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洗尘的细雨
赤川风二捏息了烟,至少志吾已经安全了,今晚应该能睡着了。
灯熄了,满屋子的幽暗,良久,赤川风二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几乎岔气,然后泪水从眼角滚落。把脸埋在枕头里突然自言自语道:“这屋里头真黑。”
赤川风二还是睡着了。
入了梦,回到了过去。
潮湿的伦敦阴暗的街角,赤川风二倒在垃圾堆旁,恶臭包裹着呼吸,难受得连胃也要翻出来。他按了按胸膛,可以自行判断得出骨折。
他挣扎着站起来,动一下全身疼痛着,骨头要散掉了。扶着墙,那上面的苔藓弄脏了手掌,他或多或少是爱干净的,以现在他的状态,躺着不动对身体更好。
赤川风二的神志是清醒的,这种清醒让他自我厌恶。
在清醒时鼻孔里满是血腥味、眼里是人肉飞溅、耳朵里是凄历的惨叫。亲手杀人的滋味太遭了。在疗养院休养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还是吃任何东西都呕吐,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在专业的医生建议下他出院了,融入了伦敦的潮湿里。
空洞的眼神、傲然的身姿,被挑衅,应战。
但他的身体、他的手、他的腿却颤抖着害怕着逃避着。
他由着着拳头与腿砸落在身上,痛楚袭卷着每一处,也不知道在滴落的液体是不是自己的血液。
有人扶住了他滑落的身体。
依稀里见到一位慈祥的西洋老者。
他头一歪,昏了过去。
他醒来后,家里派来照顾他的人留在床边,那位好心的路人不见了。赤川风二也没有追究甚至根本没有问人谁把他送来的。
每过的一天对他意义不大。
他依旧晃晃荡荡,无主孤魂似的。
他会独立坐在路边的缕花铁椅,有时静静地坐上一天,他的逃学是默许的,学校的老师知道他的精神状态有问题。
一只灰鸽落在他面前,地上不知是那位路人故意洒落的面包宵……鸽子“咕咕”地叫着,然后展翅,然后继续啄食,然后飞到前面矮屋顶上。
赤川风二的眼前出现了一双棕黄的皮鞋。
“可以坐么?”温吞的卷舌的英语。赤川风二把自己挪了挪。“你的伤完全好了么?”
赤川风二抬起头转过去,花白的发,笔直的背,讲究的西装,华丽的手杖。
赤川风二不吭声,继续地看着那只不时望向这儿的灰鸽。
“想当警察么?”老者突然问道。
“不想。”赤川风二看着那只鸽子在屋顶踱着方步,然后扇动翅膀,终于飞了过来。
“卧底警察,跨国界的,你的身份本就是一种保护色。”
……赤川风二无语,警察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他站了起来,那只灰鸽又折身飞了回去。
赤川风二开始认真地学习,放学会,他每天会到那路边坐在同一位置,灰鸽已经不是一只了,第二天去那里的时候,有了一大群鸽子,有灰色的也有白色的。渐渐地这群鸽子不怕行人,或走或立或飞逍遥地自成世界。
赤川风二常常见到那位老者,后来知道了他的名字:詹姆斯。很寻常的英文名。
詹姆斯是寂寞的。
渐渐地他告诉了赤川风二,他当了三十年的警察,死了七位搭挡。满身的枪伤,有几次连他自己也以为活不过来了。后来,有一天,他执行任务回来,迎接他的是妻儿的尸体。
他说:我不后悔。
有一天,赤川风二主动问了他:“你现在已经退休了么?”
“不,我现在任教官。”
赤川风二怀疑,教官有这么闲么?
詹姆斯没有骗他,他是真的教官,不是学校的那种,而是专业培育卧底的不见光的警察。
赤川风二从师于詹姆斯,他也亲自到了国际刑警总部,他的档案是加密的。
为了职业,或者是为了重生的心灵?他横跨各类兴趣式的学科。
他的正职是学生。
副职可以为任何想要的职业。
詹姆斯对他学业花得最多的心思就是:《表演的艺术》
赤川风二把内心包裹起来,在包装上绘上了缤纷的色彩。
赤川风二常想,如果不是某一日遇到了詹姆斯,那他的人生又将如何?
赤川风二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有些发懒,不想动。
他辗转着,有些朦胧。
入了梦,梦里有名叫藤原志吾的少年。
赤川风二对人处事多少带了点表演的味道在里面,这是职业使然还是他的虚荣心?这连他也是分不清楚的,他越来越不爱寻根问底。他应付着外表的表现出了的自己。然而,在詹姆斯死去后,他的精神支柱再次倒榻,他空茫着没有了坚信。(其实是詹姆斯老了血糖过高而死,属于自然死亡。)在大哥的要求下,他带着无所谓的心态回到了日本。
于是,他的人生再次折转。
他有了执着,有了坚信,有了满腔热情的澎湃。
在这之前,他甚至没有发觉过自己有如此浓烈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