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班 第11章

作者:年小初 标签: 近代现代

“啦啦啦──”不用顾谨言再想,江亦又打过来了,顾谨言没有来地感到一阵轻松。这麽多年,他从没有主动给江亦打过电话,就算有偶尔的冲动,都在按下号码後却最终还是断开了,也许是因为他有这样的安心:江亦总会打给他。

他没有想过,这是因为江亦也有同样的安心:顾谨言从不会拒绝他的电话,或是其他的任何要求。

“喂。”

“刚刚干嘛不接电话?”江亦一开口果然就是质问。

“哦,恩……没听见。有事吗?”顾谨言撒了个小谎。

“许桓下个月初举行婚礼,你陪我去。”江亦说这话的时候,带著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感。

果然,还是许桓。

顾谨言现在只想对著电话吼一声“老子不是你的三陪!陪坐陪聊还陪你伤心!”然後再把手机狠狠甩出去。

虽然他已经想到江亦打电话来基本上只会和许桓有关,可是当真听著的时候,还是觉得冒火。原来他不是这个样子的,最近却越来越反感了。顾谨言没深究其中原因,只觉得是一种单纯的厌倦。

“……这种事,你还是应该找那些淑女名媛才好吧,我一个男的,又是个普通人,不太符合那个场合坝。”顾谨言斟酌了一下这麽说。这样既给了江亦台阶下,又不用勉强自己去参加那个绝对是全是上流精英让自己自卑到死的劳什子婚礼。

“那些女的烦死了。”江亦很不耐烦,然後顿了一下,“再说,要亲眼看到许桓和别人的婚礼,我……”江亦没再说下去,他知道顾谨言懂得起。

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的难过。每一次这种悲伤的时刻,他总是选择和顾谨言在一起。高一那一次讲出秘密的冲动,这麽多年,早已经积淀成了习惯。

顾谨言没有拒绝他,因为没法,因为不忍,因为心疼。这其实已经是一种纵容。每一次,顾谨言都会告诉自己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但其实当下一次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做出同样无条件的接受,再说著同样没有用的绝不。

“知道了……”

“谨言,可以吃饭了。”

“啊!”

田峰再次从厨房毫无预兆地走出来,顾谨言也再次被吓了一跳,於是手机就这麽直直落到了地上。

“……你干嘛一副好像被捉奸在床的紧张样子?”田峰纳闷地把手机捡起递给顾谨言。

顾谨言立马就按了结束键,把手机往被子里一扔,很仓皇地笑。他知道江亦和田峰是肯定不能见面的,但他干嘛这麽紧张……尤其对田峰的那句“捉奸在床”,他真是……

“好了好了,可以开饭了。你躺回去,来。”

田峰把顾谨言扶回床上斜靠著,架好桌子,然後把饭菜端上来。不得不说,田峰的厨艺是出乎了顾谨言意料的,因为田峰当年的书呆子气给他的印象太深,他一直以为田峰应该是个只会搞学术研究的人,没想到厨艺也还不错……

“你明天就不用来了,我过不了几天也要上班了,我可不像你,成了大牌和骨干,医院舍不得的,再这样下去我真怕被裁了。”

“真的没关系吗?”

“有什麽啊,你难道真当我植物人啊?又不是瘫痪了不能动,再说我反正就坐在办公室嘛,又不会到处跑。”

“也好。反正以後我再来看你。”

“呃……”

顾谨言刨著饭,不知道说什麽。他这麽明显的“以後少来我家”的潜台词田峰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啊!!!而且最後那句“以後我再来看你”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田峰笑的是不是太温柔似水了一点???还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他不嫌麻烦的吗???

总之,一顿让顾谨言感到很寒毛直竖的晚餐就这麽结束了,田峰把碗洗了,又叮嘱了顾谨言很多句,最後才离开。关上门的时候,顾谨言只想长叹一声,田峰什麽时候这麽婆妈了啊!

