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 第126章

作者:唐酒卿 标签: 近代现代

“除了我之外,谁的话都不要信。”苍霁梦魇一般地在他耳边低语,“你父亲、你兄弟,黎嵘,云生,澜海,颐宁,东君!他们都会对你说假话,我不会。”

净霖寒冷一般的颤抖,苍霁侵占着他的脆弱,一遍遍重复。

“你会”净霖闭眸,“你们都会!”

“我不会。”苍霁连绵不休地吻在净霖眼上与眉间,“我不会。”

净霖感觉到一阵砭骨的冷。他四周的牵连似乎正在逐渐被割开,绷断后的每张脸都是陌生的。苍霁握着他,吻着他,以一种刻骨铭心的冷将他与别人扯开,只能牵着苍霁的手,只能与苍霁并肩。他仿佛被推出了九天门的笼,却又在另一个看不见的笼子里。这笼子里没人别人,只有苍霁,苍霁含着他的心,将他纳在臂弯中。

这是妖怪的贪婪,也是妖怪的狡诈。

“深秋风重,添衣加餐。半月后我在九天门的鸣金台寻你,净霖。”苍霁面容渐化,眉间的邪气越渐深刻,他贴着净霖的耳,“我好想咬你。”

音落,净霖耳垂便被咬得湿热微痛。他唇间溢声,苍霁顺着他的耳滑到他颈侧,在雪白上用力吮出红痕。随后强风猛袭,净霖劈手一拽,却只能摸过苍霁一截指尖,听得大笑声,人已消失不见,殊冉也消失无影。

净霖如梦方醒,猛跨一步,嘶声恨道:“你这”

霜雾散开,空空如也。唯有耳上热气犹存,净霖心下无端一空,他抬臂划开强风,听马蹄声疾奔,一人已出现在天际。破狰枪划在长风中,黎嵘已勒马眼前。

“我得知殊冉封印已破,便知你渡境了。赶去玄阳城却不见人影,若非适才剑意暴露,只怕还在绕圈子找你。”黎嵘披星戴月赶赴而来,肩上还盛着露水,他说,“这半月去了何处?竟没有一点消息!”

“半月?”净霖神色一冷,“我在血海之中耽搁了这般久!”

“你入了血海?!”黎嵘错愕,“何其鲁莽!可有受伤?”

净霖捂腹,说:“不曾。”

“渡境危险,昏迷时长,你可是遇着什么高人了?”黎嵘问道。

“天机难测,命数而已,没有别人。”净霖抬眸,“东边仍然没有援兵吗?这半月如何,凤凰可还撑得住?我在玄阳城留下天谴符咒,血海必然翻不过去,但是一线数城,别的地方可还好?”

黎嵘面露悲恸,说:“先不提这些”

“何事?”净霖定神。

黎嵘看着净霖,逐渐红了眼眶,他低声说。

“澜海去了。”

净霖指尖一抖,心里某一处石头哐当砸下来,砸塌了曾经长年累月的依赖。他耳边轰鸣,喉间干涩,刹那之间,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第91章 欲来

寒霜铺地, 秋风落叶。九天门坐拥群山万壑,隐于氲雾袅绕间。身着白袍者齐身而立,回荡的钟声余韵萧索。秋雨正瓢泼,雨中却无人撑伞。

黎嵘疾策赶回,与净霖同时滚身下马。两人快步上阶, 穿过一众白袍, 跨入院内,却见枯叶袭袍,堂中陈列着的棺材已无影无踪。

“人呢?”黎嵘沉声喝问。

里侧的云生掀帘而出,见了他俩人, 立刻说:“怎地才回来,晚了!聚灵之身不宜久置,父亲已经下令入葬, 前夜便绕了梵文金链,沉进了八角玄墓!”

净霖上前说:“门中正气凛然,多放几日也不会生出邪祟,何故这样仓促。”

“澜海身染恶疾,门中已有多人突发病症, 再留着,只怕就要生变了。”云生面容憔悴, 已经多日不曾休息。他接过一侧弟子递来的茶水,却不喝, 说, “清遥也病了, 发热不退,所有丹药一概不管用,父亲与东君已经在她榻前守了数日。”

“清遥也病了?”黎嵘大骇,“还有谁?”

“收于门内的凡人弟子病了大半。”云生这才喝着茶水润嗓,咽下去后立即道,“全部都在发热,院中的大夫也瞧不出究竟。眼下束手无策,可怜父亲才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要为这病忙得焦头烂额。我看着不像是普通风寒,像瘟疫。”

“我们是天地纳灵之处,在这里爆发瘟疫不亚于血海危机。”黎嵘失声,“断然不能任由它发作起来!”

“此事迫在眉睫,非常之时必行非常手段。”云生看向净霖,“我知你心里难过,兄弟一场,谁能不难过。只是当务之急在于瘟疫,父亲那边已经连日未曾合眼,你好歹去劝一劝。”

“家中药师也无能为力,恐怕不是普通瘟疫。”净霖说道。

“岂止是药师。”云生苦笑,“就连父亲也无计可施。这病何时潜入门中的我们都不知晓,如今来势凶猛,不得不让人怀疑。”

云生说着出门引路,带着他俩人冒雨往九天君的院子里去。沿途净霖侧目,见许多人正移往东山。

“这是做什么?”

“那是已出现症状的人。”云生说,“门中还有凡人,不能叫他们混杂一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净霖见大雨帘布中埋头而行的皆为成人,他问:“与清遥一道上课的孩童在哪里。”

云生回头看他,说:“稚儿脆弱,父亲自有安排。”

“自有安排是什么安排。”净霖眸子倏地冷凝,“在哪里?”

“你亲自问问父亲不就知道了?”云生说罢在廊下站定,先抬手阻了弟子的通报,而是对净霖说,“我给你透个气。澜海临终前苦撑许久,当时药已灌不进去,他什么话也没留,却在每个人掌心里写了你的名字。他是在等你。这本无大过,只是眼下瘟疫将起,你便需要给家里一个交代。”

“交代?”黎嵘挺身,“他久不在家,他要给什么交代?”

“正因为久不在家!”云生低声急切,“他久不归家,这半月去了哪里?音信全无!澜海谁的名字都不写,唯独写了他的,他此刻一回来便起了瘟疫,落在别人嘴里,可不该要个交代?然而你看看他,神色之间毫无悲痛,这个关头仍然在咄咄逼人,一会儿到了父亲面前,连点样子也不做吗?”

净霖与云生擦肩而过,人已入了室内。云生气得跌足,又待他没奈何,只得与黎嵘赶忙跟上,一齐跪了下去。

九天君倦色颇重,自窗边回首,说:“在廊下吵什么?眼下正是要你们兄弟几人齐心协力的时候,还要再起纷争不成!”他说着声音略显哽咽,顿了半晌,才恢复些许,说,“澜海才走,你们便要继续这样糟蹋为父的用心。”

兄弟三人俯首,云生说:“儿子知错,往后定当严于律己,不再与兄弟置气。父亲劳累多日,万不要因此再难过。”

九天君似是平复些,却不理会云生,而是望向净霖,说:“算着你也该回来了。”

那头立了许久的陶致说:“九哥去哪儿了?我们找也找不到呢!”

“净霖临行前便将渡臻境,此劫不比其他,至关重要,自然要寻个僻静处。”黎嵘说道。

“我心觉奇怪。”陶致负手,“九哥既不喜欢食用丹药,也不愿意同人双修,怎么就精进的这样快?莫非有什么法子,从来没与兄弟们提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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