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沃
“嚓嚓。”
单调的摩擦声在耳边回荡着,几乎令人昏昏欲睡。
忽然,苏成的步伐一顿,嚓嚓声停止了。
他扭头向着身后看去,神情有些茫然:“你们有没有听到……”
没有,身后什么都没有。
四下一片寂静。
他转过身,准备继续向前,可是,下一秒,世界就变得一片模糊。
在这大片大片模糊破碎的光影中,有谁在轻轻微笑着,向他伸出手:“让■■重新认识一下■■——”
滋滋。
“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是谁?
头痛欲裂,头晕目眩。
苏成踉跄着,再次向前走出一步。
有谁笑着对他说——我不会抛下你,我们是朋友。
在逐渐成型的血肉世界中,狂风将一切都尽数撕裂,又是谁当着他的面松开手,向下径直坠落。
明明现在使用的是纸人的身体,但却仍然感受到了一股鲜明的痛感,像是一把烧红的刀生生捅穿了太阳穴,在里面反复地翻搅,撕裂般的痛楚拉拽着他。
暗室里疯狂的占卜。
荆棘相替的死亡命运。
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至少现在我们还是朋友,别让我连这句话都不想说。”
不……不……不……
身边的世界震动着,摇晃着,分裂着,重组着。
苏成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内部似乎都在分崩离析。
他挣扎着向前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一只血肉被尽数腐蚀、仅剩苍白指骨的手掌伸到面前。
在被无尽呼啸着的、现实和妄想的夹缝中席卷而来的狂风声中,那道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是相信预言,还是相信我?”
“……”
苏成挣扎着睁开双眼。
他恍惚地转过身,目光落在身边其他人的脸孔之上。
他看到了和自己此刻完全相同的神情。
似喜似悲,似愤怒似痛苦。
闻雅缓缓垂下眼,抬起手,指尖茫然碰上了脸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脸颊上已经一片寒凉。
那是泪水。
源源不断的泪水从眼眶深处流淌而出,像是永远也不会干涸的河,顺着脸颊坠下。
脑海中,那坚实高耸的墙壁被无形的巨力一下一下地砸开,发出轰然的声响,外面的阳光顺着裂缝洒入,照亮了那一片又一片的空白,一串又一串的记忆。
陈默的眉头紧皱。
他的嘴唇张合,翕动着,下意识地想要吐出一个名字。
规则无形的力量仍在作用,它像是最后一层屏障,阻挡着他们回忆起对方的身影,对方的面容,对方的名字——哪怕已有微光透过,答案已经近在咫尺,但是,那小小的一步,短短的一个音节,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却犹如天堑一般。
忽然,闻雅只觉自己的衣角被拽了一下。
她怔了怔,低下头,却正对上小女孩一双清明镇定的双眼。
……橘子糖?
直到这时,闻雅才恍惚间回想起来,自从进入走廊之后,橘子糖就没有在自己的身边出现过。
她什么时候消失的?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知道,想不起来。
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松开她的衣角,转过身,向着走廊的深处跑去。
的确,规则会抹除一切。
但是,如果那它本该被抹除的存在,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天赋的副作用下被遗忘呢?
你该如何从空白中抹掉空白?
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一样,剧烈的心跳声和血流声冲击着耳朵和全身,闻雅再也顾不上别的,她迈开步伐,跌跌撞撞地跟上前方小女孩的身影,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无法再承受自己此刻即将破体而出的惶恐和期待一般,风声呼呼地向耳朵里灌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否则的话……否则的话——
否则什么呢?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身边回荡着和她完全相同的急切脚步声,像是除了自己以外,其他所有人也在跟着一同奔跑。
可是,闻雅却根本来不及扭头。
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全部注意力,全部精力,全部灵魂似乎都系挂在了前方——
忽然,前方那小小的身影冷不丁停下了脚步。
她其中一幅画的面前,抬起头。
在某种不知名的、庞大到几乎压倒一切的情绪的压迫下,所有人都抬起头,惶惑而急迫的目光一齐向着她所注视的方向看去。
在看到墙上那幅画的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随之消失了,变成了一片无物的空白,所有的声音都在其中寂灭。
一张红色的画框里,框着一张模糊的、没有完成的画作——久远以前,黄铜短刀捅穿镜面,鲜血留于围困神明的一面镜上,溅落于其上的鲜血太少,无法完成一整副画作,但却也已经足够,至少能留下一抹剪影于世间。
青年的五官并不清晰,但是,他唇边微笑的弧度却若隐若现。
他远远地从画框深处凝望着他们。
轻浅笑着,一如寻常。
作者有话要说:
在走廊中留下鲜血:337章
第728章 终局(十四)
这像是一场美梦。
鲜血悄无声息地从身体中抽离,带来如沉睡般冰冷而恍惚的错觉,在他意识的引导下,补入四分五裂的船身,让它们一点点弥合。
像是他曾经沉睡在镜中时漫长的年月。
可是,又不太一样。
空空荡荡的胸腔处,延伸处一条无形的纽带。
另外一端连向远处,无时无刻不在轻轻牵引着他的注意力,痒痒的,沉甸甸的。
要等待多久?不知道。
但没关系,多久他也等来了。
他熬过了更混沌,更疯狂的时刻,没道理等不了这一时。
卑劣的私心在他的脑海中作祟——如果他能稳住这条船不沉的话,会不会……
会不会……
会不会换来对方的一个微笑。
一瞬喜悦?
鲜血持续不断地涌出,输送入游轮的毛细血管之中,维持着它的完整,也阻挡着梦魇意志力的入侵——虽然他的记忆并不多,也并不完整,但他清楚,游轮某种意义上是梦魇力量来源的核心,只要他一直这么做,就能削弱它的关注力,让它无力去关注自己胸口长线尽头的另外一端。
他专心致志地做着这一件事,似乎除此之外,世界上再无第二件事能让他分神。
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熟悉的声音,紧张的、焦急的、几乎带着一丝慌乱,轻轻喊他的名字——“巫烛……巫烛?”
是梦吗?
可是,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做过梦了。
温热的、柔软的手指捧起他的脸,慌里慌张地摸着他的脸颊,触摸他的眼睑,鼻梁,嘴唇,那暖融融的气息包围而来,细细的呼吸像是绒毛般扫过他的鼻梁。
真好。
他垂下眼,放纵自己短暂地沉浸于其中。
真是个很好很好的梦啊……
“这个……你快点安回去,安回去是不是就好了?”那声音越来越慌张,“究竟该怎么做……怎么做?”
“……”
那语气隐隐的颤抖令他蹙眉。
鼻尖嗅到隐隐的血腥味。
滴答,一滴温热的血砸在胸口,像是唤醒的钟声,人类温热的鲜血涌入口腔,顺着舌面滚入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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