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山海 第13章

作者:小合鸽鸟子 标签: 年下 破镜重圆 情投意合 甜宠 HE 近代现代

高云歌腿都没往前迈,就整个人被宋洲推回了房间里。

一路他们关了所有灯,就在客厅。

没有亲吻,更甚少抚摸,整个过程就连姿势都只有一个,高云歌从始至终都躺在沙发里。

被宋洲掐住脖子不得不侧脸时,他终于能长久地注视那面墙壁。那块木牌和黑暗融入一体,高云歌依稀只能在记忆里,辨出别最后两个模糊的端正的字迹——窄门。

宋洲在一个人过窄门。

于是高云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疼痛,和体力劳动带来的磨损截然不同,但那是宋洲给他的,他就愿意忍耐。

两人在高云霄打来第二个催促电话钱,再一次站在电梯口。

高云歌的呼吸尚未平复,此时此刻竟有些如释重负。他问宋洲现在什么感觉,宋洲还有点懵,不住地挠头发,结巴,不甘心地说他从来没这么快过,根本没发挥出以往的平均水平。

他归结于刚才的一切都太过于突然,他也没准备好,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如今是梦醒时刻。

“嗯,好好回家过个年,宋总。”高云歌提早的新年祝福有够敷衍的。宋洲露出个自嘲的笑,说回去得被他爹和姐姐批判,明年澳尔康的业务还不要继续在山海市开展都是个未知数。电梯门又开了。

分离时刻,高云歌搂过宋洲的后颈,很短暂地亲了上来。

宋洲从未获得过如此冰冷的一个吻。

高云歌说,那就不要回来了。

“这里没什么再值得你留恋了吧。”他用最不舍的语气,说着最诀别的话,他确实把所有能给宋洲的,都已经给了。

他最后说:“你回温州,不要入山海。”

第18章 姐姐

宋洲回温州后先是疯玩了好几天。

产业遍布全球的温州人从世界各地光宗耀祖而来,鹿城和龙湾区的酒吧一条街上跑车轰鸣声彻夜不停。

宋洲每年这时候车子都会被刮底盘,他已经过了开兰博基尼和法拉利臭屁的年纪,反正都是要喝酒,每天晚上都是共享单车过去。随着年龄的增长,年轻人们也不再只玩消磨时间的酒桌游戏,话题延伸出去,有的读完研再读博,有的做直播,有的在北美做跨境海外仓,有的去意大利做小商品批发风生水起。

宋洲的这帮兄弟父辈都有工厂,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肯回去接班,都想再闯荡几年,看看能不能抓住互联网的风口做点自己的小生意,家里那个一年不如一年的工厂于他们而言是最后一条退路,得实在混不下去了,才愿意捏着鼻子,勉为其难地去继承家业。

宋洲试图用酒精和社交来填充没有工作的时间,他根本没办法投入,满脑子都是高云歌回家以后在干什么。

但高云歌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有一天他实在没忍住,上温州图书馆借了本《中国鞋文化史》,翻开一页拍给高云歌看,高云歌隔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回复:【哈哈哈】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宋洲:“……”

宋洲不死心,杀回酒池肉林,镜头对准朋友,“咔嚓”拍下他和女伴互相喂酒的身影。

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一幕也发给高云歌看看,一起玩的人都这副德行,高云歌肯定会猜一猜自己身边有没有人陪,那他也会睡不着觉的吧。

宋洲冷静过后,还是选择删除。

他都能预想到这张照片发出去,高云歌肯定也需要隔一个小时,然后才回复:【玩得开心,早点休息。】

比已读不回更让人扎心的是已读乱回。

当得知澳尔康并没有再在工业区里下春款订单,这意味着宋洲明年并没有回麒麟湾的必要,高云歌比宋洲都高兴,还恭喜他走出这山海。

想和高云歌持续地发信息,得聊点别的。宋洲回了趟恩肯,随手拍点校园里的建筑和教室,高云歌的问题就接二连三地来了,问他学费多少,分数线多高。宋洲圈子里还是有几个正经读书人的,每次唱k的麦霸最耀眼,刚考上鹿城区某局的正式工,闪闪亮亮的一等大孝子,明年婚期已定。

包厢里一圈看下来,除了把不婚主义挂在嘴边的,基本上都有了稳定的、在谈婚论嫁的女伴。就宋洲还单身汉一个,去山海市混了半年,也不见得有带个人回来。

“得了吧,他都空窗多久了,至少三年吧。”有朋友跟宋洲认识的久,但又没久到知道所有的细节,“自打他把那个在酒吧驻唱的甩了以后就没谈过恋爱了,啧啧啧那叫一个被伤透了心啊,对了哥们,那个人到底捞了你多少啊,才让你都不相信爱情了?”

