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生存日记 第61章

作者:电子熊 标签: 年上 HE 近代现代

医生说他有时候肌肉会频繁抽搐,脑电波也开始上升,是即将苏醒的前兆。

谢安存那股执拗劲儿又上来了,想让对方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自己,每天花四、五个小时待在医院里,最后干脆把稿子也带来病房画。

有他在,易延就偷懒不来,调侃说谢安存真是一款丈夫瘫痪后不离不弃的糟糠妻。

糟糠妻在丈夫醒不来的这段时间里饱受煎熬。

晚上只要闭上眼就必定会做噩梦,说是噩梦也不至于,他总是梦见小楼里的俞明玉。

梦见男孩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上一秒还在问“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尾巴”,下一秒就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大声质问为什么要自己偷偷逃跑。

天堂和地狱之间只隔着一双手,和一对浅色的漂亮瞳孔。

谢安存自虐般地回想这个梦里的每一个细节,在连续两天的早上只收到陆以臻“还没醒来”的例行短信后,他终于又开始焦虑起来。

如果毁掉神像也没有用呢?明明已经把这鬼东西摔成两截了,为什么他能立刻醒过来,俞明玉却不能?

谢安存盯着自己手下的草图发呆。

本来计划要画的三面图一笔都没画,反而半路开始写生,避来避去还是什么都没有绕开,俞明玉的脸与别墅一角浮现于笔尖下。

画上的小人儿笑脸与背后蓝天白云一般明媚,怀里还抱了只咧开嘴的小黑狗。

咔——指尖一用力铅墨便断了,谢安存扔下笔,把自己重重压进靠椅里,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现在除了一些营养袋和葡萄糖,俞明玉已经不需要再输其他的药物,在家里一样能挂,医生说人预计在四天内能醒来,可谢安存却等不及了。

他越来越害怕那种似有若无的不祥预感,又有些恨。

俞明玉分明说要和他永远在一起,不允许他走,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孤零零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会像断了线的风筝到底是他还是俞明玉?

或许应该把噩梦的根源时时刻刻放在自己身边才好。

于是第三天陆以臻按时来到医院顶层病房时,吓得嘴皮子和眼镜一起抖,扶着门把手才没让身体软到地上。

病房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俞明玉?

院主任刚和护士长一道进来查房,就被陆以臻提着领子拎起来:“俞总人呢?你们给他转病房了,还是他昨天晚上醒了?”

原主任瞥见空床,比他还震惊,两人一道嘴唇打颤。

“陆秘书.....你真是说笑了,我还以为是你们让俞总出院了呢,我一把年纪了,你可别吓我......”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下来,还是护士长先指着空床,小声打破僵局。

“那里是不是有张纸?”

还真有张纸条,只不过体积实在太小太小,颜色和床单融为一体,陆以臻根本没看到。

他把纸头捻起来一看,上面飘了几个大字:

陆秘书,我带俞先生到别处修养一段时间,不用担心我们。

没说去哪里修养,也没说理由,更没有署名。

放在公司里这种批条绝对是要被驳回去大骂特骂的,可陆以臻只感到喉头一阵梗阻感,在底下看到了一只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紫色喷菇。

根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写这纸条的人是谁。

“陆秘书……你没事吧?”

见陆以臻脸色铁青,院主任还以为纸头上写的是绑架威胁,拿白大褂给自己擦汗。

“我现在叫院长过来,把警队也叫过来......俞先生是被别人带走了吗?”

陆以臻撑着额头不说话,让院主任越发心惊胆战,半晌才露出一个让他赦过宥罪的微笑,拿那张纸头擦了擦眼镜,又递过来好心示意主任擦擦汗。

“嗯,俞先生被他老婆绑走了。”

思绪被车载AI的声音拉回眼前,谢安存在后院停好车,小心抱着一大束洋桔梗下车、锁车,走进小楼。

说是休养,其实根本没去哪里,谢安存只是把俞明玉带回了家而已。

他记得自己以前在哪本心理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报道,只要不是陷入重度昏迷的病人,多多少少能感知到环境的变化,越熟悉的气息越能安抚感官,加速病人苏醒的速度。

不过以上都是谢安存准备拿来面对陆以臻质问的说辞。

餐桌上多了两只耀州窑花瓶,拿来装洋桔梗有些不伦不类的,但谢安存也顾不得这些了,抱着花瓶匆匆上楼。

俞明玉现在对他来说就像偷偷养起来的猫,下班回家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到处找来并且狠狠吸上一口。

今天剩下的时间该怎么度过谢安存都想好了,在俞明玉房间里画完今天最后一张设计图,然后就和他一起睡觉,晚上再叫林医生过来。

谢安存拧开卧室房门,本想着今天不过是个和昨日、明日都一模一样的寻常日子,却在看清房间内的景象后,惊得两只花瓶都咕噜噜滚到地上。

大床上空荡荡一片,一直沉睡着的任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抱胸站在窗外往下看。

稍有些动作,男人身上便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因为他脚环上绑了根极细长的铁链。

闻声,俞明玉侧目望过来,冲谢安存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笑温柔小意,让谢安存不由得恍惚起来。

上一次他在俞明玉脸上见到这副表情还是在几年前把自己从雪堆里翻出来的时候。

“......叔叔,你醒了。”

谢安存瘪了下嘴,也没理掉在地上的花瓶,快步过来紧紧抱住俞明玉。

他身上还带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儿,谢安存不安地乱嗅,像是要把脸埋进对方的睡衣里才好,顺便悄悄瞥了眼地上的铁链,确定链子还好好绑在俞明玉脚腕上后才松了口气。

“我在医院躺了多久?”俞明玉问。

“一个多星期吧......医生说你各项指标正常,但就是醒不过来。现在公司暂时是其他股东和易助理在管,医生说你现在最需要静养,时时刻刻放空大脑,什么都不用操心。”

“前两天有一个叫本杰明的外国人说要来家里看你,我没让他过来......”