不过,大概才过了十多分锺的样子,门铃就很刺耳地响了。顾谨言才挪回床上不久,他实在很火大。田峰这家夥还有什麽事啊!!!他真是不想再动,可是那门铃一直坚持不懈地响著吵得顾谨言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只能又缓慢起身,又拄著拐杖去开门。

“喂你到底有完没完啊!”顾谨言一开门就火气很大地这麽说。

却一瞬间愣住了。站在他面前的,是江亦。

“怎……怎麽是你??”顾谨言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是因为吃惊还是别的什麽。

“你干嘛一副被捉奸在床的紧张样子?”江亦似笑非笑地看著顾谨言冒出这麽一句话。

“诶?”顾谨言持续傻掉。

“傻瓜……你刚刚手机掉地上不小心碰到扩音键了。”江亦说著便伸手推开门。

啥???扩音键???顾谨言只觉得这麽戏剧性的事情居然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恩?你受伤了?”江亦看到顾谨言拄著拐杖,手上脚上都还缠著纱布,皱著眉问道。

“啊,小伤,就是不小心……”

“谨言,我包忘带了……”

顾谨言还没把剩下的“从楼梯上摔下来”说完,一个急速奔跑的身影就突然停在了他家门口,轻喘著气说出了这麽一句话。

现在是什麽状况?顾谨言只觉得自己最近活的就好像一场戏。

“田峰?”江亦看到来人,只辨认了一秒就叫出了名字,他握著门把的手骤然变紧,危险地半眯了眼眸。带著很薄弱的微笑,声音变冷,“你怎麽会在这里?”

其实江亦还很想问很多话。比如,你怎麽会和谨言再次见面?你为什麽能叫他谨言?你怎麽还能把包落在他家?你们是什麽关系?

可是,後面的这些话,好像都不太对,大脑瞬间的判断和取舍,让江亦只问了这麽一句话。

田峰当然也很快认出了江亦,他推了推眼镜:“我就说下面怎麽会有一辆那麽贵族的车,原来是你,江亦。”

“回答我的问题。”江亦不理睬田峰的话,只固执地追问著。

“谨言遇到了抢劫,我救了他,然後作为医生帮他治疗。有问题吗?”

“抢劫?”江亦重复了一遍,然後冷笑了一下,转头看著顾谨言,“又是抢劫?你不会是又被他上了一遍吧?”

江亦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一阵凛冽的拳风从旁侧袭来,他敏锐地躲过,接住了田峰的拳头。

顾谨言脸色发白,不是因为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人,而是因为江亦的话。

“你不是,又被他上了一遍吧。”

这麽多麽沈痛的耻辱!!!和田峰在一起的几天,他已经努力地让自己忘掉往事!可是江亦,他竟然这麽赤裸裸地说出来,就当著两个当事人的面!而除了耻辱,顾谨言更觉得心痛。难道江亦不知道这样说对他的伤害有多大吗?难道江亦忘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吗??江亦你怎麽可以这麽健忘又这麽无耻!!!

顾谨言的脸色由惨白变得涨红,他哆哆嗦嗦地扶住门把,努力想把门关上。

“滚……你们都给我滚!”

正准备开打的两个人听了都很默契地突然抵住门。

江亦在说了这句话之後马上後悔,他自己也不知道看见田峰和顾谨言在一起为什麽会那麽生气,大脑什麽也思考不了这句话就一下子冲出来了,现在他只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不服气。

“田峰,你接近谨言到底是为了什麽??”江亦很轻松地抵著门,扭头质问田峰。

田峰却沈默了。

江亦突然觉得焦躁。

“说……”

“我喜欢你,谨言。”

江亦还没催完,田峰就对著顾谨言说出了这麽句石破天惊的话。

两个人都愣了。江亦和顾谨言。

“什……麽?”顾谨言呆愣愣地,已经不知道说什麽了。

“你胡说什麽!”江亦提高音量对著田峰吼道。

“没有!谨言,我没有胡说!”田峰根本没理江亦,一下子就拉过顾谨言的手,不过动作虽然很迅速,但仍很细心地顾及到了顾谨言的伤,非常轻柔,语气却是急切的,“谨言,我……我不知道该怎麽说,可是这几天你难道没有感觉出来吗?我喜欢你……这十年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也许最开始是因为补偿和愧疚,可是後来……”田峰痛苦地闭了闭眼,“我不知道那种感觉怎麽就变质了,你的脸老是在我面前晃,我发现你很多细小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我……”

田峰说的激动而真诚,当然他没敢说的是,他也一直怀念顾谨言身体深处的火热和紧窒,在男孩子性向还很模糊的那个年纪,顾谨言已经改变了他的性向,自从那一晚之後,他发现他对女孩子已经没有感觉了。

