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随机连线到前男友 第37章

作者:风听我令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成长 忠犬 近代现代

薛霖:“噢,你好你好。”

由于他们站在投影装置附近,灯光是很昏暗的。但是薛霖旁边的夏鹊还是发现了郑千玉稍有些不一样。

和叶森简单打完招呼,薛霖又立刻朝郑千玉继续说:“你还在画油画吗?我和你说,我现在转方向了,哎,我老想起集训的时候我们仨……”

这个时候,夏鹊突然捏了一下薛霖的手臂,断掉了薛霖没完没了的话头。

薛霖停下来,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的女朋友。

林静松想带郑千玉走,这个时候,郑千玉开口道:“我现在看不见了。”

薛霖有好几秒没有反应过来郑千玉说的是什么,好在刚刚夏鹊用动作提醒了他,让他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察觉出气氛的些许不对。

于是他本能地咽下了满肚子的话,才开始慢慢理解了郑千玉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鹊开了口:“不好意思,千玉哥,薛霖他……”

薛霖的嘴唇颤抖着,结结巴巴的:“什、什么时候?”

夏鹊又用力地捏了一下他,把薛霖捏得差点跳起来。

郑千玉像是不以为意的样子,道:“有几年了,抱歉,薛霖,夏鹊,这么久没和你们联系。”

薛霖呆立在原地,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所带来的冲击。夏鹊还和郑千玉说了几句什么,很得体,不像他,简直像个脑子缺根筋的大傻瓜一样。

林静松忍耐着,不想郑千玉留在这里多做交谈。他环过郑千玉的后背,道:“我们要走了,再见。”

郑千玉始终都是很平和、很冷静的样子,他略带抱歉地和夏鹊道别,好像是无法在这里和他们好好叙旧是他的失礼。

当他们准备离开时,薛霖从背后道:

“千玉,千玉!”

他几步跑过来,问道:

“抱歉,可以再加个联系方式吗?我……我不会打扰你的。”

他想再说点什么,好像说什么不合适,还处在震惊意外的情绪之中,最后道:“我和夏鹊总想起你……不希望就这样失去联系。”

郑千玉答应了,他拿出手机,不太避讳的样子,在薛霖面前听着旁白,手指在屏幕上划动,把添加好友的界面调出来,递给薛霖。

“好了。”薛霖加了郑千玉,郑千玉又给他通过了。薛霖又看了郑千玉几眼,站在他旁边的人气压太低,他不敢多说话了,也没办法说“常联系”,于是手忙脚乱地再次朝他们道别了。

其实他们的展览没有完全看完,郑千玉什么都没说,林静松带着他往外走,出了场地之后,郑千玉对他道:“他们以前是我的好朋友,三年前我换了号,就没有再联系了。”

林静松握紧他的手,郑千玉反倒很温和地安抚他:“没关系的,也许这一天早晚要来。”

人与人之间的联结是千丝万缕的,他无法完全斩断过去的一切。“完全消失”本身是不太可能的事情,除非郑千玉完全封闭自己,不再和任何人有交流。

他曾经因为太害怕而这样做,然而躲避风险的同时也放弃了更多东西。郑千玉有时候感觉活着就是两头堵,他没有“绝对安全”的选择。

将近七点钟,林静松送郑千玉回家。因为下午买的衣服购物袋实在太大,林静松帮他拎上了楼。借此第一次走进了郑千玉的家中。

郑千玉的家整理得干净,甚至过于空旷了,沙发靠墙放,有一张很小的餐桌,很孤单地停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墙壁雪白,整间屋子没有任何装饰。

林静松走进来,郑千玉让他把东西放在地上或沙发上就好。他对家里的布局和陈设都很熟悉,走起来和常人无异。

室内很昏暗,林静松站在客厅往外看,一颗孤独的街灯立在不远处。

郑千玉按亮了室内灯,走过来。他们还没有吃晚餐,郑千玉道:“点外卖,好吗?”

他语气轻松,像独居了许久,终于有朋友来这里增添人气,想着怎么招待他为好。他和林静松并肩坐下,和他讨论着附近的哪家外卖好吃。

他们选好了外卖,郑千玉换了柔软宽松的家居服,有一种熟悉好闻的洗涤剂味道。

日落尽,外卖的纸袋放在地板上,他们在狭小的餐桌上吃了晚餐。郑千玉食不语,看上去很专心地对待食物。林静松也沉默,目不转睛地看他。

餐桌上垂下来一盏牛油果色外壳的照明灯,对于这么一张尺寸不大的餐桌来说有些大材小用。可能它原本是用来照亮一整个家庭的晚餐,后来变成无用地照亮一个人。

郑千玉的家居服上有绣着细细的柳叶图案,他的头发在灯光下有柔顺的光泽,睫毛的阴影落在脸上,眨眼间闪动着。他轻声问林静松味道好不好,外卖送过来有些凉了,下次他们可以一起去店里吃。

