看:“弄上了,有点粘…”
周应川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在外头找了个水管,沾湿了,给许塘擦。
“周应川,我想过了,如果你看我一直睡觉不开心的话,我也可以少睡一点…”
“我保证,以后你给我布置的题,我都会好好做完的…行不行?”
许塘想过了,他不想让周应川不开心,虽然周应川给他布置的题很枯燥,不如睡觉舒服,但要用心做的话,也不是很难,很多时候他只是觉得有点无聊而已…
“周应川?干嘛去?”
许塘正反省呢,周应川已经背起了他。
“我知道你乖…手伸进兜里去…我们再去一家看看。”
作者有话说:
许小塘的自理能力=(一个甘小涔)减去(三个方小黎)
第十一章 年后(修)
侨平艺术培训学校在康复医院的反方向上,大冷天的,俩人又上了公交车。
学校在主街的后头,前后都是居民区,三层小楼外面挂着学校的牌子,一进去,门口墙面展示的就是一排优秀学生的照片。
许塘听着周应川跟他讲,里头有参加钢琴大赛得奖的,有画的画选到省里展览的,还有舞蹈节目上了市里电视台表演的。
周应川放下许塘。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你们这里的自强班,还招收学生吗?”
他手里拿着那本琴谱,问了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那男的步履匆匆,正低头翻着手里的文件,听的一愣:“什么,自强班?”
“你问自强班?”
周应川说是,工作人员探头往周应川身后瞄了一眼,看见许塘,明白了。
“小兄弟,问自强班的比较少,这是你弟弟?他是什么毛病?”
“他眼睛看不到。”
“看不到啊…我们这儿是民办学校,自强班的学费可不便宜,你们爸妈跟着来了吗?”
周应川要问多少钱时,办公室那头有人喊:“张哥!书记在里面叫你呢!”
“好,来了!”男人似乎有急事,他招手叫了一个小姑娘,“小艾,这是来咨询自强班的,你先带着看看。”
引着他们上楼的女老师一边走一边介绍。
“我们侨平艺术学校是申州的大老板出资建的,在申州名气可大了,我们这儿是分校…”
“二楼主要是练声乐的,我们和培江电视台也有合作,学生来了,有更多的机会登上舞台…我们这儿的教学环境,在整个培江可以说是最好的了…”
许塘看不到,女老师一路讲,周应川一边低声跟许塘说,学校的设施条件很不错,可以说远赶超周应川之前跑的那些公立学校了。
“你弟弟…他是交流也有问题吗?”
如果交流有问题的话,就不适合上学了。
“不是,他只是我在的时候比较依赖我,他交流没问题的,也很聪明。”
许塘站出来一步,朝女老师一笑:“老师好,我是许塘。”
许塘长得本来就乖巧清秀,皮肤又白,笑起来两颗小虎牙尖尖一露,把女老师的心都萌化了不少。
“你弟弟长得真俊俏,也不怯生,肯定在家里很受父母疼爱吧…”
她见过的大部分身体有缺陷的孩子,性格都是比较内向的。
“老师,我们这里教文化课吗?”
“教,不过我们是艺术学校,每天上午教文化课,下午教艺术课,你们家长在楼下吗?要是想报名,我就和他们谈谈费用的问题。”
“跟我说就可以,我是他哥哥。”
“这样啊,好吧,你也看到了,我们侨平在申州是民办教育的标杆,在培江更是第一家私立学校,政府也很关注,我们的教学环境在整个培江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我们的学费也比较高,一学期的学费是五百块钱,如果要住宿的话,住宿费二百…”
许塘听见这个“天价学费”,倒抽了一口凉气,拼命拉着周应川的袖子。
从前在镇子上,他一学期的学费不过才八十块钱,这里居然要五百块!
女老师也知道学费不菲,其实他们学校本身也是面向家庭条件富裕的孩子,比起市里公办普遍在一百到二百之间,他们的确高出不少,因此也拦住了不少家长…
看他们哥俩在商量,女老师就跟他们说,如果报名,去一楼的办公室找她就行了。
周应川被许塘拉着,隔着门上的小窗户,他看着教室里的学生,不多,正在跟着老师上乐理课,教室很干净,外头那么冷的天,里头的学生却只穿着件毛衫就可以。
“周应川,周应川…!”许塘拼命扯。
一学期的学费就要花掉五百块钱,这里是给皇帝上课的地方吗?!
周应川移开了视线,低下头:“…怎么了?”
“还怎么了…?大门在哪儿,我们快走呀,这里一定是骗子,什么学校居然要五百块钱…!那个姐姐讲话好温柔,但居然能说出这么贵的价格…!她是怎么说出来的?不如把我卖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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