谢安存从未有这么聒噪的时候,有数不清的话要和俞明玉说,对方静静听他絮絮叨叨说完,温热掌心捋起他额发发根,露出底下那双通红的眼。

眼珠子随随便便一掐就能沁出许多泪来,不过现在俞明玉知道了,以前掉的眼泪多半是为了接近他演出来的。

真是可怜见的,如果没有脚上的铁链的话,俞明玉恐怕真得履行知性丈夫的责任来安慰两句。

他的记忆被迫中断在布塔沙中弹前的那一刻,其余的什么都不记得。

昏迷中好像做了个极冗长的梦,这个梦疯狂、冰冷又温暖,既有血腥气,也有让人迷恋的体温和心跳,甚至直到睁开眼的前一秒他还觉得自己还置身梦中。

再去回忆时只觉得心脏被爬虫噬咬一般,细细密密地发疼,喘不上气,又执拗地想重来一遍一探究竟。

但不管怎么样,他能确定的是,这个梦里一定有谢安存。

“我怎么没在医院里,医生也说我应该在家修养么?”俞明玉微笑。

这人的直觉太准了,准得谢安存每次都要打死十二分的精神应付,他干笑两声,支吾说:

“嗯嗯、是呢……医生说你不用再挂什么药了,挂多了也对身体不好,还不如回家休息……”

俞明玉不说话,盯着他看。

如果一开始就说谢安存是株菟丝子,那倒也没错,这不过这株菟丝子茎叶上带刺,会深深地扎进你的血肉里,啖肉饮血,阴魂不散,直到枯萎尸体也会被死死缠住。

“……”

被看得不自在,谢安存微微扭过脸。

“叔叔,你先回床上吧,好不好,你昏迷太久了,不能一下子站起来。”

俞明玉摇了摇头,松开谢安存,开始在房间里走动,细细打量卧室的每一个角落。

除了钢琴上多出来的几束鲜花和沙发上堆得到处都是的设计草稿,好像和他离开前没什么变化。

脚上的铁链也绑得恰到好处,买回来藏着掖着那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用上了。

链子像是找人专门定制的,很轻但极牢固,在谢安存来之前俞明玉就仔细拎起来看过,没有密码根本打不开。

长度倒设计得体贴,只要俞明玉想,他就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活动,但也仅此而已了。

被拆穿后谢安存干脆藏也不藏了。

他环顾之时,谢安存一直像个尾巴似的缀在后面,良久才听俞明玉淡声问:“俞青涯呢?”

谢安存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咬牙切齿,这个时候应该好好温存才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该死的神经病?

他面上不显,只说:“听说在布塔沙失踪了。”

“怎么失踪的?易延有派人去找过吗?”

他要朝你心脏上开枪,还找他干什么?谢安存脾气也倔上来了,梗着声音道:“不知道,他爱死不死,死了也......”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忽然停下来,谢安存刹不住脚,撞在俞明玉后背上,疼得鼻子又红了一圈。

俞明玉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安存,你把房间里的摄像头都拆了吗?”

说起这个谢安存气焰立马弱下去,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男人的表情,不喜不怒,好像就是在问今天晚上吃饭了没有。

遗憾的是,这副冷淡的样子和梦境里那个癫狂的男孩儿反差太大了,一举一动之间都将感情隐藏得百密不疏,让谢安存怔然之余心里不甘心似的发涩发痒——难道俞明玉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自己的愿望,也不记得他们之间说过的话?

俞明玉明明说爱他的,现在统统都不记得了吗?

谢安存自顾自发呆,背在身后的手指缓缓攥紧、刺进掌心里,没关系,不记得了也可以再说第二遍。

见面前的人始终低着头不回答,俞明玉还以为他是心虚了,于是蹙起眉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谢安存。”

“都拆掉了呀,真没再装摄像头了。”

谢安存这次很快抬起头。

“我已经改邪归正了。”

“不对吧,你要是改邪归正了,那我脚上的是什么。”

俞明玉走两步,铁链立刻跟着哗哗作响,两人对视,对峙,谁也没有往后退一步。

这次谢安存真的是欠教训了,什么荒唐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想靠一根细链子就把他拴在这方寸之地里吗?

俞明玉忽而凑过来,几乎与谢安存面颊贴着面颊,细细细密密的长捷扫过鼻尖,将湿热的吐息也一并带了上来。

他知道谢安存最受不了什么,果不其然,没到一分钟青年的身体便开始战栗起来,盯着他的嘴唇想要攀过来亲吻,但被俞明玉微微侧过脸躲了过去。

“你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捕鸟人能永远把捉来的漂亮鸟儿关在自己的笼子里吗?

答案是不可能,就算鸟儿最后郁郁寡欢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水分、体温、灵魂从这个身体流走的那一刻便不再属于自己了。

更何况俞明玉根本不是什么金丝雀,他是个位高权重的掌权者,能有人从他这里剥夺自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