郑千玉的态度很柔和,制造出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朦胧。这令林静松联想起他偶尔在网络中浏览到的一些梦核视频,它们往往以一些人们回不去的场景、事物为主题,因为美好而让人怀念,又因为已经失去和过期而使人忧伤。

林静松基本上没有度过一个值得任何留恋的童年,这让他对于自己出生、成长的时代印记也感情单薄。

但是,如果每个人都应拥有一段很放不下的、时时回味又时时感伤的旧时记忆,那么对于林静松来说,这段记忆的名字应该叫做郑千玉。

饭后,郑千玉打开了阳台的门,他们都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站在宝蓝色的夜幕之中吹风。气温很舒适,属于夏季的湿热尚未到来,风是轻薄凉爽的,拂着林静松的脸颊,郑千玉柔软的头发。

阳台同样是空空的,只在边缘放着一盆绿色的植物,活着,但不太茂盛的样子。邻居的阳台离得很近,挂着一只鸟笼,里面好像蹲着一只文静的鹦鹉,看见郑千玉和林静松,很安静地展了两下翅膀,没有出声,屋子里隐隐传出电视的声音。

待到夜色更深,林静松知道郑千玉现在的作息入睡很早,他不欲打扰郑千玉的睡眠,准备告别。风像把郑千玉的话语吹散了些许,他后来几乎陷入一种沉思。

林静松轻轻捏他的掌心,说他该走了,早点休息。郑千玉本来是答应了的,跟随他出了阳台,回到室内,随手拉上了门。林静松从沙发上拾起他的手机和车钥匙,一转身,郑千玉跟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袖子。

好像是不要他走的意思。

林静松直起身,郑千玉的力气根本不算大,但这也使林静松的动作变得很小。郑千玉没有说话,动作是很轻微温顺的,朝他仰起脸,眼睛,长长的睫毛,秀气的鼻尖和嘴唇,无一不美丽,摄人心魄。

他缓和地开合着眼皮,在室内不够明亮的暖黄色的灯光之中,他的话直白、坦诚得十分异常:

“要做吗?叶森。”

这个时候,林静松知道,郑千玉崩溃了。

他的崩溃不是迅速、外显的,他比以往要更冷静柔和,郑千玉希望以这种方式把自己全部交出去。

郑千玉很在意自己看不见,从未看开,不可能释怀。躲藏许久,猝不及防被以前认识的人发现他已经失明,根本当场将他对穿,击碎,痛不欲生。

他的大脑轰鸣着,响着薛霖和夏鹊热情友善的寒暄,还有知道事实之后长长的静默。像噪音最后收束成尖锐的暴鸣,在郑千玉的身体里旋转,搅碎他的肺腑。

他想起他和叶森约好的,要享受快乐,享受好的那一部分。

现在,郑千玉立刻就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不要再这么痛苦。他受不了了。

他伸手解开自己上衣的纽扣,手有一点抖,他语速有些快地说:“家里没有,可以不用戴,直接进来就好,没关系的,你想在沙发上,还是去房间……”

郑千玉已经扯开自己的领口,他抓起自己衣服的下摆,露出纤细柔软的腰腹,要脱去自己的衣服。

但他最终没有脱掉这件衣服,因为他被抱住了,手臂被圈紧,贴进这个怀抱里。他挣扎了一下,只有拥抱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千玉。”叶森叫他。

“我不要……”

郑千玉很迷茫地吐出这三个字,但不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是不要镇定?还是不要崩溃?

叶森轻轻地吻他的额角,面颊,最后是嘴唇,试图抚慰他。郑千玉的眉头皱起,他就吻到眉心。

他很温柔,像会包容郑千玉的一切 。但郑千玉为此感到不满,因为他想要用一种摧毁来抵抗另一种摧毁,他用力地抓着叶森的手臂,呼吸有些重,像啜泣的前兆。

叶森用额头抵他的额头,拇指按在郑千玉的眉心上,想要抚平他痛苦的具象。郑千玉靠在沙发上,腰向前抬,贴紧了叶森,他不可以不毁灭他。

郑千玉听见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很轻地叫他的名字。郑千玉的大脑乱七八糟的,他表现得很执拗,很讨厌,不顾他人想法,像个一定要得到玩具的孩子,不讲一点道理。

