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脖铁树
“宝哥儿,晚上用不着再看着,明个儿等我过来一块忙。”柳爻卿套完最后一个纸袋,招呼大家回去歇息。
外头呜呜地挂着寒风,柳爻卿刚从大棚出来就冻的一哆嗦。
“还是宝哥儿和他阿爷好,现在大棚里烧着地龙,暖和哩。”柳爻卿嘴上这么说,却也没真的留下占了宝哥儿的地方。
前面不远就是自家屋子,里头的炕定是烧得热热的。
把自个儿的外衣掀开 ,裹着柳爻卿,哲子哥吸了吸鼻子,“咱们快点走。”
到了自家屋子门口,柳爻卿回头,看着月色下哲子哥亮晶晶的眼睛,鼻头应当是冻红了,手却是热乎乎的。从山上再回自个儿的家,还得走一段路,山里吹出来的冷风格外凉,柳爻卿就有点心疼。
“要不……哲子哥今儿个睡这边吧。”柳爻卿想了想说,“炕够大,睡三个人也成。”
“好哩。”哲子哥又吸了吸鼻子。
屋里的炕烧得热热的,灶台那边闷着火,能烧到早晨。
从柜里拿出一床新的被褥,铺在最外头,叫哲子哥睡炕梢,自个儿睡最里面,中央躺着兴哥。都累得不行,躺下就睡着了,差不多快到晌午才醒来。
被窝里有个暖融融的毛团子,柳爻卿抓出来一看,是一身绒毛摸着有些胖的茅白,这货又学着人的模样睡在被窝里。
兴哥早就起来,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炕梢,哲子哥这会子还裹着被褥躺着,却是早就挪到炕中央,紧紧地靠着柳爻卿。
“去找二哈子玩吧。”把茅白扔到炕梢,柳爻卿爬起来看哲子哥,就见他毫无所觉的睡着,脸红的厉害,伸手一摸,烫人。
就说昨晚上哲子哥的声音有些不一样,原来是病了。
急急穿衣服起来,柳爻卿拿着银钱去村里请大夫,再回来哲子哥已经醒过来,脸有点红,不知是不是病了的原因,眼睛水润水润的。
这样的哲子哥还是头一回见。
“邪寒入体,无大碍,喝几服药,发发汗就好了。”大夫说着,也没开药方,直接给了配好的中药。这些日子村里许多人家都在家里烧炕,热乎乎的,但只要一出门就有可能邪寒入体,轻的自个儿就能好,重的就得喝药了。
现在手头不缺银钱,药渣自然是不用再熬的,便买足了药。
叫哲子哥好好躺着,柳爻卿拿着陶罐去外头灶房烧火。好容易找着细小的木头、干草推起来,拿火折子点燃,却怎么也烧不起来,烟乌突突往外冒,呛的柳爻卿眼泪鼻涕直流。
“卿哥儿 ,我叫咱娘来了。”兴哥跑进来拉柳爻卿出去,后头厉氏过来捣鼓几下,火就旺旺地烧起来,烟也都被抽道烟囱里,屋里瞬间清清爽爽的。
抹了把眼睛,柳爻卿问:“你咋来得这么巧?”