就像女生总会对她的第一个男人产生最深的依恋一样,田峰对顾谨言,是一种难言的微妙的情感。田峰後来也去夜店,找过MB,但是每一次进入他们体内,他都无法克制地想起顾谨言。顾谨言的呻吟,顾谨言的体温,顾谨言的挣扎,顾谨言的泪水。

愧疚和眷念。这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田峰想,这应该就是喜欢,或许,是爱。

“放开。”

田峰和顾谨言本来拉著的手,突然被江亦断开。

“你配喜欢谨言吗?你对他做过什麽??”江亦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记了他自己在这个事件中的角色。他现在只觉得彻底的愤怒。田峰居然敢对顾谨言告白?还在他的面前??江亦自己没有察觉到,他内心已经隐隐有一种危险感,顾谨言好像不再属於他了,他有叶茗,现在,还有一个田峰。

他没有想过,为什麽他会认为顾谨言是属於他的。那是一种自恋自大又自负的盲目和优越,就像被宠坏了的孩子,觉得陪在他身边的人,始终都只会陪著他。不会走,不会心里有别人,不会离开自己。顾谨言的存在,就应该是始终站在他身後的,自己想要的时候,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他始终如一地,谦恭而温良地立在自己身後为他解闷,为他分忧。

现在,这个忠心而有用的玩具或者说仆人好像快要被抢走了。应该就是因为这样吧,所以才会著急。应该,只是因为这样吧。

江亦这麽对自己说著,忽略掉心里那种远比失去玩具这种淡淡惋惜的,更难过的一些感情,那究竟是什麽,有些熟悉,但放到顾谨言身上,就变得陌生。

“我知道我对谨言做过那麽过分的事,我在弥补,同样地,我也在追求。”田峰很认真,很认真地对著顾谨言说。

顾谨言完全懵了。活了27年,他第一次遇到向他告白的人,而且,竟然还是个男人。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和承受范围。

“碰!”顾谨言趁著江亦和田峰激烈对视的时候,迅速关了门。靠在门上,只听著外面两个人著急地敲打著门。隔了好一会,他才说了句:“你们先走吧,我要静一会。”

江亦和田峰在门外站了半个小时,看到顾谨言确实没有再开门的迹象,便先後离开了。田峰是忐忑不安的,他本来是准备在顾谨言逐渐接受他之後再表白心迹的,没想到却打破了计划。不过,反正早晚都要说,既然已经这样了,田峰也只能早些开始他的追求计划。

而江亦,一脸冷淡地飙著车,烦躁又不安。虽然,他并不能太理解这样的感受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第二十章

“田医生,那个大帅哥又来找你了哦。”

护士小姐笑得一脸花痴,田峰听著却是满脸阴郁。

“好了我知道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先下班吧,215房的病人我等会自己去看看就可以了。”

护士小姐也很识相,反正每次那个人一来田医生就是一副明显的逐客令的样子。

她打开门,门外正好就是那个让她花痴不已的帅哥,笑得一脸安然。

“小峰,好久不见了呀。”

他走进来,关上门,熟门熟路地坐到平时来诊病人的位子上,看著田峰。

田峰额头青筋直冒:“说什麽好久不见……你前天才来过吧,易临逍!”

易临逍仍然很平静地坐著,看著急欲发火的田峰,眼神里是微妙的宠溺。

田峰不再理睬他,开始收拾自己的办公桌。

易临逍叹口气,把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你找到顾谨言了?”

田峰动作一滞,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转过身,很是嘲讽地看著易临逍,语气里满是不屑:“又是江亦让你来的?这回又干什麽?打我还是上我?”停顿了一下,田峰咬住嘴唇,然後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易临逍,你果然就是江亦的一条狗。”

“啧啧,小峰。这麽多年了,你骂我还是只有这麽一句话啊。”

对於一个男人来说,这本是一句多麽侮辱的话,可是易临逍只这麽淡淡的一句,就瞬间让这句话里尖锐刻薄的戾气变成了无谓轻重的调侃。

“嘶──碰!”一个黄棕色的瓶子飞来,易临逍轻松一躲,身後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而後浅褐色的浓稠液体蜿蜒流下,地上是碎裂的玻璃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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