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温时熙说,已经不爱他了。

姜权宇缓缓开口:“那只代表现在不爱,对吗?”

温时熙闻言,微微一顿,呼吸寂静无声。

昂贵西服包裹着姜权宇那颗布满寒冷的心,幽暗瞳孔扩张出潜藏的暗涌。

姜权宇:“那就从明天、或下一秒开始,试着再一次爱我吧。”

他说着,像是很不习惯,轻轻呼出一口气。

继而,姜权宇不想等温时熙的回答,他握住门把,一边关门,一边缓缓道。

“我回去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随着房门轻柔闭合,温时熙站在门内,静静愣了片刻。

稍晚一些,像是过了良久,门外的脚步声才隔着门板传来,越走越远,直到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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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港入冬以来,初雪连着秋雨早早下过,艳阳天一连数日。

温时熙第二天联系搬家公司,想取消钢琴的交易。

他很快得到回复,买家欣然同意,还说很喜欢这架钢琴,所以希望温时熙如果再想卖琴,可以直接联系他。

晚些时候,温时熙从搬家公司负责人手里拿到买家的联系方式,发去一条感谢短信。

继而,他又联系了中介看房,十分忙碌。

梁敏老师得知温时熙没走后,和温时熙聊了许久,之后给他推荐了合适的乐团去旁观,还为下月月底的钢琴大赛,特意花了半天时间,陪温时熙一点点挑选参赛曲目。

而百忙之中,姜权宇就像是为了确认温时熙的存在一般,每晚都会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不长,每通大约几分钟左右。

大多是问问温时熙一天都在忙些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比赛准备得怎么样。

像是守着一条规规矩矩的线,又像是不知道什么线不线的,只是单纯的不擅长。

周末的傍晚时分,海港市中心的贝朵斯特剧院里,温时熙坐在歌剧场二层一侧,正在观看今晚的歌剧《唐·卡洛》。

与此同时,姜氏总部大楼里,顾秘书正加班加点,按照姜权宇的要求,在经过多轮估价后,给海港所有交响乐团发去投资说明函。

陈家乐坐在沙发上玩游戏机,觉得姜权宇还是应该看看心理医生。

像这种把钱往黄浦江里倒的行为,陈小少爷因为偷酒刚刚挨完家里人的打,连想都不敢想。

不过唯一让陈家乐安心的是,姜权宇好像终于恢复正常了。

这简直太好了,花点钱就花点钱吧。

歌剧厅中,管弦乐正在引人战栗的高音中共鸣。

《唐·卡洛》一共四幕,因为全剧意大利文,温时熙只能一边看字幕一边看演出。

西班牙王子唐卡洛和法国公主伊丽莎白,在枫丹白露一见倾心,陷入热恋。但伊丽莎白公主最后却被迫嫁给了唐卡洛的父亲,飞利浦二世。

唐卡洛关心法兰德斯的人民,却恰好又因此,与父王更加对立。

感情与政治交织的矛盾与对立,铸造了一部长达三个小时的悲剧。

虽然是周末,可整个剧场没什么观众,二层看台更是人少。

直到演出结束时,时间已经入夜。

演员谢幕时,温时熙一边鼓掌,一边察觉到,坐在他一旁的老人,好像看他很久了。

温时熙疑惑地转过头,望向老人和蔼的笑容。

老人被发现,也没有移开视线,只是朝着温时熙温和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年轻人一个人来看老式歌剧。”

温时熙莫名其妙被搭话,又觉得老人的口音听起来怪怪的。

他想了想,问道:“你是外国人吗?”

老人从善如流说了句日语,表明来源后,又问:“你是演员吗?”

温时熙摇头:“我只是单纯对歌剧有点兴趣。”

两人说着话,不多时,歌剧散场,起身朝出口走去。

老人看起来很好相处,聊到歌剧时,称得上喋喋不休:“比起意大利语的《唐·卡洛》,我还是更喜欢威尔第最初创作的,法文原版的《唐·卡洛斯》,不过原有的五幕的确太长了,啰里吧嗦的。”

温时熙其实不是很想和陌生人搭话,所以他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人说着话,打算在离开剧院后立刻溜走。

老人说着,问道:“你这个年纪,怎么会对歌剧感兴趣?”

