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扫墓 第38章

作者:吴沉水 标签: 近代现代

我心中酸痛,又愧又悔,却又无可奈何,这是我这一生最深沉的一道伤痕,现在想来,公司倾覆,爱着俊清却有口难言,紧接着丑闻缠身,爱人背叛,夏兆柏步步紧逼,我节节败退,那等原以为痛不欲生的怨和恨,在此刻仍旧呼吸行走的躯体中,原来已经慢慢淡化,像隔了层磨砂玻璃,渐渐看不清端倪。但惟独对爱我的人欠下的这等债务,这等内疚和自责,哪怕轮回转世,哪怕劫后重生,却仍然刻苦铭心,痛得我难以呼吸。我想起七婆老泪纵横的脸,抚摸在我身上哆哆嗦嗦的手,不敢确定的眼神,狂喜中夹杂着怨怼的口吻,这些都从此在我心中烙下烙印,永生永世,再也难以磨灭。

我跟着黎笙,一路默然不语。我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但素来跳脱诙谐的黎笙,不知为何,却也一声不吭。我们踏着月色穿过园子,一路上不断遇见保全人员手持电筒,牵着猎犬,见到我们,均脸上有松了口气的表情。走着走着,主楼俨然在前,我正待踏上石阶,忽而被黎笙一把拉住。我微微诧异,转过头来看他。

他欲言又止,漂亮的丹凤眼中,隐含着善意的悲悯,半响,才轻声说:“听说过赎罪券吗?”

“嗯?”我微皱眉头,问:“罗马教廷在十五世纪弄的那个东西?”

“你知道得不少。”他微微笑了,说:“这个东西,最初是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教皇PopeUrbanII发的,据说,当时每个参军的人都可以获得减免罪罚。”

“是的,后来到了,LeoX,这玩意就成了兴建圣彼得大教堂筹款的一个名目,”我看着他,问:“为什么提到这个?”

“因为,我想拜托你,给阿柏赎罪券。”他盯着我,斟酌着说:“他其实,过得并不好。”

我调高眉毛,说:“我不认为这与我何干。”

“小逸,别这么刻薄。”他温柔地说:“这样会蒙蔽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很美,它应该清澈无暇。”他顿了顿,说:“阿柏以前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他很痛苦,他,也许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刀枪不入。”

“黎笙,”我微眯双眼,不客气地打断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叹了口气,柔声说:“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拜托你。我从没见过他对谁,像对你这么在意过。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能一直对你这么好,你能不能也对他好点?你那么无暇美好,也许,真的能成为他的救赎。我是说,你能不能,给他一张赎罪券,哪怕,这张券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黎先生,历史上的赎罪券成为教会史上臭名昭著的一个敛财例子,”我冷冷地打量他,说:“你认为,我会如那个只爱钱的教皇一样无耻吗?”

他脸色微变,抓住我,急切地说:“小逸,你认真考虑下我的话好吗?这世上谁不是满身罪孽,谁敢说自己一声无辜?你换个角度,他真的不错,值得你对他好点……”

“黎先生,我们的对话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我怒气冒了上来,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凭什么单方面下这些判断?我努力想甩开他的手:“别拉我,难道您觉得说媒拉纤不过瘾,要晋身皮条客吗?”

就在此时,夏兆柏怒气十足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们俩在那干什么?简逸,立即给我进来!”

我浑身一凛,黎笙松开手,苦笑着说:“拜托,你以为我会对你的宝贝怎么样吗?”

夏兆柏一言不发,单单只看着我们,就已经威慑感十足。黎笙耸耸肩,说:“好吧,我走我走,真是狗咬吕洞宾。”

他朝我笑了笑,转身走开。我站在那,心里乱糟糟,不仅因为今晚与七婆的相认,更因为黎笙刚刚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就在此时,却听夏兆柏叹了口气,柔声说:“小逸,过来。”

我慢慢转过身,却见他面含微笑,伸出双手,鼓励一样说:“过来好吗?”

这样的声音太温柔,而由于从一个强势惯了的人口中说出,更加显得难以拒绝。我踌躇了一下,终于慢慢走了过去,还没到他的跟前,已被他一把抱住,狠狠按在胸前。他使劲圈紧我,不顾将我弄疼,一瞬间,我以为当年那个令人胆颤心惊的夏兆柏又再度回归。我心里涌起恐惧,下意识挣扎起来,夏兆柏用力圈住我的身子,低喝道:“乖,不要动,就让我抱一下,乖。”

我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夏兆柏身上戾气十足,胸膛起伏不定,我的头伏在他心口,甚至能听到砰砰的跳动。他的怒气,他的不安,他惯用的宣泄怒火的强硬和与之矛盾的温柔交叉在一块,令我害怕起来,这是一种类似于对天敌的本能畏惧,但是,又夹杂着我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感受,仿佛在那一刻,我与他是心意相通的,我能觉察出他的暴戾和拼命想压抑的努力,而他能感觉我的挣扎和恐惧,来自灵魂深处的恨意和靠在他的臂膀胸膛,无法否认的倦怠,对温暖的渴望和战栗。

我们不知道靠在一起多久,久到我已经疲惫不堪,不再想挣扎,真正地靠在他怀里不想动弹一下。然后脚下一轻,他打横抱起我,上了楼,打开主卧房的门,将我小心翼翼地放置松软的床榻之上。他仍然不愿放开我,只是这一次,那拥抱的双臂温柔了许多,换了个令我舒适的姿势,让我靠在他怀中,一下一下抚摩我的头发,温热的掌心中暗含着疼惜和珍爱。那一瞬间,我忽然有种被他捧在手心的错觉。这是一个安宁的时刻,前世的纷争纠结,越来越淡漠,我们仿佛只是两个凡尘俗人,一个叫夏兆柏,一个叫简逸。

“花房好玩吗?”

