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微微低头, 不想和姜敛起冲突:“您当然也是。”

姜敛闻言,刚要继续发火,这时,他刚刚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而响起。

手机的金属边缘因为震动,在木桌上发出低鸣,声音格外明显。

姜敛回头,看了看手机,压下火气,走回桌边拿起手机。

已经被免职辞退的刘秘书,在姜敛身边干了几十年,不会真的因被姜权宇辞退而离开。

通话接通后,刘秘书很快汇报道:“姜总,您之前让我跟着温时熙,温时熙在今天一早,突然去了之前住过的儿童福利院。”

姜敛闻言,阴森的脸露出不解,拿着电话朝内屋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儿童福利院?”

“对。”刘秘书犹疑道:“……我记得您的夫人,之前因为孩子的事和您闹翻后,是不是也总去这家儿童福利院?”

姜敛想了想:“我没听她提过,只知道她之前参加慈善活动,捐了一颗钻石到——”

姜敛说着,声音忽而停下。

卧室中,姜敛一脸严肃。

容雅澜那两颗钻石,是一起在香港买的。她捐了一颗钻石到福利院,而温时熙在得到另一颗钻石后,第二天一早就也去了那家福利院……这实在不能简单看做是巧合。

“盯着温时熙。”姜敛阴恻道:“正好,趁着姜权宇不在国内……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

吃过午饭后,阳光四溢的福利院一角,院长正在带温时熙参观院内新盖的科学种植角。

颇为简易的“大棚”内,几十个小花盆挤在一起,嫩绿的枝丫舒展在空气中,虽然是寒冷的冬天,仍然充满生机勃勃的色彩。

温时熙拿着银行卡,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院长淡淡道:“卡里有十二万六千,是我上大学时攒的钱,本来有别的用,但现在用不到了,捐给福利院的话,也算是我用这笔钱,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院长低目,看了看温时熙手里的银行卡。

“你确定吗?”院长问:“如果是上学时攒的,应该很辛苦吧。”

温时熙闻言,微微垂目。

暖阳照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亮边。

“其实……也不怎么辛苦。”

温时熙已经看过容雅澜留下的东西,知道姜权宇在为什么而痛苦。

除去那些账目明细、录音和照片,在容雅澜留下的亲笔信里,容雅澜还告诉了他有关七年前的某些细节。

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姜权宇喝下的咖啡里,含有可以促使alpha进入易感期的激素药。

是姜敛给姜权宇下了药,又告诉姜权宇,温时熙准备了很多钱,要和其他人一起离开。

容雅澜怕温时熙在得到这些文件时,仍然不肯原谅姜权宇,所以将这些秘密一并告知。

可即使如此,也许是容雅澜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姜权宇自己以外,就只有温时熙,会替哥哥守护这些东西。

温时熙曾经以为,姜权宇如此霸道、不讲道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加害者。

可原来,姜权宇也是受害人。

温时熙静静道。

“比起我爱的人所承受的事情,算不上辛苦。”

院长微微一笑:“你的确长大很多啊,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是不说话,只有附近中学的音乐老师来做义工,带着大家弹琴唱歌时,你才会露出一点兴趣。”

温时熙闻言,还是很不解:“福利院有这么多孩子,这些我小时候的事,您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院长闻言,露出一点怅然。

两人来到种植角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微风拂过,院长转头,看向院里跑来跑去的孩子们。

“我接手这家福利院这么多年,其实只有你,不算是孤儿。”院长道:“你应该不知道,其实你当年在福利院时,总有一个男人跑来福利院门口,隔着那扇铁门看你。”

温时熙闻言,双目微微睁开。

“那应该是你的父亲,可他看起来十分瘦弱,衣服也总是破破烂烂的。一直以来,我尽全力照顾这些孩子,其实很憎恶那些不负责任的父母,可就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突然想……也许这些孩子的父母,的确是有什么无计可施的原因,才会离开自己的孩子吧。”

院长说着,微微扬了扬头,看向远处。

“不论怎么样,我都希望这些孩子,能生活在充满爱的环境里,愿意去相信爱。”

对温时熙而言,关于父母的回忆,刻在记忆里最无关紧要的角落。

却忽而,又在冬日寒凉的阳光里,变得鲜活起来。

温时熙低着头,淡淡应了声:“是吗,就是可惜,我完全不记得有人在铁门外看过我了。”

一直以来,温时熙的父亲,都是那个刻薄的大提琴家温尔昀。

不过还好,他还记得那个陌生的男人,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所以,温时熙可以用想象的。