叶森把他按在沙发上,慢慢的,半跪在地板上,亲吻着,沉默地安慰着他。

郑千玉忍不住发出声响,手抓在有些粗糙的沙发布上,倒吸了一口气,像发出微小的尖叫,最终只有气声,大腿绷起来,剩下的全被他咽回去了。

他的声音像稍稍满足了,但更像啜泣。原来痛苦不会消减,身体与精神仍然躺在一丛荆棘之上,如何纯粹地享受快乐,他从此知道,这是一个毫无可能的课题。

郑千玉哭了,他的手抓着林静松的头发,后腰悬空,身体僵硬绷住了好几秒,又剧烈抖了几下。眼泪顺着他的鼻尖落下来,落到林静松的脸上。

他无力地松开腿,深深地闭上自己的眼睛,想象着这黑暗只是暂时。

第38章

郑千玉醒来的时候, 时间已经比以往起床的点要晚上许多。

他的大脑有些混沌,对睡前的记忆很模糊。他睁开眼睛,对着视野之中的空茫发了一会儿呆, 想思考,但头有点疼起来。

就这么静静躺了几分钟,郑千玉不得不起床了。他从卧室里走出去,厨房里传来轻微的水声。

这是一个光线很充足的晴天,郑千玉能感觉到室内都很明亮,阳台应该和那一天一样,洒满了阳光。

他走到客厅, 有脚步声从厨房的方向传来。郑千玉很迷茫地略略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他的头发有些乱,一副完全没醒的样子。

有煎蛋的香气。叶森手里端着餐盘, 放在他的餐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早上好。”叶森对迷茫的郑千玉说。

“你……你昨晚在哪里睡的?”郑千玉呆呆的,开口问道。

他很想充分地回忆昨晚的细节, 但一切都模糊不清,只记得叶森安慰了自己, 他很狼狈,一直流眼泪。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解释自己流泪的原因,叶森也没有问, 仿佛郑千玉做什么、变成什么样子都很正常,被他所接受。

他听见叶森答:“沙发。”

郑千玉闻言,很犹豫地问:“怎么不回房间睡?”

只有一间主卧,另外一个房间是郑千玉平时工作的地方。客厅里是房东买的布艺沙发,对叶森来说太小了, 睡一夜应该很不舒服。

叶森回答:“我在沙发上比较容易睡。”

郑千玉愣了一下才理解他的话,像被噎住一下,道“我去洗漱一下”匆匆离开。好像昨晚在这里对叶森说那些话的人不是他。

他动作很快地淋浴,洗漱,出来时叶森已经做好了早餐。他烤了吐司,煎蛋和培根,冰箱里的可可牛奶加热了一点,没有很冰。他记得郑千玉不喜欢喝太烫的牛奶,但他才刚醒,最好也不要直接喝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牛奶。

郑千玉以前很喜欢刚起床就喝冰的东西,并且绝不把自己的胃痛和这项坏习惯联系在一起。

两个人坐在小的餐桌前,很安静地吃早餐。这间屋子原先住的是房东一家人,刚搬进来的时候家具很满,一张餐桌可以围起来坐六七个人,郑千玉觉得实在太大了,对他来说也不太方便。

和房东商量好之后,他和郑辛换了一部分家具,去家具市场挑了一些。郑千玉本来挑了一张更小的餐桌,郑辛说“这也太小了”“不行很像儿童餐桌”,要郑千玉选另外一张稍大一些的,直道“至少要够两个人一起吃饭吧”“我不能上你家吃饭吗?”。

换完家具那天,郑辛站在客厅里,说:“感觉我现在说话都有回音。”

他无可奈何弟弟要一个人住这么空旷的家,这样的布局、陈设在很长时间里都不会有变化。这当然更方便郑千玉的生活,他会逐步熟悉、适应这里,像自己主动选择进入一种空旷、孤独的生活。

郑辛很难想象以前的郑千玉来过这样的生活。从郑千玉坚决地要一个人住起,到他搬完家后的一个月,郑辛仍然不断试探,屡次对弟弟说“要不算了吧”。

现在,在狭小的餐桌上和叶森共进早餐,郑千玉有些艰难地想象着他坐在对面的样子。这张桌子的高度对他来说应当不够舒适,桌的高度对他来说可能有些勉强,桌面上也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他放手臂。

郑千玉感觉两个人吃饭几乎是头对着头,因为叶森是一个吃饭相当安静的人,此刻郑千玉则几乎可以听到他轻微咀嚼的声音。

至少它还是一张双人餐桌。郑千玉心想。

吃完早餐,叶森有一场线上的会议,他收拾了餐桌,和郑千玉道他要开一个会,时间不会太长。他去了阳台,戴着耳机,大部分时间旁听,偶尔低声说了几句,没有带来很重的办公气息。

在这期间,郑千玉的心有些惴惴不安。他有些担忧叶森回来会细问昨晚的事情,说实话,在当下那个时刻和情境,叶森的表现已经对郑千玉足够包容——他什么都没问。

郑千玉不敢想象,如果昨晚叶森一定要问他说那些话、做那些事的理由,郑千玉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