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 第40章

作者:阿阮有酒 标签: 近代现代

粟息自嘲般轻扯唇角,拉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聂靖泽仍旧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脑,听见脚步声时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抬手指了指侧卧的方向。粟息寻着他指尖朝向的角度转身,推开另一间房间的门,走入房间内。

聂靖泽的视线却始终定在他身上未收回。一秒以后,他也跟着站起身来。

粟息坐在床边给钟情回短信,面朝他脸的房间门发出轻细的声响。粟息的目光下意识地从自己落在床边地板上的双脚边朝前移了移。

比床头灯更为明亮的光束从越来越大的门缝中泄进来,无声地淌了一地。卧室门随着推门人的动作缓缓抵上白墙,门板在光里的墙上拉出一条又细又长的影子。

背对客厅立于门口的男人挡去缓缓朝他脚边流动的光,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他的双脚上,嗓音低沉而悠缓:“裤子有点长。”

看不太清对方说话时脸上的神色,粟息下意识地接话:“能穿,走路的时候不会踩到。”

聂靖泽从门口走进来,五官英挺而深邃的脸渐渐显露于灯下。他停在粟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你洗头发了?”

从粟息这个角度看过去,他需要稍稍仰起头来,才能看清对方的脸。他没有去看聂靖泽,而是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开。他注意到,有阴影从聂靖泽的脚底延伸拉长,在身侧的白墙上留下一道影子。

而在聂靖泽的影子旁边,赫然投下的是他坐在床边的黑色影子。

他看着墙上那两道紧挨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已经避开了与聂靖泽的近距离对视,他仍是心跳漏了一拍。

粟息将视线从墙上撤回,有些心不在焉地答:“洗澡的时候打湿了。”

“打得还挺湿,”聂靖泽面色淡淡,将手中的干毛巾盖在他头顶,“自己擦一下。”

毛巾从额前垂下来,骤然盖住了视线中的光,粟息微微一怔。

墙上聂靖泽的影子微微弯下来。

一双手掌隔着干燥而柔软的毛巾落在粟息头顶,动作丝毫不温柔地揉起他的头发来。

粟息在黑暗中面露愕然。

下一秒,聂靖泽帮他擦头发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对方似乎抬起手指在他额前的眉心处按了按。

粟息骤然回神,心不在焉地数着耳朵里一声又一声沉甸甸的心跳声,不明所以。

他没有看到,聂靖泽的双手仍放在他发顶,墙壁上的两道影子却重叠在了一起。

又轻又缓,却也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第四十四章

聂靖泽按在他眉心的手指仅仅只是停留了一瞬。

对方很快将手收回,粟息有所察觉,将毛巾从头顶拿下来。再抬眼时看见聂靖泽已经走回门边,出门前侧过脸来瞥他一眼,“头发擦干以后,把毛巾挂起来。”

这是粟息入睡以前,和聂靖泽有过的最后一次对话。

他坐在床上走神片刻,脑中又浮现对方告诉他家中没有浴巾时的情景。他想起几年前还在读书时聂靖泽的模样。从各方面来说,对方其实并不是一个性格很坏的人。

他与四周同学关系皆是很好,会帮同住的室友追女孩子,误会人时也坦然道歉,从来都是与女孩子划清界限不玩暧昧。

聂靖泽只是将所有的坏脾气,都用在了他身上。

早上睁开眼睛时,粟息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仍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起身换上自己的衣服,又将睡衣和被子整齐叠好摆在床头,才开门朝外走去。

餐桌上面对面摆着两份简单的早餐。聂靖泽坐在桌前垂眼看手机,手边放着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他头也不抬地道:“卫生间里有新牙刷和杯子。”

粟息道了一声谢谢,拐入卫生间内刷牙洗脸。洗脸池旁除去聂靖泽常用的洗脸毛巾,像是还挂着一块崭新的毛巾。粟息伸手摸了一下,毛巾是干的。他没有用对方准备的毛巾,只打开水龙头,对着洗脸池微微弯腰,双手合拢接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极为随意地洗了洗。

从卫生间里出来时,聂靖泽仍在看手机。

粟息走近餐桌前时,余光注意到对方似是在反反复复的看一段视频。只是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手机画面黑漆漆的一片,当中内容看不真切。他没有丝毫想要窥探对方隐私的想法,目不斜视地从对方身侧绕过。

察觉到他的靠近,聂靖泽却将手机面朝下盖在桌边,没有再拿起过。他要求粟息坐下吃早餐,语气中带着一分不容置喙。左手却拿起手边的方盒,极为随意地摆弄起来。

粟息握住玻璃杯抿一口杯中的豆浆,望一眼聂靖泽手中的方盒。近距离看时,倒是像什么用来装饰品的盒子。他想起来数天前在商场中给对方挑的那一块手表,对于当时柜台后工作人员拿出来的包装盒花纹,记忆却已经有些模糊。

粟息放下手中的杯子,语气平静地提及记忆中那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我和钟情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见过他戴手表。上次你找我帮他挑的那块手表,还没有送出去吗?还是说,”他稍稍一顿,“你送给他,他不喜欢?”

聂靖泽闻言,骤然抬眸深深望向他。

见对方不回答,粟息想了想又道:“我说过的。我跟他的喜好不太一样,我挑的那块手表,他应该不会喜欢。”

聂靖泽终于出声打断他,却也言简意赅:“不是。”

粟息神色略有不解。

聂靖泽沉下眉眼,“那块手表,不是要买给他的。”

当日最初只是未经深想随意找来的借口,手表买回来以后却一直搁在家中角落里,他既未再去找过钟情,也没有随随便便转手与他人。甚至沈隋进门一边摆弄手表一边开玩笑时,他反倒莫名觉得有点不高兴。

不过是一块手表而已,若放在以往,他又什么时候这样看重过这些东西。

他当时是不明白,后来看见手机中留存的视频再想明白时,第一时间里开车回来,又将装手表的包装盒从沙发角落里翻出来,仔细收了起来。

两人各自心思有异。

粟息将他的话听在耳里,却是完完全全想到另一条道上去。

思及这些天并未再在出租房楼下见过聂靖泽的车。以及从平常钟情絮叨工作的言辞间,并未再听对方提及过与聂靖泽相关的事情,他心中了然。只当是聂靖泽放在钟情身上的三分钟热度终于消退,转而又将目光投到了旁人身上。

私心里来说,他心中对于这件事的结果,是更愿意接受的。至少从今以后,无论聂靖泽是要与那人在楼下车旁亲昵接吻,还是要情到浓处顺其自然在那人家中过夜,粟息都不再将亲眼所见。

眼不见,心才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