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上
“你怎么这么不坦诚呢?”
江停无奈地端起碗扭过身,严峫还追着问:“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对我特别有好感啊?”
“我为什么要对你特别有好感?”
“因为我不论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处对象的最优人选,你知道自然界动物择偶的规律吗?只有强大的雄性才能在这个残酷的社会竞争中脱颖而出,占有最多的生存资源,为照顾家庭和后代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
江停一手端碗一手扶额,耐着性子听他扯淡,整个就是一篇歪理邪说。
“所以说至少在本省范围内我应该是个比较值得考虑的择偶对象,你对我有好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当然如果你不对我抱有好感的话,那达尔文物竞天择的理论就要被推翻了,我觉得这种反科学的可能性比较小……”说着严峫自己也掌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好了我不扯淡了。处个对象呗,咱们都这么大岁数了,不行的话再说。”
江停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转回来面对严峫,郑重道:“严队。”
“嗯?”
“达尔文这条理论只针对自然繁衍,不包括同性搞基。”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严峫一拍他:“哎呀别那么狭隘,搞一搞又没什么!”
江停内心感觉其实有点混乱,不知道是好笑还是荒谬——或者说,正是因为严峫在满嘴跑马车的表面之下,透出了异常的严肃和认真,这番争论才显得格外好笑和荒谬。
他不知道是笑好还是不笑好,许久才只能说:“我以为你一直是喜欢贤妻良母型的……”
“每个男人都曾经以为自己喜欢贤妻良母型的,实际上这种事情就跟扔骰子一样,得真扔出了那个点儿,才能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人。”
“……你不觉得怪异吗?”
“开始是有点。”严峫顿了顿,说:“现在其实还好吧,我看警队里那些男的也并没有任何感觉,就看你的时候心跳会比较快。”
严峫这人嘴欠的时候其实还比较好对付,不理他就完了。但当他顶着这张确实下海一次五万起的脸,深邃的眉眼眨都不眨地看着你,直接了当把话敞开来说的时候,不仅是江停,换作另外任何一个人来都很难招架。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膝盖都几乎挨在一块儿。江停垂下视线避开严峫灼热的注视,却看见自己双手上还捧着装满水饺的碗——明明是西南地区夏天的夜晚,刹那间他却生出了好似北方夜里,两口子对坐在炕上说话的错觉。
“……”江停用力一摇头,摆脱掉这种荒唐的感受,问:“你真觉得自己是认真的?”
严峫说:“我确实没有在开玩笑啊。”
“那这你也能接受?”江停冷冷道。
他放下碗,顺手从茶几上拿起电脑。这个笔记本严峫是专门用来连接电视看视频用的,密码就是他家门牌号,江停登陆进去打开视频网站,严峫只见他好像搜索到什么,随即点击播放,把电脑屏幕往他面前一转。
“先了解一下,”江停淡淡道,“这可能会改变你的想法。”
严峫低头一看,随即愣住了,全屏播放赫然是光溜溜俩男的,紧接着外放就响起了肆无忌惮的呻吟。
——那竟是个相当露骨的毛片儿。
第67章
霎时严峫表情一片空白, 似乎都忘了如何反应, 只能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电脑外放中浪荡不堪的声音格外清晰刺耳。
江停打量他仿佛惊呆了的表情,少顷,几不可闻地出了口气。
说不上来这口气是松出去的, 还是一声难以听闻的叹息。他舌根有点发苦,便把刚才那咬剩下来的半个饺子吃了,所有复杂难以名状的感慨都随着那半个饺子咽了回去, 随即轻轻放下了碗筷。
人呐——他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随即严峫的声音响起来:“这男的身材不错啊。”
江停:“?”
严峫摸着下巴, 笑吟吟道:“但下面这个演员专业素质不太行,皮肤也不是很好, 表情有点矫揉造作,脸跟你比的话就更差远了。总体来说摄像和后期都还凑合, 总分一百的话可以打到七十五,这个打分的作品放到我们扫黄大队也就是搁仓库里落灰的命, 绝不会被全市局人人争相传看的。”
空气凝固半晌,江停终于问:“……你说什么?”
严峫反问:“你没下过派出所吧?”
“……”
“你要是像我一样在派出所干过四年,那真是什么样的奇葩事情都能见识到, 俩嫌疑人关所里大半夜干柴烈火搞起来的都有。更别提扫黄打非那阵子连锅端过多少叫鸡的, 叫鸭的,男女鸡鸭一块儿叫的,警察踹门冲进去一屋子男男女女光着屁股开轰趴的……后来到了市局,那更不得了,最丰富最高清的网络资源全在隔壁扫黄大队, 偶尔发现剧情好或者主角特别漂亮的,大家都拿着硬盘去拷,比你这重口味的我都早不当回事儿了。”
说着严峫一笑,那弧度说不出的戏谑:
“倒是你,江队——你这么熟练就能搜出男男小电影来,是不是该解释点什么啊?”
“……”江停在越来越激烈的外放中一言不发。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表情,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额角线条有点紧,似乎在强行压制自己抽动的眼角。
严峫笑意更加深了,慢条斯理地把电脑屏幕转向他,同时凑到近前,几乎贴着江停的脸颊,含笑问:
“——我的阅片感想说完了,你的呢?”
江停终于伸出手,似乎想重重关上笔记本。
但他指尖刚沾上显示器,还没来得及用力,手就被严峫一把抓住了。江停边挣脱边向后仰去,严峫也随之向前倾身,沙发让两人都失去了平衡,同时倒在了柔软的靠垫中。
啪一声电脑合拢,那令人坐如针毡的激情声响终于戛然而止,客厅重新恢复了安静。
江停面朝上仰躺,严峫半压在他身上,两人仅隔着几寸距离,彼此对视着。
这安静似乎比刚才嗯嗯啊啊一通乱叫的声响更让人尴尬,但严峫不觉得。他左右手肘分别抵在江停耳边,把江停热烘烘地压在沙发深处,用目光一点点描绘他的头发、额角、眼睫、鼻梁乃至嘴唇,良久后才低下头去,两人的嘴唇几乎要相贴了,他却问:“我能亲你一下吗?”
