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随机连线到前男友 第29章

作者:风听我令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成长 忠犬 近代现代

他的弟弟在食堂,趁他去拿饭,打开他的包,拿起书把钱夹在里面。

郑辛看着那钱,最后慢慢趴到桌上,吸了吸鼻子。

郑千玉去见完郑辛回来第二天就把自己的手摔坏了。

打电话召来林静松。林静松立刻出现,把郑千玉送去医院,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脑子没摔坏。左手要上一个月的夹板,郑千玉庆幸——还好坏的不是右手。

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林静松握郑千玉没摔的那只手。夏天,郑千玉穿着短袖短裤,膝盖和手臂都有几处擦伤。林静松去取了药水,半蹲着给郑千玉的伤口都涂上药水。

林静松也一夜未睡。他正在改他的程序,七点睡下,八点被郑千玉的电话惊醒,八点二十分见到郑千玉。

他见到郑千玉的时候,郑千玉坐在小区的路边,白色的皮肤上擦伤正在渗血。他的一只手垂在膝盖上,曲着腿,看到林静松来,脸上并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

他甚至还对林静松笑一下,像他们每一次见面那样。

林静松背起他,小心地避开他身上的擦伤。郑千玉的手已经使不上劲了,只好紧紧趴在他的背上,用胸口做支点,像只考拉一样抱着林静松。

“左手好像摔坏了。”

郑千玉在他背上说,他细长的手臂无力地垂在林静松身前。郑千玉好轻,像林静松身上的一朵云雾,林静松的手握在他腿窝处,不自觉收紧。

他怎么不像会痛?

林静松心痛得要死。去医院之前,郑千玉还在惦记他的画板,要林静松帮他收起来,等他去完医院回家,就可以继续画了。

在医院里的时候,林静松蹲在地上,郑千玉涂完药水的伤口鲜红得刺眼。

郑千玉看到他这么高的个子蹲在地上,脸又是很英俊的,鼻梁笔挺,眉毛和眼睛都长得好,凹下去一个深邃的峰谷。他眉头紧皱,皱得郑千玉忍不住伸手按他的眉心。

先把褶皱抚平,又摸了摸他的头。林静松抬起眼睛,眼神里的温度让郑千玉感受到的疼痛极近消散。

“搬过来和我住。”

林静松自下向上看他,言简意赅。

他是有一些钱的。大学之后为了摆脱家庭,林静松用自己的头脑和专业正试遍各种赚钱的方法。

郑千玉的家庭陷入窘境时,林静松很直接地给了郑千玉钱,不是小数目,挨了郑千玉一顿骂。

林静松不会和郑千玉吵架,他和郑千玉不是一般的关系,他只是想帮郑千玉。比起郑千玉,钱又算什么。

他也不需要郑千玉低头,林静松没有什么谁拿了钱手短的概念。他只想要郑千玉不要活得那么难,郑千玉本来就不应该活得这么难。

但这件事让他和郑千玉罕见地发生分歧。林静松心里暗暗想,是他给的还不够多,不够解决郑千玉整个家庭的困境。

郑千玉听了这句话,他仍旧摇摇头,这一次他不想和林静松吵架。

他的手还是放在林静松的头上,说:

“不要,你让我很容易分心。”

林静松迷茫:“分心什么?”

“就是,就是——”

郑千玉撇过头,朝向另外的方向,道:“和你住一起,就会想很多你的事情,影响到我画画了。”

林静松:“我也会。”

他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他愿意被郑千玉影响。

“你想的和我不一样啦。”郑千玉摆摆手,扯到手肘处的擦伤,“嘶”了一下。林静松握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来动去了。

“听着,林静松。”

郑千玉正色,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

“我没有觉得很痛苦,我无比相信我可以解决我遇到的问题,就像我相信自己的能力。”

他摸摸林静松的耳朵,像只大狗似的。

“你想帮我,是因为你喜欢我,你很爱我。”他一点点教林静松,“你让我知道这件事——这已经足够了。”

他像小孩子一样揽他的肩膀,道: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所以我有勇气面对一切事情。”

林静松平静下来,郑千玉最擅长这种事,他三言两语就能说服林静松,言语真挚,无法辩驳。

“等会儿回家,我们先去搬画板——然后你帮我洗头哦。”

郑千玉知道林静松软化下来了,他换了一种语气,略略撒娇,笑嘻嘻的。

第30章

林静松在夜间参加了一场非常重要的线上会议。BYE在中国区上线3个月, 下载量和评价都超出了预期,持续平稳地运行中。

Before your eyes并不是一个商业性质很浓重的项目——简而言之,它并不赚钱。没有收费项目, 没有广告,只有合作和捐款通道。所有用户都可以免费使用BYE的完整功能。

