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上星辰
视线寻着味道转向房间一角,靠墙的边桌上,还放着林一宁带来的那瓶龙舌兰。
温时熙看了看酒瓶,又看了看桌上的童话书,想了想,觉得还是酒更适合成年人。
他缓缓起身,来到桌前,拿起酒瓶看了看。
随着动作,酒香从瓶口缓缓溢出。
龙舌兰气味凶烈,香气独特。
一般来说,龙舌兰都是用作调剂鸡尾酒的。
可温时熙不喜欢鸡尾酒,他握着酒瓶直接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液体入口,瞬间扩张出浓浓的龙舌兰草木香,充满新鲜与热烈,还带着一点熟成过后的绵软,以及苦涩的焦糖香气。
就选酒这件事来说,林一宁还是很有品味的。
不管是宴会上的气泡酒、还是这瓶龙舌兰酒,都是新奇又好喝的味道。
温时熙拎着酒瓶返回沙发边,他坐到沙发下的长毛地毯上,靠在沙发一角,伸手随便拿了一本童话书到面前。
法国诗人夏尔·佩罗版本的《林中睡美人》。
温时熙看着这个名字,想了片刻,觉得有点眼熟。
继而,他又伸手翻了翻其他故事书,找到了自己眼熟的原因。
温时熙不太了解童话,但他很了解音乐。
法国印象派作曲家拉威尔在十九世纪初,为他好朋友的两个孩子创作了一部四手联弹作品《鹅妈妈组曲》。
里面的五支曲子,灵感都是来源于夏尔·佩罗的童话集《鹅妈妈的故事》。
在温时熙小时候,姜权宇曾经带他去看演出,两名钢琴家并排坐在钢琴前,指尖在琴键上交错跳跃,配合亲密无间,将四手联弹的魅力彰显得淋漓尽致。
回家路上,姜权宇也让人去给温时熙买了这些故事书。
还说如果温时熙喜欢的话,他可以找那日表演的两名钢琴家,一起来陪温时熙练习合奏。
可那天的温时熙想了很久,坐在车上一直不说话,直到回到家后,才重新找到姜权宇,和哥哥说,他不喜欢跟人合奏。
温时熙其实并不是讨厌合奏,他自己也没找到那天拒绝哥哥好意的理由。
他只是希望,那个能被哥哥一直注视、甚至露出专注的人,只能是他一个。
姜权宇所有的视线和重视,温时熙一点也不能分给其他人。
植物发酵的高浓度龙舌兰酒,酒香散在空气里,满室馥郁芬芳。
植物清香掩盖了高额的酒精浓度,温时熙一个人喝了半瓶,渐渐靠在沙发边,脑袋里晕晕乎乎的。
许多人的话回荡在耳边,连同房间内残留的信息素,使他的心乱极了。
温时熙不是个感情呆子,甚至还比许多人敏锐许多。
姜权宇本没理由,做今天这些事的。
温时熙皱眉,轻轻呼吸,鼻翼间全是浓重的酒气。
七年过去,现在的他真的很讨厌姜权宇。
姜权宇强行把他分化成omega,毁掉他去巴黎音乐学院留学的申请。
还把他一个人扔下,整整七年,连一条简讯都没有。
这每一件事,都远超玩笑的程度,都足够他来讨厌,甚至是憎恶。
可就在刚刚姜权宇离开房间的那一秒,他心中一片烦闷,脱口而出的,却还是姜权宇与唐叙的关系。
是经过多年,那些伤害都已经被时间抚平了吗?
温时熙举起酒瓶,对着瓶口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月上星夜,将海上薄云徐徐晕染。
那些云就像一片片浅白色的柔光,与星辰交织在一起。
随着时间,酒精灼烧着大脑,渐渐让温时熙格外难受。
他不常喝酒,也很少喝烈酒,今晚杂七杂八的酒类加起来,使他的胃泛出轻痛。
醉酒中,温时熙想找到一个出口,让自己舒服一点。
一片眩晕里,温时熙从沙发上颤颤站起。
大脑中的诸多思量被燃烧殆尽,只剩下一个格外清晰的念头。
他还是想去找姜权宇,把所有事问明白。
不单是唐叙,而是他和姜权宇之间的所有事。
为什么毁掉他的留学申请、为什么不要他、又为什么把他变成omega……
还有,为什么要走?