“哲子哥叫来得哩。”兴哥还得去煎饼作坊干活,没说几句话就跑了。柳爻卿当然也不知道早晨兴哥起来的时候,哲子哥就已经醒过来,还叫兴哥等晌午再叫厉氏来帮忙。
“感觉咋样?”柳爻卿坐在炕烧上,拿手摸哲子哥的额头,还是很烫。
“没事哩。”哲子哥吸吸鼻子,把自个儿半张脸藏在被褥下面,嘿嘿笑着,“卿哥儿今天真好看。”
“那是你眼花哩。”见着哲子哥精神还好,柳爻卿赶忙去洗漱。一大早起来也没洗脸啥的,头发乱糟糟,这会子可真算不上好看哩。
又去大棚那边看了一趟,今天活计倒是轻松一些,哲子不帮忙也成。
再回来,厉氏已经熬好药,柳爻卿就在旁边看着,等哲子哥皱着眉,喝下苦苦的汤药,就赶忙拿出一块糖,“吃糖甜甜嘴儿。”
“甜。”哲子哥含着糖,冲着柳爻卿笑得眯了眼。
厉氏离开没一会儿,钰哥儿蹦蹦跳跳进来,“卿哥儿,听说哲子哥生病啦。”凑到炕前看了看,没看出所以然,钰哥儿叹了口气,道:“忠哥去煎饼作坊找你,你不在哩。”
“咋回事?”柳爻卿想到那家子人,就忍不住皱眉。
“说是柴火的事。”钰哥儿板着脸,“也找了我和我娘。”
“那去看看吧。”柳爻卿也没打算叫厉氏和柳全锦知道,三房的事他出面就行。显然钰哥儿也是如此想的,根本没叫沈氏知道,两个人和忠哥一块儿下山,进村。
这会子天凉的厉害,家里不是很困难的早就穿上厚衣裳,就算没得皮毛做棉袄,也得穿两三件单衣,最起码挡风。忠哥这会子还穿着一件薄薄的裤子,露着脚踝,上身好歹是个长褂,却只有一层,冻的瑟瑟发抖的。
柳爻卿自个儿穿着皮毛坎肩,是哲子哥攒的皮毛,天刚冷那会儿就拿去给厉氏,缝了这么个坎肩,剩下的皮毛还要给柳爻卿做棉袄、棉裤、棉鞋,这些日子厉氏一有空就见缝插针的缝几针。
就连钰哥儿都有沈氏永久衣服改的几层厚衣裳,这会子穿着也不冷。
家里的人都在,上房的炕是凉的,柳爻卿一进门就皱紧眉头,这个日子不烧炕,那可有的熬了。
“咋回事?”柳爻卿问。
“是卿哥儿吧。”说话的是魏氏,带着一枚豆子大小的银耳钉,梳着妇人发髻,上头有个缀着流苏的银簪子,满脸笑的说着话,“家里门口不是有攒的柴火,现在看着怕是冬日里不够。忠哥就盘算着,是不是想个法子,冬日总得熬过去。”
魏氏鹅蛋脸,眼睛略狭长,说话的时候及其利落,瞅着就是个精明的。
进门的时候柳爻卿也瞅着了,门口的柴火他搬走三成,现在剩下的还不到一成,别说冬天熬不过去,就是再过十天半个月的也不成。
“阿爷,咋办?”按理说三房分了家,柴火也早就分了,现在柳爻卿不来也行,可二房钰哥儿也给叫来,他不放心。
柳老头吧嗒吧嗒地抽着汗烟,吐出一口浓稠的白烟道:“回头去山里巴拉些落叶,再砍柴。”
“大伯咋想的?”柳爻卿就又扭头问柳全福。
“我还能咋想?老三住在山上吃香的喝辣的,柴火用到后年都用不完,还能咋地?”柳全福红着眼睛说,理直气壮的,他就觉得三房不应该搬走那些柴火,要不这个冬天指定够了。
似笑非笑地看了柳全福一眼,柳爻卿道:“往年柴火都是这么些,大都是我爹拾的。为啥独独今年不够呢?”
以前柳全锦给上房烧炕,用的柴火最足,回头再给自家屋里烧炕的时候,要么天气好就不烧了,要么天冷随便烧几下,炕温热温热的,一到半夜就冷的刺骨,柳爻卿和兴哥那时候都是整夜整夜得睡不着,冰冷一直从脚凉到膝盖,白天起来半天都热不了。
大房姑且不说,上房柳老头每年冬天都能睡热炕,用的可有三房的柴火,现在柳爻卿把三房的柴火搬走,这边就立马捉襟见肘了。
柳老头也知道这一点,以前他觉得柳全锦孝顺,内心隐隐得意,现在却不能再开口,实在是打脸的厉害。
“阿爷说得对,没有柴火就去自个儿捡,山就摆在那里 ,啥时候去都行。”柳爻卿说完,扭头问钰哥儿,“你家晚上可有烧炕?”
“没有哩。我娘想拿柴火烧炕,大伯不让。”钰哥儿说完,抬头看了柳老头一眼,“当时阿爷和阿奶就在院子里看着,竟是一点都没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