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脖铁树
那书生早有准备,他没去上南县,准备从周围的村镇绕过去,结果刚到了一户人家投宿,便有人找过来,说是县令有请。
杜县令如今意气风发的,越活越年轻,他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书生,问:“是不是要去上谷村?”
“哪里!”书生否认!
杜县令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说:“你今儿个从我这里离开,再去上谷村,怕是不成的。若是你真想去,我便帮你写封信问问。”
杜家人出手,那真是插翅难逃,书生便点了头。
那封信辗转到了柳爻卿手上,他盯着瞧了会儿,说:“现在山上发展的可以,用不着再闭关,可以叫人来了。”
以前不让外人来上谷村,虽说是皇帝的意思,可追根揭底,还是柳爻卿跟哲子哥咬的耳朵。
那会子山上是有野山莓,可房子没盖好,山上的人也不多,再来一些人闹哄哄的,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现在柳爻卿自信,自个儿跺一跺脚,山上的人必然都能井然有序的行动起来,轻易出不了事儿。
也就是一年多的功夫过去,柳爻卿总算是改了主意,开了口,但也只是叫那个书生来,没叫旁人。
回信送回上南县,书生高兴了,连夜收拾行李往这边赶。
第94章 不管
在镇上还感觉不出什么,但快要进村的时候,就能看出不同。
但凡是进出的外乡人,都有村里人时不时看几眼,书生梁松子头一回来上谷村,是完完全全的生人,还没进村就有人盯着看。
一路上叫人盯着上了山,梁松子却极高兴,并未在意这些。
远看山头不大,上头的房子倒是错落有致,隐约还能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走近了却能看到坐着些许人的凉棚,整整齐齐的木桌、板凳,还有硕大的煎饼作坊的牌子,那字龙飞凤舞,极有风骨,却只是简单的牌子而已,煎饼作坊后面还有房子,却是看不太具体了。
在凉棚这边,就有个少年出来拦下梁松子,问他话。
“我是来看老师的哩。”梁松子这么说着,眼睛却不停地看着周围。
外头传闻这地方如何如何神奇,他还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村子,却不成想来了之后才豁然开朗。大片大片的田地,里头的玉米杆还没刨,能看到山上围场一角,上头晒着许多花生。
没看到传闻中的猕猴桃,却瞧见了名满天下的野山莓,就是那红彤彤的果子酿出来的神仙酿,越喝越年轻。
煎饼作坊开着门,里头行走的小哥儿年岁不大,都穿着一样的衣裳,头上罩着布,嘴巴也遮住了,那双眼睛无意中看到外面的梁松子,却没有任何惊慌,很淡然的移开了。
不多时,从拐角处出来个哥儿,梁松子看到了眼睛一亮,他也算是见多识广,那等倾城绝色的哥儿不是没见过,那跟眼前这位一比,那些鲜见都是庸脂俗粉,这个哥儿才当的是天人神仙之姿,叫人看一眼都觉得亵渎了。
后头又出来个汉子,面容沉静,那双眼睛却让人不能小觑。
“你老师暂时不能出来,便叫我出来一趟。”柳爻卿笑呵呵道,“我是卿哥儿,这是哲子哥。跟我去里头坐坐吧。”
这还是柳爻卿第一回 见正儿八经的书生,可也没瞧见他跟旁人有啥区别,反而有点呆呆愣愣的,缺少些变通。
梁松子跟着柳爻卿走,拐了个弯,眼前当真豁然开朗。
进了大门,里头是一排屋子,最正中的是上房。
哲子哥早一步进屋,摆上桌子,拿出卤好的花生,还有西红柿,几个孵软的猕猴桃,还有一盘子爆米花。他又转身拎着水壶往外走,道:“我去打点热水来。”
饭堂那边一天火都不会停,时时都有热水,等天冷了炕烧起来,就不用去那边打热水了。
柳爻卿笑眯眯的,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梁松子。
“我是梁松子,老师他有何事?”梁松子回过神,有点窘迫的低着头,又看到桌上的好东西,手指动了动,很想拿起来吃。
看穿梁松子的想法,柳爻卿拿了小刀,把猕猴桃切成两半,又拿了个竹勺递给他,“这个酸甜味儿,吃吃看。”
“谢谢。”梁松子想矜持一下,却没控制住自己的手。
外面猕猴桃盛名险些压过神仙酿,吃过的人却极少,现在好东西就在自己眼前,他可没有不吃的道理。
哲子哥打了热水回来,坐在旁边泡茶,他的动作慢条斯理的,但极好看。
“其实是我做主让你来的。”柳爻卿忽然说,见着梁松子惊讶的差点呛到,赶忙说,“不要急,不要急,慢慢吃。”
瞧见梁松子吃完一半猕猴桃,柳爻卿才继续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就直接说了。我知道很多人都想来上谷村看看,尤其是来山上看看。”
他这话一说出来,就跟说出梁松子的心思似的,叫他面色更加窘迫。
柳爻卿却没让梁松子继续适应,反而继续说:“但这地方若是你们来了,或者其他人来了,那么我还能做主吗?寻常人还好,若是王孙贵族、世家子弟,我还如何做得了主?山上的神仙酿、桃儿酿,甚至是玉米、土豆也好,在我看来,都是天下人的。便是叫我跟哲子哥敞开了吃,又能吃多少?剩下的还是会拿出来。”
他的话平平淡淡的,却又好像当头棒喝,让梁松子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清醒。
若是皇亲贵胄来了,这个小小的村子能承受得了吗?那些神仙酿、桃儿酿岂不是全都进了旁人手中,那天下人又当如何?
外头的人说神仙酿如何如何好,不是没有怨言,因为想来上谷村的人千千万万,却没有赶来的。
也有说柳爻卿不好,把着这么些好东西,叫人看都看不到。
梁松子背地里也不是没说过,只不过他和旁人一样,更害怕表了态的皇帝。不敢怨皇帝,只敢偷偷怨卿哥儿而已。
此时他却觉得羞愧无比,微微低下头甚至不敢看柳爻卿的脸。
哲子哥却冲着柳爻卿笑了笑,亲昵的用手背蹭柳爻卿的脸颊。
他说的自然没有错,但是不让天下人来,还是他自个儿说了算的,皇帝……其实也是听了他的意见的。
“现在叫你来,是因为我遇到了困难。”柳爻卿清了清嗓子,暗中握住哲子哥的手,一边冲着他眨了下眼睛,一边平静道。
梁松子猛的抬头,急促道:“卿哥儿有何事困难?若是我能帮忙,定会鼎力相助!”
他正因为自己曾经怨柳爻卿而惭愧,更是觉得自己罔顾念了那么多年书,竟是连个从未出远门的哥儿都不如。
脸上的笑容浓了许多,柳爻卿道:“这个不急,咱们去饭堂吃饭吧,早叫我娘单独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