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盐味 第5章

作者:阿阮有酒 标签: 年上 HE 近代现代

说脱也不完全对,他也只是解开扣子,将衬衫褪到了臂弯里。布料堆积在他腰上,腰以上的位置,毫无保留地露出来。

客厅中采光极好,早晨的阳光透窗洒落,大概是很少见太阳,付唯的后背白到发光。一对肩胛骨微微内收,背脊中间沟壑狭窄漂亮,他的肩背薄而不瘦,覆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是收紧流畅的。

应该是在健身房练出来的,程期年拎医药箱的手收紧,面上神情微微一变。从付唯背上收回目光,他眼底有些沉。

付唯转过头来,对上程期年视线。

他黑眸中盛着日光,眼底干干净净的,明媚却又沉静,什么多余的念头也没有,仿佛能一眼望到底。

程期年心头略有迟疑,与他对视后,多了几分不确定。或许是他想多了,付唯没有其他意图,他沉默地鉴定与评判。

“伤口应该在肩胛骨旁,这样比较方便,不是吗?”付唯轻轻歪头,眼里透着疑惑。

程期年抓医药箱的手微松,面上有少许的不自然。直到付唯此刻提起,他才想起来,刚才一眼瞥过去,他竟丝毫没留意到,对方背上的伤口在哪里。

他无法给出肯定回答,只能模棱两可轻点头,略作掩饰地沉声道:“你转过去。”

付唯转了回去,后背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他这才看见,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的确就在肩胛骨旁边。中间有块皮擦破了,出了一点血,但不多,所以付唯才没发现。

他拿棉签出来消毒,手背撞在付唯背上,碰到的那小片皮肤,触感细腻而又柔软。程期年捏着棉签定定神,余光滑向付唯的脸侧。

付唯好似没有发现,也没有任何反应,尾睫平静地垂落,唇角自然地抿起。程期年无端松了口气,从他侧脸边收回眸光,却发现他耳垂泛着粉。

男人手上动作顿住,喉头隐隐地烫了起来。

付唯终于有所察觉,眼睛不自然地眨动,有点语无伦次地解释:“不好意思,我有点敏感——”

话脱口而出,意识到措辞不对,他变得更加紧张,“我的意思是说,”他没有张开整只手掌去捂,而是捏住了自己发红的耳垂,“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让人帮我处理背上的伤口……”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捏在耳垂上的那枚指尖,因为用力隐隐泛起白来。

饱满红润的耳垂,修长葱白的指尖,烙印在程期年眼底。

他有一瞬间的走神。

厨房里传来“叮”声响,像同时唤回两人思绪,程期年手中动作快起来,处理完伤口后,提醒他把衣服穿好。

付唯将衬衫扶到肩头,一粒一粒地扣好扣子,抬头向他道了声谢,“是早餐好了吗?”

程期年简短应一声,关上柜门转过身,没有要留他的意思。

“那我先走了,身份证的事谢谢您。”付唯说。

他也没有要留的打算,起身朝玄关道走去。

程期年没有送他,径直走向厨房。人已经走到厨房门边,最后还是停下步子回头,不高不低地问了句:“早餐吃了吗?”

付唯已经拐入玄关,他想如果没听到,那也就算了。

玄关那侧静了静,付唯果真像没听见。

程期年吐了口气,步子抬起来,往玄关方向走。与此同时,那边也响起脚步声。拖鞋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听频率还像有些急。

付唯快步走回客厅里,表情里带着愣意,有点仓促又有点笨拙,“……是在问我吗?”

程期年眉梢轻扬,忽然就有些想笑,“这里还有别人吗?”