我愣了下,才意识到,夏兆柏在问我,我抬起头,却见他一脸若无其事。

“恩。”我点点头,说:“很漂亮,七婆伺候得很精心。”

“那老太太也没别的好玩了。”他微微叹了口气,问:“难得她让你进去,那个地方,连我都不能进,你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七婆觉着,世东的灵魂呆在那里,她怕我吓到世东了。”

我闭上眼,淡淡说:“你确实很吓人,不,是吓鬼。”

他笑出声来,低声解释:“刚刚没找到你,我有点急坏了,就怕你迷路。这宅子太老,阴气十足,我怕你给吓到。”

“我被你吓到。”我皱起眉头,睁开眼,看着他,问:“夏兆柏,我们谈谈吧。”

他好笑地看着我,亲亲我的发端,说:“小逸,每回你这么一本正经的要跟我说话,样子都好可爱。”

我瞪他,从他怀里挣开,坐了起来,想了想,说,“我要回去了。”

“好。”他答应地很干脆:“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刚好你妈妈也打电话来。”

我诧异地看着他,说:“你今天好像很好说话。”

“小傻瓜,我对你,难道不是一直都很好说话吗?”他微笑起来,说:“若是别人,我自然有相应的法子,但对你,我希望能尊重你的意思。”

“如果我的意思,是让你别再来纠缠我呢?”我看着他,直接地问。

“不可能。”他笑而否决,轻松地说:“我说过,我可以等你,可以宠你,可以不对你施加压力,但这一切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你最终必须属于我。”

“可是,”我有些无力,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喜欢你。甚至不只不喜欢,在某种程度上说,我对你很反感。你不觉得,你不该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也不该将精力浪费在你身上吗?”

“是吗?”他猛地一把搂住我的后腰,炙热的气息喷在我颈项之处,一双手一寸一寸,摩挲我的肌肤。他的手强势而不容拒绝,攻城掠池一般,装挑这具躯体敏感处流连挑逗,我慌张失措,使劲挣扎,却被他一把按住后脑,深深吻了下来。这个吻与以前的相比,带了更为明显的掠夺意味,狠命蹂躏,顷刻间令我溃不成军。恍惚之间,只觉仿佛一团火焰,从他那蔓延到我身上,燃烧一切,席卷一切,最终将那点理智烧成灰烬。我身不由己,随着他的唇舌攻占,呼吸急促,身子瘫软,酥麻中夹杂快意,恐惧中带了甜蜜,这种可怕的感觉令人窒息,却无从挣脱,我仿佛堕入深不见底的泥沼当中,越挣扎得厉害,就越被抽空力气。

终于,他大发善心放过了我,我已经不知何时,倒在床褥之上,气喘吁吁,不能动弹。夏兆柏硕壮的身体压在我身子上,看着我,眼神炙热深邃,有那么一瞬间,我错以为从他眼中看到复杂的东西,似有痴迷,又有悸动和苦痛,但终究,都一一归入沉寂,他看着我,爬起身,哑声问:“你根本没办法拒绝我。现在,摸着你的良心说,我真的那么令你反感吗?”

我撇过头,心里愤恨难堪,不仅是对他,还是对我自己。忽然下巴一痛,却被他捏着转了过去,他叹了口气,改成轻柔触摸,吻上我的脸颊,低声说:“小逸,我想要你,想得我心都痛了。但要了你又怎样?根本于事无补。所以,我愿意等,愿意忍耐。可是,我不能保证,还能等多久,忍多久。这种感觉很难受。”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为什么宁愿自己难受,你明白吗?”

我默然无语,他爬起来,下了床,朝门口走去,我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他转过身来,冷着脸将一件东西抛到床上,我一看,竟然是我有两天没见到的手机。

“电话号码不要随便给别人。”他冷冷地说,转身出了门。

我爬过去,将手机拿起来一看,有十几个未接电话,竟然都来自陈成涵。

第37章

夏兆柏信守承诺,果然第二日便派司机送我回家。临行之时,我与七婆道了别,她拉着我的手,万分不舍,却终究不得不放开。我趁别人没留意,将写了自己电话的纸条递给她,好方便她随时找得到我。七婆这才舒展愁眉,放我离去。

夏兆柏看着我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想说,但临时接了个电话,似乎公司有急事丞待决断,无奈之下,只得匆匆离开。我目送他走远,暗自松了口气,这下便免去与之尴尬的告别场景。昨晚他所做所说,我反感之极,心下恨不得赶紧离这人远远的,再不要相见。

想要与夏兆柏交流的努力一次次落空,最终不是被他视为稚龄小童哄着打发,便是惹得他骤然发怒,强吻硬抱收场。难堪恼怒之余,却再一次明白,与夏兆柏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沟通可能,夏兆柏由来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自己的原则,自从前是如此,现在更是如此。只不过,从前的他不懂掩饰,现在的他,却已将眼底那种类似于直白的掠夺本性打入冷宫,取而代之的是潇洒而富于技巧性的耐性与温柔。我从前手握林氏,尚且不是他对手,现在病弱贫瘠,想要与之谈判,更无异于与虎谋皮。

两世为人,我至少学会虚以委蛇,剧烈反抗是属于热血青年的伎俩,我不想在无谓的妄动中搭上简妈的安危。可这却不意味着夏兆柏可以为所欲为,尤其是他想将我纳入怀抱,做一个被人包养的小男宠,这简直异想天开。有一点夏兆柏是说对了,林世东骄傲到骨子里,我曾经看过荣华,历经沧桑,这份骄傲,却根植心底,未改分毫,让我屈就他的喜好宠幸,我宁愿再次葬身车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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