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上星辰
缓缓而来的浪声,听起来格外安详。
安静中,温时熙放下勺子,一手托腮,看向面前的姜权宇。
“自从你回来以后,我们还没这样吃过饭,是不是?”
姜权宇经过冷静,眼里恢复到以往的沉稳,他开口道:“吃过,在陈家乐的别墅里。”
温时熙闻言,想了片刻:“嗯,好像是,我差点忘了。”
“你今天一天都在哪?”姜权宇问:“没有好好吃饭吗?”
“我一直在机场。”温时熙平静道:“因为我想了想,在离开前,我没有任何想去的地方。”
姜权宇听见“离开”两个字,脸色微微一停。
安静的私家包房中,陈设精美,反射着恰到好处的光源。
“所以……”姜权宇问:“你为什么没走?”
再次提到这个问题,温时熙托着腮,眼神聚焦变得十分遥远。
“你好像真的很想听我留下来的理由。”温时熙说着,转头看向窗外的海面:“我有点吃多了,我们出去走走吗?”
私家餐馆楼下,有一片迎着海湾的花园露台。
梦幻的串灯与植物相映成趣,柔光照着小型景观。
陶瓷质地的动物摆件分布在小路两边,有彼得兔、狐狸汤姆、还有田园鼠蒂娜,像童话故事里的场景,温馨又可爱。
温时熙披着外套,眼睛亮亮地,穿过花园。
他来到观海的高台上,望着满天的星星,发出一道小声的惊叹。
温时熙回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姜权宇:“你怎么会知道有这样的餐馆?”
姜权宇顿了顿,不想说是他偷偷给陈家乐发消息问来的。
“我也第一次来。”姜权宇问:“你喜欢?”
温时熙坐上观景台边的高凳,星星灯串散发的柔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出几分明媚。
继而,他转头看向海面,答道。
“还行。”
姜权宇缓缓迈步,走到温时熙身后。
温时熙头顶的碎发被海风吹起,一时晃晃悠悠的。
姜权宇不厌其烦地看着那缕发丝,呼吸缓慢又安心。
一片安静中,温时熙决定解答姜权宇的问题。
“姜权宇。”温时熙的嗓音中有些不解:“说来很奇怪,虽然一切都安排好了,但当我要登机的那一刻,我突然很迷茫。”
不久前,坐在机场的候机厅里,温时熙望着一望无垠的停机坪,慢慢发觉,自由的世界对他而言,是一片空白的未知。
很多年以来,姜权宇希望他是姜家的金丝雀,乖乖待在设定好的人生和鸟笼里。而梁敏老师和程轩希望他去维也纳,参赛得奖,成为一名传奇的钢琴家。
可对他来说,当七年前姜权宇打碎他对未来的所有憧憬时,他就没有再渴望过什么样的未来了。
他很想逃离姜权宇强硬套在他脖颈上的项圈,却在程轩的发问下,回答不出,他到底想成为一名什么样的钢琴家。
只是弹钢琴的话,他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弹。
与程轩的兴致盎然不同,就算是说到世界著名的Mozart钢琴大赛,他也仍然没什么兴致。
说到底,他和程轩一起去维也纳,可他没有任何变化,一颗不渴望发光的心,要怎么坐进金色大厅呢?
他没有方向的站在未知里,就像身处在一座被遗弃的机场,世界上成千上万条航线,没有属于他的道路。
“我见过沈医生了。”一片浪声中,温时熙静静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的母亲死在巴黎,但如果七年前改留学申请时,我先和你聊一聊,你不会那样对我的吧?”
温时熙第一次如此平静,聊起七年前的事情。
姜权宇听到沈初霁的名字,垂下的双手微微一顿。
很快,他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只是静静道:“你不需要做这样的假设,为我做的事找任何借口。”
温时熙:“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去找沈医生的?”
“不需要问。”姜权宇沉稳道:“除了陈家乐,没有其他人了。”
映着海风,温时熙失笑一声。
“姜权宇,你还是不希望我原谅你吗?”