付唯被他留下来吃早餐。

对方早上吃得很简单,咖啡配黄油吐司煎蛋。刚才的“叮”声响动静,是两片吐司烤好了。程期年打开冰箱,问他要吃几片。

付唯看向他的冰箱,一眼扫到黑松露和口蘑,“只吃吐司吗?我会做三明治。”

“不赶时间?”程期年问。

“不赶。”付唯摇头。

“行。”程期年可有可无地点了头,“冰箱里东西随你用。”

他去吧台后冲咖啡。

付唯用平底锅煎口蘑滑蛋,再放上黑松露和培根。煎完后还有时间,他又做了蓝莓西多士。程期年在那边冲咖啡,问他要不要加糖。

“不用。”付唯说。

程期年有点意外,抬眼扫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付唯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能吃苦一点。

他指尖细嫩柔软,面相上看起来,就像从小顺风顺水,被家里溺爱的模样。可他拿平底锅的时候,手上动作却很麻利,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意味。

显然说自己会做早餐,并不是为博他好感撒下的谎。付家最近出什么事,他也私下了解过了。说起来付家这次的事,陈家选择袖手旁观,还跟他有那么一点儿关系。

不过他不与陈家合作,可与付家没有丁点关系。要怪就只能怪,陈家人太过自信,在这种事上遭了冷脸,不知道反省自身原因,只一味地迁怒旁人。

程期年心底轻嗤,陈家与程家那些人,脱了皮就是一丘之貉,是他最讨厌的那类人。

付唯吃完早餐就走了,回去后还被刘伯念叨,不处理伤口就跑出去。付唯说已经处理过了,脱下衣服给他看,刘伯才放下心来。

他在家陪养母,期间也联系了几位,国内家世不错的朋友,但那些人大多帮不上忙。养父为公司奔波忙碌,最近连回家的时间也少了。

晚点经纪人联系他,给他发明天酒局地址,付唯刚回国不熟悉,上网搜了一下,发现是家酒吧。

按照两人之前说好的,他转了一笔钱给对方,算作是他付的介绍费。转完帐以后,付唯编辑朋友圈发布。

在程期年家做的早餐,他用手机拍了下来。三明治黄灿灿的很好看,西多士用蓝莓薄荷叶点缀,配上白色的餐盘,拍出来也很精致。

早上的四块西多士,他只吃了一块,剩下三块是程期年吃的。他发的三张照片里,有两张都有西多士。

朋友圈发布后,除了认识的朋友点赞,还有林娜娜求教程外,程期年两个号都没动静。这在他料想当中,付唯丝毫不着急,也不主动联系对方。

不出他所料的是,晚上睡觉前,手机还没动静,早上睁开眼睛,程期年就找他了,用的是私人小号。

Whiskey:西多士看起来不错,自己做的吗?

小火炖粥:是的。

小火炖粥:这个很简单,你可以试试。

Whiskey:配方有吗?

小火炖粥:有的,稍等。

付唯掀开被子下床,穿着睡衣坐到桌前,从抽屉里拿纸和笔,手写了中文配方给他。和英文字体比起来,他的中文写得很工整,笔锋秀丽而又端庄,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他的脸。

林娜娜说过,他的字和他的脸一样,让人难忘。

Whiskey:原来是蜂蜜炼乳。

付唯扬了扬唇,装作毫不知情。

小火炖粥:怎么了?

Whiskey:我做出来不太好吃,没放蜂蜜炼乳。

小火炖粥:我还会做别的,下次拍给你看。

小火炖粥:但今天可能没时间啦,我要准备晚上的面试。

Whiskey:晚上?面试?

Whiskey:线上吗?

小火炖粥:不是啦,是线下。我得去挑衣服了,下次再聊。

付唯放下手机,站起来去刷牙。

程期年坐在办公室里,转着手机拧眉沉思。如果不是有时差的线上面试,国内有哪家正经公司,会把面试安排在晚上的?