江停一动都不动,全身肌肉绷得很紧。
他能感觉到严峫的肌肉渐渐发硬,带来不容忽视的热度和压力。
“就亲一下,”严峫轻声道,抓起江停的手向下探,绅士地停在了腹部,指引他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触碰自己腹肌上仍然还很鲜明狰狞的刀口。
江停指尖就像触电似的一抖。
“或者你亲我也行,”严峫尾音里含着笑意,说:“如果你不介意老坛酸菜味儿的话。”
江停稍微向沙发靠背那一侧扭过头,但因为很挤的原因,这个动作还没完成就被严峫强行捕捉到了,低头亲吻在了那平日里总是很冷淡抿着的嘴唇上。
“……”
跟江阳县医院里那个带着狠劲的吻不同,这次的亲吻缠绵温暖,就像唇舌在心平气和地互相嬉戏,充分享受彼此的温度。
严峫搁在沙发上的手伸进江停后脑,随着那个吻加深的幅度,手指一点点摩挲他刚洗完吹净、还非常干燥柔软的黑发,仿佛通过这个小动作传递出了一种隐忍而耐心的,深切的情愫。
时光在缱绻中旋转上升,和着灯光轻盈舞蹈,穿过五光十色的玻璃窗,向更远处浩瀚安静的夜空飞去。
“江停……”严峫低声唤道。
“……”
“你就是挺喜欢我的对吧?当初在KTV见到的时候,你一眼就认出我了对吧?”
江停还是不吱声,面颊绷得很紧。
好像只要稍微放松,情绪就会像开闸般倾泻出来似的。
严峫无声地笑起来,脸一偏就亲到了他冰凉的下巴,嘴唇贴合着颔骨线条向脖颈延伸,亲亲密密地落到侧颈甚至咽喉。在亲吻到锁骨深凹部位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江停猛地抽出手,指腹出乎意料地热,有点仓促地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么互相紧贴的姿态,推拒又不像推拒,迎合也不是迎合,倒给人一种互相纠缠、难以分割的错觉。
“你在想什么呢?”严峫笑着含混地问。
“……”江停终于开了口,嘴唇被亲得发红,声音细微略哑:“你生日快到了吧,要不送你个东西?”
“哦?送我什么?”
“充气娃娃,大号的。”
严峫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失声而笑。
江停发力想推开他,严峫却不愿意起身。两下挣扎间,严峫背心都掀了起来,堆积在江停肩膀上的雪白浴衣褶子也滑了下去,暖融融的皮肤互相摩擦,同时从他们两人的神经末梢传递到心底更深的地方去。
“再亲一个嘛。”
“不。”
“就亲一个。”
“不。”
“我平时办案子真的特别辛苦……”
“辛苦就早点休息。”
“那一起休息呗……”
江停想下沙发,但严峫老推他搡他。小小的打闹在有限的空间里持续了好半天,严峫终于不乏遗憾地妥协了:“那你起码——”
江停终于逮到空隙,使力把严峫推得半起,自己也从桎梏中撑起了上半身。
严峫的位置比江停高,这时候恰好低着头,突然顺着他滑落下去的衣襟瞥见了什么,视线倏而一凝!
“没有起码,”江停吃力地坐起来:“快去睡,晚安。”
刹那间严峫发不出声来,大脑像是冻住了,五脏六腑被沉重冰块坠得急剧下坠。就在那不超过两秒钟的僵持中,江停已经一手撑在茶几边缘,把自己跟拔萝卜似的费劲拔了出去,险些撞翻那台烫手山芋一样的电脑,赶紧趔趄着避开,然后绕过沙发,仓惶钻进了自己的客卧。
咔哒。
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仿佛某个开关,严峫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
“……呼,呼……”
他都没发现自己在喘气,慢慢翻身坐在了沙发上,猛烈搏动的心脏终于从喉咙口落回胸腔。他不由自主地想:“我刚才没表现出异样吧?”
——应该没有,或者说就算有,那种状态下注意力不集中的江停也难以发现。
严峫闭上眼睛,却无法压抑住急促起伏的胸膛,短短几分钟前的画面犹如情景回放般重新闪现在大脑中——那是江停顺着手臂滑落的衣襟,乃至一寸寸线条分明的肩窝。
深陷处有个因为太小而很容易忽略,但确实非常清晰的红点。
那是一颗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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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市公安局。
“谁让你出院的?谁批准你回建宁的?三十多年过得太顺皮太痒了对吧?江阳县公安领导没人能挡得住你这么个王八羔子是不是?!……”
吕局捧着他的本体——白瓷大茶缸,笑呵呵地走在最前,对身后的狂轰滥炸充耳不闻。中间是脸红脖子粗的魏副局,时不时回头怒骂,好几次险些把咯吱窝底下的文件夹抓起来甩出去。最后的严峫双手插在裤兜里,头向上扬,目光放空,以完全不care的表情迎接唾沫星子一齐乱飞的狂风骤雨。
“无组织无纪律!枉顾自己的生命安全!你还给我这副表情,啊?你以为你现在长大了,我就不敢告诉你爹妈,你爹妈就抄不起皮带打不动你了是不是?!别给我一脸二五八万的!有胆你就给我点反应?!”
话音刚落,严峫突然站定脚步,一捂腹部。
魏副局:“……”
“啊!好痛,快来人救命,啊——快叫急救车,我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