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沃
“这家伙就这么把所有人都轰走,自己一声不吭,心甘情愿地送死了?”
“放屁,我才不信!”
“让开!”
说着,陈澄猛地大步向前,步伐带风,抬手无礼地挥开其他人。
就这样,他如入无人之境般冲到了苏成的面前。
陈澄弯下腰,开始在苏成的尸体上粗鲁地摸索着。
翻开身上的每一个口袋,试图搜寻对方留下的任何线索——
“陈澄……”闻雅上前一步。
陈澄充耳不闻。
的确,他和塔罗师本人并无太多交集,连交谈都很少,在副本之外见过的短短几面,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算得上乏善可陈。
但是,他们却以对手的身份,参加过同一场前十选拔赛。
兵刃相向、剑拔弩张。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了解的自己的对手。
在那个副本中的塔罗师,看似温和的外表下,却是对敌人和自己都一视同仁的狠辣无情。他的一切举动、做出的一切选择、全部都为了达成目的服务——这是绝对目标导向的功利主义,不计任何手段和代价,甚至将自己也看作可被牺牲的存在。
他能冷漠地杀掉挡路者。
也会在最后的关头,为了某个不知名的执念,毫不留恋地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
这种人,是不会就这样默默无闻、毫无来由地自杀的。
除非……这是必要的。
忽然,他猛地停下动作。
陈澄垂下眼,目光落在预言家跌落在一旁的、已然冰冷僵硬的手指上。
他伸出手,将对方的手掌抬起,一点点地掰开。
啪嗒。
从他失去生气的苍白手指间,一张被攥得皱皱巴巴的纸坠下,跌在冰冷粘稠的血泊之中。
陈澄俯身将它捡起,展开,铺平。
那是一张被鲜血浸染,面目全非的塔罗牌。
——也是预言家留下的最后预言。
第712章
“……”
丹朱立于废墟间,一张已然半异化的脸浸没于微光中,显得犹如鬼魅,她眯起双眼,审视独自站着不远处、神情平静得过分的预言家。
她忽然笑了。
“好一个没必要。”
“怎么,你都不准备跟我讨价还价,为你的那些小伙伴们谋一点出路?”
“毕竟,杀死我之后,你的目的就达成了,”塔罗师无动于衷道,“其他人和你已没有了直接的利益冲突,你们自然也就没有了争斗下去的必要。”
“确实。”
丹朱身后藤蔓攀援而起,锐利如喙的尖端缓缓绕上她的手腕,被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抚弄。
“不过,如果他们还是不依不饶的话……后面会发生什么,我可就不敢保证咯。”
“那你会因为我现在的请求而放过他们吗?”苏成望着她,忽然问。
一针见血的问题。
闻言,丹朱咯咯笑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了答案,“当然不会。”
苏成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笑,表情都未改变分毫,似乎早已对对方的回答有所预料。
“好了,”
丹朱用指尖揩去眼角笑出的眼泪,抬起头,似乎终于对这场谈话失去了兴趣,她脸上的笑意淡去。
“浪费时间的闲话就说到这儿。”
“要是再拖下去,你的良苦用心就要被浪费了。”
她咬字很轻,像是呢哝细语,上扬的尾音还带着一点笑意,轻飘飘掠过,“不是吗?”
然而,在她话音落下瞬间,潜伏于废墟以下、不知何时起已经盘旋于苏成脚下的藤蔓忽然破地而起,利刃般的尖端钻入他的身体,将他挑入空中!
咯咯。
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在预言家的血肉的滋养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极其迅猛地生长起来!