另外没记错的话,付唯是说过,他想进娱乐圈的吧?前后联系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想到付唯那张招人的脸,程期年眉毛拧得更紧了。

他的猜测不是全无理由,晚上到组局的酒吧,除了他欠人情的朋友,还有几位投资老板。这些个娱乐圈的大金主,手里投资了不少影剧项目,在圈里素来也是玩得花的,带在身边的明星时常换,程期年是一张脸也没记住。

他与这些人不是一路,但也少不了生意场上,偶有打交道的时候。程期年坐在沙发里,手里捏着打火机玩,就有陪酒的贴过来,轻声细语要替他点烟。

廉价的香水味翻涌而来,程期年撑着双臂往后一仰,大剌剌地靠进真皮沙发,在对方坐上他腿以前,抬起一条腿架上另一条腿。

陪酒女又往他身前歪,胸口布料拉得极低,包厢里灯光昏暗,程期年也没兴趣看,在她靠过来以前,冷脸按下打火机。

火苗“刺啦”一声窜起,差点儿烧着她的胸口。女人惊叫着后退,脸上有几分惧怕。程期年看乐子似的,嘴角勾起兴味的笑,心里头早已不耐烦,眼风扫向邀自己来的人。

陪酒的很快被请出去,这几个酒吧里养的人,都不是今天的重头戏。这种拉皮条的局,自然也会有门槛。

包厢门打开又关上,第二次再打开时,走廊里灯光泄入,一批生面孔走了进来。这些穿得干净的年轻男女,个个是皮相顶好,身上不带一点风尘气。

几个老板坐起来,笑眯眯地开始挑人。程期年也坐了起来,打火机“啪嗒”一声响,机盖被他用力合上了。

他看着队伍末尾,眼神变得冷锐凌厉。站在那里的,不是付唯又是谁。

第7章

想到前天下午在球场,付唯遮遮掩掩的模样,再想到早晨在微信上,对方言辞之间的细节,程期年心底涌起轻微怒意。

昨天在他家吃早餐的人,今天主动出现在这里,成了别人挑选的玩物。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程期年压着眉扫视他。

付唯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他拘谨地站在后面,被人推着走入灯下。他甚至全程没抬头,像没有发现坐在包厢里的程期年,也没有发现来自四面八方,落在他身上估价般,虎视眈眈的眼神。

他的面容有些僵硬,垂眼盯着自己鞋尖,手指抓住了裤缝边缘。像只落入虎口的羊,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程期年没有叫他,选择冷眼旁观的同时,也在审视与猜疑他。他想有没有可能,付唯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其实只是装出来的?

将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在入夜后走进这种情欲场,才是他原本的真实面目。留学圈子本就乱,那些个出国留学的,没几个是不会玩的。

但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只看见付唯那只葱白的手,抓长裤边缘的力道越来越大,直到布料在指尖皱成一团。

有人殷勤地凑近来问:“程总有看上的吗?”

这话问得看似热情,实则也就走个过场。据他对程期年的了解,男人多半是不会搭腔。他只等着程期年拒绝,却听男人口吻玩味道:“还真有。”

目光落在付唯身上,程期年懒洋洋伸手一指。

付唯知道程期年坐哪,也知道程期年在看他。包厢里看他的人很多,他不需要抬头也能够分辨,哪道目光属于程期年。

与旁人挑拣他的目光不同,程期年平静的目光里,没有贪婪也没有欲望,它甚至不是高高在上的,也没有把他当作商品看。

那道目光始终注视着他,最后一次伴着话音落下,付唯轻轻颤着眼睫,乌黑的瞳仁微微扩大,带着惊讶与欣喜抬头。

灼热的视线消失,他看见程期年指着别人,也没有在看他。

付唯眼里的光熄灭下去,怔愣茫然地抓着长裤边缘。旁边的男生被指名叫走,他欲语又止地动动唇,最终用力地抿紧唇,重新沉默地垂下眼,不再往程期年那里看。

被挑中的男生走近,没用发胶也没有喷香水,身上沾了淡淡的海盐琥珀木香。程期年耷着眼皮吸一口,余光掠向付唯的方向。

他现在确认了,付唯像被骗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