给工作室注资的是赫赫有名的科技集团,BYE隶属于其旗下的机械科技公司,也是无障碍领域的佼佼者。

林静松和团队一起开发了BYE,即使他现在已经完全处于远程办公的状态,也基本离开了继续在公司内部晋升的渠道,他依然被邀请参加了这次重要会议。

公司打算开发一系列新的无障碍科技, 需要林静松的专业支持。林静松本来无意加入,想要维持现状。

但他得到了一些消息,看了项目书, 进而又参加了一些项目介绍的会议。

这些消息让林静松对自己的计划有了一些动摇。

会后,公司的CEO和林静松单独连线。不过,这次连线不是因为工作, 而是私事。

林静松很少和公司那边有私人往来,但这一次很不一样。

从新启动的项目书和林静松加入的会议里, 他得知公司将要专门投入研究一系列盲人无障碍科技。

这个系列不仅在于对视障群体基础生活的改善,并且还饱含了更具人文意义的科技项目。

这是林静松主动和CEO交流的原因之一。更私人一点的理由是,CEO有一个后天失明的女儿,14岁, 已经在黑暗之中生活将近三年。

她和郑千玉失去视力的时间差不多。

CEO叫Lucas,近五十岁的美国人。在视频里,他很和气,面部皮肤晒得发红。他不在总部,而是在南太平洋的一座小岛上。

他招呼Susan, 他的女儿过来。Susan性格很外向活泼,她从房间门口走进来——几乎是跳进来,没有盲杖,没有任何器械辅助。

林静松最近看过一些书和资料,他知道盲人在熟悉的生活环境之中可以不借助盲杖辨明方位。但在Lucas刚才寒暄的对话之中,林静松知道他们才入住第二天,这对Susan来说几乎是一个陌生的房子。

Susan走到父亲身边,金色的长发编成两股,脸上竟然是天真快乐的神情。

“看这个。”Lucas举起Susan的手腕,女孩戴着一个近似手表的东西,近看发现那表盘凸起,是一个灵活旋转的镜头,机械灯光闪烁。

“Susan,告诉爸爸,你面前的是什么?”Lucas问她。

女孩低头,手腕朝前,使“手表”对着前方。她偶然偏过头,林静松发现她右耳戴着蓝牙耳机。

“电脑,里面有一个男人,黑色头发。”

Susan快乐地说。

Lucas:“真棒!Susan!”他拥抱了一下女儿,让她自己出房间去和狗狗玩。

Lucas和林静松的视线都跟随着Susan,女孩离开了桌前,很顺利地出了房间。

“一个样品。”Lucas对林静松道,“还在研发初期,Susan只在一楼试用它。识别出障碍它会先震动,这样比语音更快。”

林静松点头,说:“触感模式可以更多元,尝试传递更多信息。”

Lucas笑:“Jonson,我们需要你这样的思维。你可以很快就想出如何改善它,让它更进一步。虽然这可能出于一个悲伤的原因:我们的亲人将会是它的使用者。”

林静松之前给Lucas写过一封邮件,他在里面说,他的爱人是一个后天失明的盲人。他和Susan失明的时间差不多。

“我做的这一切,都只是Susan生活的基础,我就当她误入一个只有黑夜的王国……这是一个有点残酷的玩笑,一个没有人喜欢的游戏。

“Susan在这个黑夜的王国里,需要一些工具帮她度过——这就是现在我们所做的一切。而故事的最后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她会离开那个地方,回到她应该有的生活里。”

Lucas眼神闪烁。

林静松和Lucas聊了一会儿,直到Lucas该去用餐了。

Lucas最后告诉林静松,即便他对未来具备信心,在有十成的把握之前——也许永远不会有十成——他不会提前把希望让渡给Susan。

“真正在经历黑暗的不是我们。”

如果给予希望,最后变成失望,这对他们产生的打击是致命的。

林静松知道,这对郑千玉来说尤甚。

结束会话,林静松静静坐在自己的桌前。

他是一个生活很规律的人,即使工作偶尔打断他的规则,林静松会很快调整回来。他远离着无序。

有时候,林静松认为,活在秩序的王国里,是因为在这国界之外,一切都是混沌和未知。如果他的城墙不够坚固,无常的风就会席卷这里的国土,它不会带来惊喜,只会带来毁灭。

在林静松的人生里,只有一次名叫“郑千玉”的好的意外。他的生活理念和林静松截然不同,像一条流经他土地的河流,它的轻重缓急,水盛水枯,都不由林静松控制。

它的到来,毋庸置疑的,给一片生活在秩序之中的土地带来了繁荣。

夜间的会议和谈话使时间来到黎明,林静松将睡眠加到稍微久一些的午休。两个小时后,他要继续他的油画课程。

在这清晨的间隙,他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停留在他和郑千玉的对话窗口里。

郑千玉在线上对他说话,是一种温和的礼貌。林静松的想念和靠近都被他柔和地揭了过去。

他并非毫不回应林静松——或者应该叫叶森。只是,林静松再次觉得他像云雾了,无法被抓住的,一条遥远的河流,林静松可以看见,但它这次不会真正和他产生交汇了。

林静松不想这样。

他滑动着手指,回顾他们的对话。林静松扮演着叶森,说一些简单的话,郑千玉的回应总是合适又体贴的。

看不见他的心。

对于看见别人的心,林静松是没有什么技巧的,与此同时,他对别人都不好奇。而以前他总能看见郑千玉的心,因为郑千玉曾经毫无顾忌地捧出来给他看,几乎让林静松看它如何跳动,如何泵血,如何收缩。

于是林静松也笨拙地、并深深掏出自己的。两颗心便摆在一起,很鲜活地,很血淋漓地跳着。

林静松想再次看到郑千玉的内里。也许他再也看不到一颗活的心,只有黑色的淤泥,或者是深渊,或者是虚无。

不管郑千玉的身体里是什么景象,林静松需要拥有这外面的、里面的全部。

他离开了桌前,站在那面挂着郑千玉的画的面前,随着太阳升起,它避在稍暗的阴影之中。油画不能经受阳光曝晒,否则会开裂、失色。

林静松看着那幅画,21岁的一张侧脸,像在看向某处时空。

那个时候,他毫无疑问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