一片静谧间,姜权宇看着温时熙的发梢,眼底沉满厚重。
在坦然面前,姜权宇尝试放下那些自欺欺人的念头,嗓音轻了些,说道:“其实我明白,这句话没有任何意义。”
姜权宇在商界浮沉,深谙人性奇怪。
只要心里愿意原谅,不说原谅也会原谅。
但如果心里不原谅,即使说了原谅,也不一定是真的原谅。
合着飘荡的风,姜权宇皱起眉,试着一点点,将心底的话说出来。
“但温时熙,因为我们没有血缘,我……不想和你,变成甚至不及临时标记,那样一吹就散的关系。”
爱和恨,他们之间,总要有一样。
浅声中,温时熙沉默,静静听着身后人的声音。
他感受着来自姜权宇的沉重,思考起沈初霁所说的那些时光。
温时熙第一次觉得,他和哥哥像彻彻底底的两种人。
他像散在风里的草籽,没有任何心愿和方向,姜权宇却像一颗不断生长的树,用力地扎根在有他的幻影中。
“嗯。”温时熙静静道:“我不会原谅你的。”
他说着,转过身,看向姜权宇幽深的眼睛:“不过我还是想谢谢你,谢谢你那天对我说,自由不是轻盈的。”
温时熙说着,眼底泛着和夜海一样漂亮的波纹。
“我今天不去维也纳,但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想好,我也许还是要走的。只是我觉得,这样漫无目的的离开,和从前没有区别,也谈不上人生。比起用尽全力逃离你,我想感受身边的一切,选好方向,定下计划,再去朝着我想要的目标,找到道路尽头的自由。”
他不想做《月亮与六便士》里,不顾一切、只知道追逐月亮的思特里克兰德,那也许和他七年来渡过的每一天,没有任何区别。
他要像弹奏重音那样,用尽全力地伸手,渴望,感受自由到来时的重量。
柔光下,花园像梦幻森林中的场景。
姜权宇看着诉说自由的温时熙,好像一眼望到眼前人年幼时,那副明明一脸稚嫩,却总是很认真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温时熙,回荡在身体里的每一道鲜明心跳,他的每一个间隔、每一个节拍,都像是为了温时熙而跳动的。
温时熙说完自己花了一天想好的正式决定,见姜权宇不说话,微微皱起眉。
“姜权宇,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程轩听完,还夸我好像突然长大了。”
听到程轩,姜权宇原本沁满温柔的脸冷了冷。
“他有什么资格说你长大了?”姜权宇皱眉:“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有资格这么说。”
“你没有。”温时熙声音稳极了:“程轩是我学长,姜先生是我什么人?”
姜权宇闻言,双唇微张,定在原地。
一时间,深色虹膜反射,是温时熙微微倾斜的脸。
姜权宇声音沉稳,带上一点无可奈何:“所以你不走,除了你对维也纳没兴趣以外,还为了特意留下惹我生气?”
“你刚刚一直在问我,为什么没有去维也纳。”温时熙道:“可我不明白,你既然不想让我走,为什么要一直问我这个问题?”
温时熙说着,薄唇浅浅开合,问道:“你是很想听到我说,我是为了你才留下的吗?”
姜权宇微微怔住,片刻后,他答:“就算你真的这样说,我也知道你说的是假话。”
温时熙吹着海风,舒服地眯了眯眼,淡淡道:“是么……”
在听过沈初霁的所有话后,温时熙想了很久,不想被大海淹死。
他口吻轻松,缓慢道:“可我的确是,不想让你一个人。”
一时间,声音越过真假的边缘,落入心底深处。
姜权宇双唇轻动,手微微攥起。
漂亮的串灯下,温时熙视线游弋,停在姜权宇轻轻咬牙的脸颊。
片刻后,温时熙:“……你不是知道是假话吗?”
姜权宇知道。
但他还是要疯了。
就算知道温时熙说的是假话,也好听到他快窒息了。
温时熙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
继而,温时熙转身,重新面向大海。
“对了。”温时熙道:“以防你再做出什么事情,我们提前说好。我下个月月底还是要飞去维也纳,去参加今年的Mozart钢琴大赛,如果赛程顺利的话,大概会在那边待上一个月左右。”
姜权宇闻言,问道:“参赛?”
“嗯。”温时熙道:“我需要拿到一些国际奖项,梁敏老师才好帮我写推荐信。”
温时熙说着,想了想认真道:“我……还挺喜欢合奏的,也许会试着朝合作协奏曲、或者歌剧伴奏的方向发展。”
本来七年前,他就想去巴黎的加尼叶歌剧院,参与歌剧演出。
渐渐地,姜权宇看着面前那道自说自话的背影,视线再次定格在温时熙头顶那缕晃来晃去的头发上。
姜权宇突然有种错觉,觉得现在的温时熙,甚至比坐在钢琴前,还要耀眼到无以复加。
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在心里翻搅出轻痒。
原来只要把温时熙放出鸟笼,他不光不会飞走,还会变成这样更加漂亮的样子。
无法控制的靠近间,姜权宇轻轻贴近那道背影,双手搭在露台边缘的栏杆上,将温时熙圈在身前。
深入大海般的声音,却又轻柔至极,应道:“嗯,协奏曲或歌剧,温时熙想做什么都可以。”
在世界的花园里,他的温时熙无论想成为什么人,只要温时熙喜欢,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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