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见过的号码,在这样的深夜时间,显得很不礼貌。

温时熙想了片刻,目光在震动中渐渐失焦,最后才几经犹豫接起电话。

随着接通,一道急切又隐忍的声音,瞬间从听筒中传出。

“喂,时熙!是我。”

说话的人像是焦急守在电话那头,已经苦忍许久,终于等到通话接通的那一刻。

一时间,温时熙听清声音的主人是谁,好看的脸顿时皱在一起。

他瞬间清醒,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放到眼前,又看了看这串没见过的数字。

又来了……简直没完没了。

这人到底有多少个手机号?他已经拉黑十几个了吧?

温时熙顿了顿,继而干脆利落,将手机递给身边的程轩:“帮我接一下。”

他说着,捏了捏酸胀的眉心,对程轩道:“就叫他不要再打来了。”

像这样的事,程轩自问已经见怪不怪。

他一手将温时熙重新抱好,一手拿过手机。

“喂,你好。”

“我是谁不重要,只是时熙说,他希望你不要再打过来了。”

“我也希望,你不要来电打扰我们了。”

尽管程轩嗓音温和,可安静中,温时熙仍能听见手机那头传来的质问声。

不多时,程轩见对面无法沟通,只好挂断电话。

程轩口吻无奈:“你又惹什么麻烦了?”

提到这件事,温时熙头疼得要命。

“上个月出了点意外,让这个人标记了第二次。”

可明明都是提前说好的事情,却在之后又一直打电话过来纠缠,简直莫名其妙。

程轩闻言,手臂微微僵硬。

他知道温时熙分化成omega时情况特殊,从那以后,每次一到发情期,身体都会剧痛无比,只有alpha的信息素可以帮助他平稳渡过。

可温时熙从不会让同一个alpha标记两次,每个alpha都像道具一样,被这个看似无害的omega用完就丢。

“两次?”程轩声音迟疑,看了看手里的手机:“他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温时熙语气冰冷:“没有,只是当时出了点意外,我没找到其他alpha。”

但似乎,那人也和程轩一样会错意,以为自己在温时熙心中与旁人有所不同,因此一直纠缠个没完没了。

程轩:“他听起来很生气,我明天就走了,这样我会有点不放心。”

“你放心走吧。”温时熙靠在身后人的怀里,薄唇中吐出来的话却是负心极了:“要不很快,你也会变得招人烦的。”

Alpha那些奇奇怪怪的占有欲,他真的反胃极了。

程轩轻笑一声,一只手在温时熙的发丝上轻轻揉了揉。

温时熙感受着温柔掌心传来的阵阵暖意,舒服地眯了眯眼,安静地靠好。

时间在钢琴曲中静静流淌,呼吸渐渐平缓间,温时熙体内的不适感一点点消散。

重新恢复正常后,跃动的音乐也仿佛变得轻柔起来,使温时熙慢慢觉出一点困意。

心照不宣中,身后人像是察觉到这一点,打算适时离开。

只是在最后,程轩犹豫良久,还是轻声开口问道。

“时熙,我走之前,能为我弹支曲子吗?”

昏暗中,温时熙缓缓睁开眼,他目光轻移动,看向不远处的钢琴。

小熊斜到在视线边缘的角落,温时熙轻轻歪头,与它轻柔对视。

片刻后,温时熙拿下环绕在身上的手臂。

他从沙发上站起,手上还拎着那瓶十分冰冷的矿泉水。

“我困了,你直接走吧。”温时熙站在沙发边,轻声道:“还没恭喜你,可以去维也纳担任莱森交响乐团的常任指挥。”

那是所有古典音乐人的梦想之都,属于他们的金色殿堂。

程轩闻言,一直追逐上仰的目光渐渐暗下。

程轩身为指挥,自然十分清楚清楚,钢琴并不属于交响乐团。

即使有各种各样的协奏曲,也只是短暂的相融。

就像今晚,他在离开前,似是而非地、短暂地拥有了喜欢的人。

“嗯,”程轩道:“谢谢。”

