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权宇沉稳的目光,就仿佛是在问:如果很紧张的话,要不要拉哥哥的手。

温时熙冷着脸,把姜权宇的手扒拉到一边。

这时,医生缓缓开口。

“虽然肌电图的结果有些异常,但从其他检查来看,你手部神经并没有问题。”

温时熙闻言,眼睛里猝然亮亮的。

医生微笑着亲和道:“还是先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毕竟你昏迷了那么久,再休养几天,多观察看看吧。也许多活动一下,握力马上就会恢复了。”

随着医生的话,温时熙下意识抬头,仰起脸,看向姜权宇。

他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主人公,开心时,连眼睛也会露出星星。

一点笑意像春日一样,把寒霜化得干干净净,露出内里的春和景明。

姜权宇把手放在温时熙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

姜权宇知道温时熙不想做小孩子,可他的温时熙就是很像个小孩子。

“原来是你自己吓自己。”姜权宇低着头,看着温时熙的发旋道:“不过没事就好。”

两人和医生又聊了一些注意事项,很快离开诊室,一起返回病房。

午后阳光肆意照进房内,洒在洁白的床铺上。

病房内,温时熙躺在床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看姜权宇坐在不远处的小沙发上,和助理讨论住院耽误的工作行程。

不多时,姜权宇交代完所有工作,助理拿着平板电脑走出房间。

安静下来的病房里,姜权宇转头,看向病床上的温时熙。

温时熙躺在晒满阳光的床上,浸在一片光里。

视线游弋而至,立刻与一双噙满阳光的眼睛对视。

姜权宇顿了顿,问道:“看我做什么?”

温时熙:“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每天有这么多工作,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姜权宇想了想,用平稳的声音,面无表情给出了一个很客观的答案:“一边工作,一边想着温时熙现在在做什么,这样活下来的。”

温时熙有点分不出姜权宇的话,有多少是属于情话范畴。

他沉默片刻,觉得这话有点难接。

姜权宇见温时熙不说话,也没在意,问道:“和我一起转到私人医院吧,这样我照顾你更方便些。”

温时熙没说行不行,只不解问:“你为什么要转院?”

提到这个,姜权宇有点无奈。

“爷爷回来了。”姜权宇道:“他听到我出事,从华盛顿赶回来的。”

温时熙闻言,直接从床上坐起。

这下,温时熙彻底沉默了。

温时熙对爷爷的记忆,仅仅存在于过年过节时,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

姜鹤礼每次出场,都自带压强,满屋叔叔伯伯挨个汇报企业年报,挣多挣少都要挨骂。像大伯那样的一家之主,在爷爷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所幸的是,温时熙从小到大,从来没被姜鹤礼看在眼里过,现在和姜家完全没了关系,也不用出席那些场合了。

温时熙诚恳问道:“那正好,你能直接和爷爷一起回华盛顿吗?”

姜权宇平心静气道:“不能。”

温时熙:“……”

温时熙:“我不转院。”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看见爷爷。

姜权宇思索片刻,改口道:“好吧,那我还是把顾助理留在这。”

温时熙坐着,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有点起猛了。

他缓了缓,道:“我好像困了。”

感觉还不是单纯的困,是有点头晕。

姜权宇闻言,看着温时熙半睁的眼睛,问道。

“头晕了?”

温时熙:“你头不晕吗?”

姜权宇摇摇头。

温时熙烦透了。

……这该死的AO身体素质差距。

姜权宇:“困了就躺下睡。”

温时熙:“你要一直待在这吗?”

姜权宇:“我也想,但恐怕不行。”

除了要继续高压氧治疗,等爷爷查完帐,可能也会马上要求见他。

不过姜权宇见到温时熙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放心很多了。

姜权宇目光平静悠长,在慵懒的午后,望着温时熙的身影。

在他离开前,他可以再这样,多看温时熙一会。

床上,温时熙听到姜权宇会走,又从姜权宇的眼中看出浓浓的依恋,感觉自己的心情有点奇怪。

姜权宇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矛盾又为难的?

还是说,其实姜权宇一直就是这样生活的呢?

一边工作,一边想着他……这样活下来的。

温时熙躺下,把软被盖好,漠然道:“那太好了,你快去忙吧。”

刺眼的阳光中,姜权宇听着温时熙的话,双眼眯了眯。

他见温时熙躺下,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床边的玻璃门前。

姜权宇将纱帘拉起,屋内顿时笼罩在朦胧的柔光中。

继而,他一点点挪动,坐到温时熙的床边。

“温时熙。”姜权宇侧坐在床沿,看向温时熙的脸,一手抬起,轻轻蹭过温时熙的脸颊。

他嗓音平缓,一字一句道:“你现在和我说话,真的很有恃无恐。”

脸颊轻蹭带着细痒,温时熙想了想,淡淡问道:“嗯,那又怎么样?”

姜权宇:“是知道我没办法生气,所以变成这样了吗?”

温时熙想了想,觉得不止这样。

是他知道,姜权宇根本无法离开他。

偏爱越积越多,变成了一份他可以随意挥霍的资本。

温时熙想了想:“那你要生气吗?”

姜权宇薄唇微动,轻轻发出一道笑意。

生气?

他凭什么生气。

很快,姜权宇沉稳道:“你应该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乖乖在医院休息,如果爷爷找你,别接他的电话,也别去见他,都交给我来处理。”

温时熙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姜权宇又用指尖,蹭了蹭温时熙的脸,像挠猫咪的脸颊一样,看温时熙渐渐眯起眼。

“睡吧。”姜权宇道:“闭上眼。”

温时熙在柔和语调中,缓缓闭上眼。

头晕渐渐加重中,温时熙很想马上入睡。

可温时熙却又恍惚觉得,他好像还有什么话,应该和姜权宇说清楚。

温时熙闭着眼,轻声开口唤道:“哥。”

七年前一切,像一块破碎的镜子。

有因为年轻犯下的错误、有心意无法相通造成的误会。

当错误被弥补、误会被解开,恨渐渐散去,原谅与否也变得无足轻重,只差最后一点无法弥补的伤害,是那天的雪夜,姜权宇差点杀死他。

可那条命,姜权宇还给他了。

他和姜权宇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相欠的东西。

日光倾城间,温时熙轻声念道。

“我们两清了。”

继而,只消片刻,他的呼吸变得格外缓慢。

姜权宇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说什么样的话,温时熙已经无法感知。

无梦的安眠,舒缓又惬意。

而守在床边的人影,什么话也没有说。

姜权宇只是看着那道任性的睡颜,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安稳又沉重。

再度醒来时,温时熙连姿势都没换,双眼缓缓睁开,望向纱帘外的暮色,房里一片昏暗。

他犯了一会愣,继而从床上坐起,一转头,看到沙发上坐着个人影。

陈家乐感觉自己的陪床经验突飞猛涨,他第一时间察觉到温时熙醒了,直接端了杯水过来:“喝吗?”

温时熙:“……”

温时熙感觉自己起床的方式好像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