“那肯定是好大一笔啊。”这位跟宋洲就没那么熟了,还喝多了,大着舌头,“哎我也是听别人传来传去,说你爸当时特生气,说不分手就把你名下所有资产都收回去。”

“你到底有多少房产啊,”那人纯属好奇,“二十年前瓯江边最好的几块地都是你爸拿去的,他开盘前都有给你留吧。”

宋洲没有回答。刚关灭的手机屏幕对话框里,高云歌给他发了张服务区里的照片。春运的高速上实在拥堵,高云歌又是最后上路的那一批,进程更为缓慢,他给宋洲看泡面,用来当盖子的是高云霄的寒假作业。

宋洲伸了个懒腰,眯眼看向包厢里名字都叫不全的朋友们,摇摇头做不明所以状。他还是没接刚才的话茬,实在是全球各地的公寓商铺,他也没细数过。

只记得自己二十岁刚回国那天,宋宛成很郑重地把他带到办公室打开保险柜,拿出一整盘挂满的钥匙盘递到他手里。

好家伙,别人只是出生在罗马,他宋洲这是直接降临梵蒂冈,圣彼得堡大教堂正中心,圣母雕塑怀里。

油画颜料盘大小的塑料片四周都打满了孔,挂满了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音,宋宛成自豪地说这都是他给儿子打下的江山,然后忧心忡忡:“好儿子,你的人生还有大把时光可以用来享乐,书可以不念,婚可以不结,但别每次家庭聚餐的时候,就把自己有病挂在嘴边了。”

宋洲也看傻了,问了句,姐姐也有这么多吗?

这可把宋宛成问住了,大手一挥,说你姐姐哪里需要你操心,待到婚嫁那日,嫁妆只会比彩礼翻好几倍返回去。

宋洲开始婉拒酒局,理由是要在家带孩子。

他一回温州啊,就是走过路边摊都会忍不住买个毛茸茸的小玩偶,第二天送给外甥女。白天的时候宋洲几乎都跟敖心形影不离,三岁的小女孩已经会在花园里追着舅舅跑了,但宋洲还是更喜欢将她抱起,开更宽敞的卡宴,陪她去商圈,去进口超市,每次回来都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全是敖心手一指还没开口说要,就被宋洲扔进购物车里的。

逢年过节是一个家族乃至好几个家族的相聚,宋恩蕙虽然已经嫁出去三年,但两家人都有一套别墅在锦湖园。于是每年除夕前后,大家都会住会这里,平日里烧火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保姆也都回老家了,等宋洲一手抱着敖心一手拎着冰山一角的礼品进屋,年长的伯母阿婆们早已准备好饭菜,招呼打麻将看电视的男人们围坐到一起。

“怎么还把心心交给宋洲啊,”见儿子又给外孙女花了不少钱,宋宛成难免数落宋恩蕙两句,“都两个孩子的妈了,还这么没责任心。”

“爸您别这么说,恩蕙才出月子,她最操心。”敖程峰戴一副金边眼镜,温声细语,斯文得不像个生意人。

他怀里抱着刚办过满月酒的第二个孩子,敖心兴冲冲地跑过来,向父亲展示今日购得的最心爱的玩具,敖成峰未等女儿开口就抵住她柔软的红唇做禁虚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吵醒刚入睡的弟弟。

已经开席了,敖程峰轻手轻脚地上楼,是去把孩子暂时放到婴儿房里,宋宛成赞赏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女婿消失在二楼的拐角,身边有人附和:“还是你的眼光好啊,给女儿挑了个这么好的婆家。”

“谁高攀谁还不一定呢。”这话宋洲就不爱听了,故意呛那位长辈:“当年我姐可是把另一家上市鞋企的整个线上团队都带到澳尔康,论学历论家境,再加上个人能力,以我姐姐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谁娶到我姐那是谁的福气,是吧,姐。”