不过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已经在对方的身体中生根发芽,咬穿皮肤,折断骨骼,最终从预言家的指尖、肩头、胸口、腹部生长出来,尖锐的花枝被染成血淋淋的红。
“……”
极度的痛苦之下,人类原来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
它们避开了致命的部位,只是从内到外、将他从骨骼到内脏都死死绞缠,迫使他一动不能动。
藤蔓和预言家的身体已经融为一体。
一朵一朵的小花悄然绽放,每一朵都散发出粘稠的铁锈味。
丹朱站在一旁,一只空洞眼眶里花朵盛放,浓艳如血,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苏成因痛苦而惨白扭曲的面容,
“原来,你是真没留什么后手啊。”
她挑了挑眉,看起来似乎有些意外。
丹朱强,且绝不愚蠢。
一个在这么长时间里,一直藏在阴影之中,无论她如何搜寻都不见踪影的人,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毫无预兆地决定停止逃亡、孤身一人出现在她面前——怎么想怎么都有猫腻。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毒饵。
丹朱怎么可能就这样一点都不防备地吃下?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预期中的情况并未发生。
没有陷阱、没有埋伏。
没有后手、没有道具、没有反抗。
就这样束手就擒,引颈就戮。
“……唉,那好吧,”丹朱脸上出乎意料的神色散去,她耸耸肩,漫不经心收回视线,“既然你真的没什么后手,那就到此为止好了。”
“放心,我动手很快,”她抚了抚自己流云般的长发,道,“毕竟,和这里的很多人不一样,我其实没什么折磨人的癖好。”
事到如今,她也不准备深究对方突然莫名其妙送死的原因了——无论如何,杀死塔罗师,让自己成为唯一的船长候选人,依然是排在她列表第一位的。
她再一次抬起眼,目光轻飘飘扫过对方千疮百孔的身体,唇边掠过一抹令人心惊胆战的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我或许还算是帮了你一个小忙。”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缠绕在尾指上的藤蔓倏然而出,发出破空的锐响!
塔罗师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艰难抬起头,不过只是细微的动作,反而让身体深处藤蔓嵌入得更深,尖端刺破皮肤,淌下更多猩红的血,滴滴答答地在脚边汇聚成小小的湖泊。
但他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样,一点点、缓慢地昂起头,像是依然在寻求着、等待着、又执着些什么——
而在他已然涣散的瞳孔深处,倒映着飞速放大的红色死神。
“嗤。”
血肉被搅碎的闷响。
藤蔓没入咽喉,前后洞穿,干净利落。
“……”
苏成的头颅倏地跌落,被挑高在空中的肢体软了下去。
死亡就是这么一回事。
生命的灵光从瞳孔中消散,心跳一点点停止跳动,呼吸消失,体温渐冷。
然后,一切归零。
预言家睡在半空中,苍白的脸枕在被自己鲜血染红的藤蔓,痛苦的神色和阴影从他的脸上遁去了,他闭着眼,看起来显得很年轻。
染着鲜血的藤蔓一点点收回,重新缠绕回丹朱的手腕,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清晰鲜明的血迹。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神情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变化。
似乎踢开的不过是路边的石子,碾死的不过是空中的飞虫。
伴随着生命从苏成的身体中消散,丹朱则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从脚下一点点升起,逐渐充溢全身——原本她对游轮的掌控就已经如指臂使,而现在,这种感觉在以一种难以理解的速度扩张、弥散、增强……
视界似乎在瞬间拔高,原本挡在眼前的阻碍都变得透明。
她俯视着游轮,像是在俯视着自己的身体。
游轮的墙壁变成了她的皮肤,复杂曲折的走廊变成了她的血管。
她的思想、她的意识、她的身体,都在和这艘船一点点融合在一起。
这里发生的一切变化、进行的一切活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丹朱能看到,雨果亲手杀死了最后一名队友,她看到墙壁深处穿行的几个身影忽然停下脚步、改变方向——虽然这一切并非是她眼前发生,但像是在她亲眼目睹的一样,细致清晰、栩栩如生。
真有趣。丹朱十分新奇地抬起手,纤细苍白的五指开合,明明仍是十分熟悉的肢体,但在这种全新的视角下却似乎显得有些陌生。
力量在血管中奔腾,发出澎湃的呼啸。
她缓缓地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美丽、康健、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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