可起身间,温时熙脑袋一晕,没完全站起来。
继而,他缓缓下滑,轻轻跌坐回软毯。
酒气密不透风,将高热的身体卷进彻醉不休的迷离中。
回忆带着老旧的浅色,在破碎的意识中粘合。
温时熙的生日在初夏六月,蝉鸣刚刚开始吵闹的时候。
七年前。
温时熙临近十八岁时,一日下学,喧嚣的学校门口,他边走边和姜权宇通电话,商量等他成年礼过后,姜权宇会带他去南极看企鹅。
暖夏时节的青春学院,碎光从树叶间透过,一阵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人声、虫鸣声,交合在一起,像一场盛大的交响乐。
“那生日礼物呢?”温时熙一边走,一边问:“哥想好送我什么礼物了吗?”
第38章 家人
温时熙想,等他成年,就不再是小孩子,就可以和哥一起喝酒,一起去很多地方。
“不是还早吗?”姜权宇的声音和往日一样,沉稳中带着一点宠溺至极的轻哄:“我还有时间慢慢想。如果你有想要的就告诉我,什么都可以。”
温时熙一边笑,一边坐进来接他回家的轿车。
“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什么都可以。”姜权宇道:“因为温时熙的十八岁只有一次啊。”
暖阳映在车窗上,殷出一片光晕。
七年的浇灌,温时熙的整颗心,只可能是一个人的形状。
可就是那天,司机没有将车直接开回家,而是遵从命令,把温时熙带到了一座市立医院。
这是温时熙第一次见到病房里的人,身后的大伯告诉他,那两个满脸沧桑、身穿病服的中年男女,就是他的亲生父母。
多年肾衰竭的女人,和在砂砾加工厂工作身患肺尘病的男人,两道瘦骨嶙峋的佝偻身影、两双干涸又布满细纹的手掌。
破旧发黄的病服、按键的老式手机、干硬馒头与咸菜,一切摆在那间乱哄哄的多人病房里,满眼都是温时熙多年不曾面对的心酸与困苦。
他那些年幼时的小小埋怨,在这样的事实前,就像瞬间风化的沙一样,顿时消失无踪。
温时熙说不出来一个字。
他穿着贵族学校的昂贵校服,十指白皙干净,根本无法再去想,他的父母究竟为什么会抛弃他。
姜敛什么也没说,可巨大的差距让温时熙瞬间明白,其实不是姜家人吝啬于爱他,而是少了那一份深入骨髓的血缘,他和那栋老宅里的人,根本就属于两个世界。
回家后,姜权宇看出温时熙心情不好,让佣人换着花样做了好看的点心,温时熙看过后,脸色却变得更难看了。
当晚的深夜,温时熙抱敲开姜权宇的房门。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张稚气褪去的脸布满认真,郑重问道:“如果我成长成优秀的大人,能成为哥哥真正的家人吗?”
温时熙足够聪明,所以能猜出姜敛为什么会带他去医院。
也许很快,他就要离开姜家了。
可只要他付出足够多的努力,去留学、去参赛,总有一天能成为像姜言一样的钢琴家。
他总能摘下养子的头衔,也能将今天看到的卑微与落魄踩在脚下,成为一个独立的“温时熙”。
这样,就算他不是姜权宇真正的弟弟,也应该可以继续做姜权宇的家人,被那样的目光凝望着。
一切都不会改变,只要他能做得更好。
无论是“贫穷”还是“未来”,像这样的字眼,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根本不是值得迷茫和恐惧的事。
温时熙想了很久,唯一的惧怕,是和姜权宇分开。
长久以来,他的生命里只有姜权宇一个人,就算他知道姜权宇不是他的亲哥哥,他也已经像个寄生虫一样,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太久太久。
对他而言,姜权宇是他超乎血缘的家人,是他必须汲取的血液、是他赖以生活的养分,甚至是在他出生前,就已经附着在身上的黏膜。
他不能离开姜权宇,也不可能离开姜权宇。
他必须攀附在“哥哥”身边,如同一株阴暗、不可见光的菟丝软藤,缠绕依赖在姜权宇的生命里,守住那份只有姜权宇能给他的被需要感。
他必须是姜权宇的弟弟。
那时的姜权宇站在门内,表情含着一点无奈,低声道:“看来我的时熙真的长大了,已经开始思考,要成为优秀的大人了。”
温时熙低着头,两只手轻轻握在一起。
继而,他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
“哥,我们会一直生活在一起吗?”
也许温时熙自己不记得,像这样孩子气的话,从小到大他问过姜权宇许多遍。
姜权宇的回答一如既往。
“当然,我说过,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是承诺亦或大话,还没成年的温时熙分辨不出。
从那天开始,温时熙突然开始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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