宋洲扭头看向宋恩蕙。

她挑染过的头发只剩下泛黄的发尾,是整一年都没再补过色,也没做过造型,但她的发质很柔软,没漂过的部分全都乌黑发亮,波浪自然地舒卷开,不失粉黛的一张脸略带睡眠不足的憔悴,清冷白静,反而突出了她五官的精致,就连深邃的眼窝下一点黑眼圈都像是晕染开的眼影,她的鼻梁直挺,不笑的时候自带生人勿进的疏离。

宋恩蕙的长相其实比宋洲都更像父亲。

若不是有几分卓越的姿色,宋宛成也不可能在做tony的时候就拿下林琅的芳心,两人未婚先孕,再再加上林琅是独生女,以死相逼,才让当时已经身居高位的老丈人同意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林琅毕竟是个高门大小姐,能入她眼的凤凰男除了样貌出众,必定还极具个人魅力。果不其然,只需老丈人轻轻的点拨和指引,宋宛成就一飞冲天,连带着这一桌的亲戚都成了大小老板。

“让我录个视频。”宋恩蕙却没有顺着弟弟的话题,而是拿起手机,录下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以女儿的嬉笑和宋洲的鬼脸为结尾。视频发出后她很快就收到林琅发起的FaceTime,她的母亲此时此刻正在欧洲游历,后天就是除夕,欧洲的老城区里也有浓郁的中国年的氛围。

林琅正跟五六个老姐妹们一桌,在一家中餐厅里等午饭。她先是跟敖心剧透都买了什么精挑细选的纪念品,宋宛成人都没入镜,就忍不住发表他的重要看法,说那些小玩意儿都是义乌出口的,不值钱。林琅听到了当没听见,继续跟一双儿女聊天,欢天喜地分享一行人这几天都去了哪些景点,尤其是那些精美绝伦华丽辉煌的教堂。

她的语气带着少女一般的雀跃,她心满意足地说自己的孩子都很好,那么好,一定会进天堂,至于宋宛成,嗯,她吃完饭去下一个教堂,她会用尽余生给这个挣了无数罪恶的钱、攒下无数罪恶资产的罪恶男人买赎罪券的。

宋宛成:“……”

一桌子信仰不同的亲戚:“……”

挂了视频后憋笑的宋恩蕙和宋洲也表示沉默。

“吃饭,吃饭。”见女婿下楼,宋宛成又喜笑颜开,对发妻的不满被他藏在最心底。

林琅这次欧洲之旅为期一个月,元宵节都不回来。这像什么话!这么重要的节日不在家里给老爷们烧火做饭,不仅出国玩,还去那么多教堂走马观花,简直是封建迷信!

至于自己每年都要上普陀下南海去抢头香,捐善款,宋宛成认为这是生意人理所应当要给出的虔诚。林琅在欧洲买赎罪券有个屁用,西方神保佑不了东方的犹太人,不如去寺庙给没剃头发的和尚多塞点酒肉钱。

敖心吃饭的时候都坐在宋洲腿上,享受着舅舅给自己剥虾壳,掏蟹膏。三岁的孩子吃不下太多东西,没几口就喊抱。宋洲就抱着她去客厅,两个人玩最简单的拍手游戏,都能倒在沙发上咯咯大笑,敖心笑累了,跟跑完步似地大口喘气,她趴在宋洲身上像条金鱼,嘟着嘴唇问舅舅:“小叽叽是什么东西。”

宋洲:“?”

一瞬间他脑子里把敖心这些天提到过的小男朋友们都暗杀了个遍,觉得没道理这些未来的公子哥现在就会耍流氓了啊。敖心又说:“妈妈说你以前可听她的话了,小叽叽都塞回去。”

宋洲:“???”