温时熙转头,朝不远处的新大门看了看。

温时熙忽而觉得,这么说来,他好像比许多人都幸运。

因为爱他的人,好像比他知道的,要多出许多。

光线透过干枯枝丫,洒在白皙的脸颊,映出晃动的树影。

院长抬手,拍了拍温时熙肩膀:“走吧,我们去办捐款手续。”

院长说着,从长椅上起身,慈祥笑道:“如果你想看的话,我还可以给你看看你雅澜阿姨之前的捐款记录,真是好大一笔钱,帮了我很多忙呢。”

-

因时差而错乱的时间里,豪华的私人飞机翱翔在云层之上。

姜权宇坐在宽大的沙发里,微微歪头,看向面前的珠宝盒。

盒子盖大敞着,内里的黑色绒布上,静静躺着那块举世无双的蓝色钻石。

火彩闪着无数碎光,在机舱的天花板上,投射出一片绚丽的光影。

沙发一旁,同行的陈家乐躺在按摩椅上,调侃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价值十位数的珠宝,感谢姜理事带我开眼。”

姜权宇嗓音平稳:“不是你说,谈恋爱要送珠宝吗?”

陈家乐差点笑出声:“照你这个送法,我还没跟omega滚到床上,我家老头就得杀了我。”

陈家乐说着,从按摩椅上坐起来。

他走到姜权宇身边,抬手拿起钻石的鉴定文件看了看。

姜权宇为了得到这块钻石,花了十六亿收购Mars品牌。

陈家乐指着鉴定文件上其中一条GIA编号,乐了:“编号也是160开头,这下谁还分得清哪个是编号,哪个是价钱?”

陈家乐说着,放下鉴定文件。

陈小少爷:“我得去睡会了,待会吃饭时,你记得叫我。”

随着陈家乐离开,姜权宇看着面前的钻石,沉默了片刻。

刚刚陈家乐的话,让他莫名想起,前几天,温时熙好像莫名和他提起过一次“十位数”。

姜权宇抬手,看了看手表。

此时国内应该正值下午,温时熙昨天和他说好了,今天应该会在家,等他回去一起吃晚饭。

可姜权宇有点忍不住,现在就想听到温时熙的声音。

宽敞的机舱里,姜权宇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耐着性子,处理了投资文件、核对了乐园进度、又看完了财务部门提交的年度报告,终于没事可以做了。

安静中,时间将等待拉长,变得格外磨人起来。

窗外的云层,像晴日的倒影。

姜权宇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拿出手机,给温时熙打去电话。

海港正值午后的慵懒时分,海面波光粼粼,水波卷着细沙,到处宁静安详。

温时熙办好捐赠手续,又处理好容雅澜留下的文件,和院长道别后,一路走出儿童福利院,回到自己车上。

他发动汽车,听见手机响起,拿起手机看了看,连上车载中控,通过蓝牙接通电话。

车辆缓缓起步,温时熙不解问道:“你落地了?”

姜权宇:“还要四个小时。”

温时熙扶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道:“那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姜权宇:“我没落地,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我在开车。”温时熙道:“你要是没事我就挂了。”

午后的阳光溢入车内,温时熙嘴上说着要挂,表情却含着一点淡淡的柔和。

冬季的沿海城市,没有旅客到访,滨海大道格外冷清,只有零星几辆客车经过。

机舱里,姜权宇坐在窗边,声音一片低缓:“怎么哥哥一走,温时熙每天都要往外跑?”

幸福的微尘弥漫在车内,温时熙回应道:“嗯,姜权宇,我要趁你不在,看看有没有更好的alpha。”

他口吻自然,像是笃定要惹姜权宇不开心,不过很快,他又自己接道:“我真的不跟你说了,我在开车,等你一会回来我们再说吧,我正好也有事想和你说。”

姜权宇听到温时熙的声音,心里的焦渴浅浅化解。

两人三天没见,就算温时熙要惹姜权宇生气,姜权宇也没办法真的生气。

他好想温时熙,像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从灵魂深处、到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求着哪怕一丁点干净凉爽的水。

安静中,姜权宇静静沉默片刻,克制地低声道:“好,那你先开车,等我回去说。”

车辆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一时间,温时熙没注意到一辆越野车,正从他身后接近。

越野车里的人面色阴鸷,看向道路两旁的监控杆,当路过一处监控摄像后,用力踩下油门,行驶到白色宾利的身边。

继而,车头忽而一转。

轿车内,温时熙突然感觉到一团阴影从侧面靠近。

剧烈的刹车声和碰撞声骤然响起,回荡在宁静的海边。

姜权宇还没挂断,突然听见通话中响起一道巨大的噪音,伴随着尖锐的铮鸣,像刹车紧急制动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