温时熙随口道:“我很久以前喜欢的人,他母亲是位女高音歌唱家。”

“哦?”老人笑道:“那他母亲一定很喜欢你,你们一定很聊得来。”

温时熙:“他母亲很早就过世了,而且我和他也没有在一起。”

老人闻言,露出自知失言的窘迫神情。

温时熙见状,连忙解释道:“你不用在意,我是自己最近很感兴趣,所以才来看的。”

温时熙从小就很喜欢读每一支古典乐背后的故事,作曲家留在那些音乐中的经历,还有那时的喜悦或悲伤,只通过音符和节奏就能完整呈现,简直比童话书还要有趣。

歌剧对他来说,更像是用音乐打造出来的,既华丽又曼妙的一个个世界。

剧院门口,温时熙找借口有事,和老人分别。

老人十分愉快,又用语调古怪的中文和他道别:“我下周六还会再来看《弄臣》,如果你来的话,我们到时候再聊。”

初冬的夜十分寒冷,温时熙在停车场里走了几十米,还没走到车边,就觉出一阵寒凉。

温时熙快走几步,来到车边,坐上车后,把双手放在嘴前,哈了哈气。

这时,他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温时熙掏出手机,看到一条来自陌生人的短信。

“不用特意感谢,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听到你弹奏这架钢琴。”

温时熙点开对话框,发现是那个非常好说话的钢琴买家。

只是他有点奇怪,因为对方隔了两天才回复。

温时熙想了想,礼貌回道:“有机会的话。”

消息通知里,除了短信,还是两个未接来电提醒,都是在他刚刚看歌剧时打来的。

第一条在三个小时前,第二条隔了很久,就在刚刚不久前。

来电人位置相同的“姜权宇”,让温时熙有点头疼。

随即,他索性把手机塞回大衣口袋,当做没看见。

引擎启动,一路驶出剧院停车场。

继而,温时熙刚刚拐出收费口,就看到方才和他一起看歌剧的老人,正蜷缩站着寒冷的路边。

老人像是正在等着拦计程车,一直朝着公路看来。可虽是市中心,但剧院所在的街道附近没有居民区,一到晚上,周围十分萧条。

刺骨冷风中,车道上的白色宾利犹豫片刻,最后向右偏去,稳稳停在路边。

温时熙操控玻璃降下,朝老人喊道。

“你是在打车吗?这里没什么车,我送你到前面的路口吧。”

老人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两条街以外的国际酒店。

因为莫名其妙的好心,害温时熙索性多拐了两条街,把老人直接送到了酒店门口。

等他开车回家,时间已经快接近深夜。

推开家门,温时熙凭着习惯,没有开灯,直接往房间内走去。

他拐过玄关,一边脱外套,一边看向房内。

这时,一片昏暗中,坐在沙发上的人影映入眼帘。

温时熙一顿,连呼吸都停了。

片刻后,他站在原地,看向坐在月光里的男人。

温时熙开口,声音中混淆着一丝淡淡的生气。

“你怎么进来的?”

姜权宇坐在一片安静里,脖领上的条纹领带被扯松,搭在胸前,衬衫最上第一颗扣子没系,领口向两侧微敞着,露出一小块蜜色的肌肤。

属于alpha的危险在暗夜中溢出一丝,可一眼望去,他浑身却又散落着不安与焦躁重叠的晦乱,像黑白电影中暗淡的噪点。

自从上次姜权宇说了那样的话离开,几天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露面。

很快,姜权宇起身,一边朝温时熙走来,一边闷声问道:“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一直不接?”

温时熙:“我在看歌剧。”

姜权宇忍不住皱眉。

说什么歌剧,温时熙明明有时间给陌生人回短信,却一直不理他。

温时熙见姜权宇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你又找人动了我的锁?”

姜权宇走到温时熙身前,眉心微微蹙着。

安静中,姜权宇忍了又忍,才顺着温时熙的问题答道:“不用撬,你的密码,我第一次听你按时,就猜出来了。”

温时熙诧异:“猜?”

姜权宇不说话,拉起温时熙一只手。

温热宽大的手掌,握着因刚刚从外面回来有些微凉的长指,举到两人面前。

继而,姜权宇用指尖,在温时熙掌心轻点。

食指指尖带着一点薄薄的软茧,触碰上掌心的薄薄皮肤,一下一下,痒到无以复加。

哒哒、哒哒、哒哒、哒——

随着动作,姜权宇念道:“11-55-66-5。”

温时熙小时候经常改编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