小孩子讲话没逻辑,还没学会带前因后果。宋洲仔细地询问,才知道亲戚里有阿婆阿婆闲言碎语,跟敖心说父母有了弟弟,就不会再爱你。

宋洲那叫一个气,问敖心这些恶毒的话都是谁说的,小女孩又记不起人名。

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第一胎生了女孩就要继续追男宝啊。退一万步讲,澳尔康还真的有“皇位”可以继承,敖心就是有一支足球队的兄弟姐妹,生活品质也不会有变化。

她不懂的是爱。

弟弟的出生,真的会分走父母给她的爱吗。

宋恩蕙当然否认。

她问女儿喜不喜欢舅舅,敖心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宋恩蕙说,舅舅刚出生的时候,也会有人嚼舌根,说外公外婆不要妈妈了。所以妈妈从小对舅舅很差劲,老是冲他发脾气,还使唤他。有一次他正在上厕所呢,我叫他一声,他都没尿干净,就把小叽叽塞了回去,屁颠屁颠跑过来给我拿东西。

宋洲:“……”

宋洲欲哭无泪。

这个发生在他五岁时候的小段子林琅已经讲了很多年,重复次数多到鹿城里的所有好姐妹都倒背如流。原本以为这桩糗事会终结在老一辈的玩笑里,现在看来敖心会帮她一直流传下去。

“对,没错,”宋洲鼓励她,“我们的心心那么聪明,肯定也能训练出一个听话的好弟弟,保护你。”

敖心咯咯直笑,声音清脆得像只百灵鸟,宋洲没忍住,又拍了好几张发给高云歌。

宋洲愿称敖心为一种全新的硬通货。人类幼崽谁能不爱呢,只要是发敖心的照片过去,高云歌就回秒回。

通常是一些非常古早的表情包,然后礼尚往来,也发来几张在老家的日常,屋外的黄土高坡,屋内供暖的烤火炉。孙菲并不在甘肃过年,没待几天就要回去。高云歌还要送她去兰州机场,他开一辆二手的吉利帝豪,宋洲翻看过他的购买合同,那辆车要四万多,且不保实表。

高云歌托路人在兰州机场的大红字下给兄妹俩合了张影。宋洲把照片放到最大,满屏都是高云歌的脸,笑起来时整个人洋溢着他自己并不自知的生命力,宋洲隔着屏幕都能吸一吸,浑然不知宋恩蕙站在自己身后良久。

宋恩蕙轻飘飘地来了句:喔唷,这谁啊。”

她属实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早就把这个人忘了。”

宋洲吓了一跳,手机一哆嗦掉到怀里。他目光跟随宋恩蕙绕到沙发前,抱起已经熟睡的女儿,即将各回各家。

宋洲这时候才硬气起来。

不对啊,我和高云歌当年不就是被你宋恩蕙棒打鸳鸯的吗,咋还怪我头上来了。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把他妹妹带去上海,让他知道孙菲是被山海市那边的人家收养的,他能离开温州吗?”他挺起胸膛挡住了宋恩蕙的去路。别人家的白月光都是突然回国,光鲜亮丽,他的小夜莺兜兜转转归来仍在车间,只是换了城市。

敖心正在酣睡,他控诉的声线压得很低,故意讲反话,用一种得意洋洋的语气,“失算了吧。有情人终成眷属,茫茫人海总会相遇。你三年前要是没帮着咱爸把我和他拆散,说不定我跟他还走不到现在。这下好了,他在我心里地位都不一样了。”

宋洲期待在姐姐脸上看到气急败坏的痕迹,宋恩蕙从始至终处变不惊,眉毛都不抬一下。

“可你们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宋恩蕙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客厅略微昏暗的光线竟有些魅惑:“想迅速把一个人拿下,又打心眼里认定能被迅速拿下的,不值钱。”

“况且你当时拒绝任何诊断。你但凡有份医院盖章的证明,诊断你是强迫或者躁郁,哪怕是双相也好,你那些出格的言语和行为,至少也能用精神疾病来解释。”宋恩蕙耸耸肩,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你现在如果跟我说你要去跳楼,我会很平静。但高云歌不一样,他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突然疯狂地追求他,又给他花那么多钱。你让他压力很大,你以前是不是说过很多次,如果不一起回温州,你就去自杀。”

“那又怎么样,”宋洲面色有些沮丧,“他根本不吃这一套。”

“嗯,就像我们母亲每次发现父亲出轨,用跳楼自杀来威胁,宋宛成也不吃这一套。”宋恩蕙看向弟弟的眼神里有悲悯,“你说得很轻巧,跟喝白开水一样,但听到的人多少都会当真,包括高云歌。”

“你真的让他很困扰。”

“所以当他询问我——嗯,不仅仅是因为我是你的亲姐姐,还因为对高学历人群有滤镜——他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到你,我给出的建议非常简单,断联。”

“他起初也很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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