温时熙迈动脚步,边走边道:“药箱里有alpha的安抚剂,如果你感觉难受或者不对劲的话,就吃一颗再走。”

说着,温时熙走到卧室门口。

月色间,他回头看向程轩。

尽管是相处了七年的好朋友,温时熙仍然利落。

仍然用完就扔。

“程轩,一路顺风。”

-

深夜机场,夜航抵达临港。

机场到达层灯火通明,前来迎接的工作人员逐渐就位。

白炽灯照在大理石砖地上,泛出片片冷光。

一人坐在VIP贵宾等候室,等到通知的简讯后,从沙发上起身,来到通道中静候。

不多时,几道身影从通道尽头款步走来。

为首一人身穿长款深灰羊毛大衣,身上萦绕着浓重的冷意,如同寂静又晦暗的海面,蕴含着十足的暗流。

墨发下,狭长双眼充满矜重与禁欲,面容冰冷俊逸,透出高高在上的雍容气质。

远远望去,男人周身盛气十足,几名助理跟在身边,透出生人勿近的威赫来。

随着走动,男人微微抬头,视线无意划过等待良久的陈家乐,露出一点意外。

两人走近,陈家乐笑着开口:“等你半天了。”

说着,陈家乐一拳锤在男人肩头,引来一干助理的侧目与讶异。

身为陈家独子,陈家乐从小就十分胆大妄为:“姜权宇,想爹没有?”

男人的脸阴沉一分,淡淡道:“别动手动脚。”

可陈家乐完全没在意对面人的疏远,自顾自欢脱道:“上次在华盛顿分别后多久没见了?有两年多了吧?”

两人并列往出口走,姜权宇应道:“嗯,两年多了。”

陈家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我看你那些亲戚都干得挺好的,所有子公司都没出事啊。”

姜权宇口吻不咸不淡:“是没有。”

姜氏近年一帆风顺,不论是国内的老产业,还是他在华盛顿亲手操持的金融投资产业,都蒸蒸日上,几乎快形成不可动摇的商业帝国。

“那你回来干什么?”陈家乐不解:“老实交代,是不是老爷子让你回来替他管教谁的?”

说到此事,姜权宇抿了抿唇。

继而,他目中含了些冷意,破天荒道:“嗯,差不多。”

陈家乐摸了摸下巴,神色正经了些:“果然不是意外啊……不过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和你继母关系这么好,会为了她特意回国。”

姜权宇听着陈家乐的话,露出一点疑惑。

“我继母?”姜权宇问:“她怎么了?”

陈家乐不解转头:“什么怎么了?难道你不是为了雅澜阿姨回国的吗?”

姜权宇闻言,眉心微蹙,嗓音沉了些:“雅澜夫人怎么了?”

“你真不知道?”陈家乐眨眨眼,愣了愣,连忙开口道:“容雅澜死了,意外。”

-

清晨时分,温时熙在睡梦中被一道模糊的震动音吵醒。

半睡半醒间,温时熙眉心深皱,手臂在枕头边胡乱摸来摸去,几秒后,终于摸到发声的罪魁祸首。

他睁开眼,看向手机来电显示中的“本宅”,在初醒的模糊中,不解地顿了顿。

很快,温时熙接起电话:“喂。”

“时熙少爷,早上好。”甜美女声响起,配合着晨时的阳光,听起来十分悦耳。

温时熙:“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要告知您。雅澜夫人在邻市因交通事故身亡……老爷让我通知家中小辈,今天回到本宅吊唁。”

阳光中,温时熙举着手机,听着女声徐徐传达,整个人楞在床上。

雅澜夫人……死了?

没进大学那些年,温时熙一直在姜家本宅中生活。

在那个宅子里,除了大哥姜权宇之外,唯一会关照他的长辈,就只有大伯在原配去世后再娶的新夫人。

“什么、时候的事?”温时熙问。

佣人:“事故发生是五天前的夜里,昨天结束调查后,遗体经过火化,在今早抵达本宅。”

柔软的床铺中,温时熙轻顿片刻。

继而,他应道:“好,我知道了,我会按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