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夜
二五章 洗手做羹汤
秦恕坐在小餐室里,他身后是空旷明亮的客厅,客厅里有着银绿色的窗帘、玻璃质地的隔墙、素白色的基调……干净得一尘不染;他身侧稍远处是立在墙角处的衣架,上面挂着他的外套,还是经由了主人之手;他面前的开放式的小厨房,里面忙活着的是他不知何时动心,但是发现时已经到了心尖儿都会随之起伏的心上人……
他突然没头脑地想起了一句话,“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做羹汤”。
一时间,竟是有些恍然了。
他的祖父戎马一生、军功显赫,凭借着从枪炮硝烟中用血肉之躯换回来的战功,荫庇着他的父亲在和平年代里当上了一位将军;他的父亲扎根军营、无怨无悔,不管是大西北的戈壁滩还是东南隅的海岛群,一声令下一纸调令即刻开拨奔赴而去……然而,两位长辈一生最大的遗憾,一个是保家卫国杀敌无数,却未能保护得了远离所在战场千里之外的结发原配夫人,一个是自由恋爱服从分配,却在硬下心肠之后却得知自己抛下的不仅是挚爱女子还有唯一的子嗣……
他想起了祖父在祖母忌日上的沉默寡言、黯然神伤,想起了父亲和秦夫人之间的貌合神离、相敬如宾,想起了满世界奔波、居无定所的母亲……突然就觉得,那句“为君洗手做羹汤”,当真是千金难易的珍贵。
叶家珩端着简单的早餐摆上餐桌的时候,就看到秦恕眼神发亮地死命地瞅着自己,不由得下意识地去看自己今天的衣着打扮是不是哪里不够得体,“……那个,是不是男人系围裙看起来比较怪?……我把豆浆端上了就去掉……”
秦恕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就摸上了他的腰间,轻声但是肯定地说,“不,很好看。”
叶家珩以为他在说反话讥讽自己,却在看到他复杂中带着莫名执著的眼神后愣了一愣。紧接着就被人拽住手腕拉进了怀里,环搂住腰肢就吻了上来。
“……等……等一下,我早点还没弄齐……你给我停手等一下!”
“不用去管它!!”
比预定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吃早饭的秦恕,虽然吃到嘴里的煎蛋和喝进肚子里的豆浆都嫌得凉了点儿,但是心里那种美滋滋的熨帖却是较之更甚。
冷了一张脸的叶家珩看着大快朵颐的秦恕,就觉得原本压在心里的那股子闷气没得地方可发,于是弄得眼神愈发地冷了起来。
偏偏……处在这都快成了“冷冻射线”的目光中的秦总裁,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更让人觉得生气不值得,但是不生气又不甘心。
就在秦恕厚着脸皮想要叶家珩再给他添碗豆浆时,门铃声适时的传了过来。
叶家珩收回越来越冷的视线,起身站了起来,“我去看看谁来了,你吃完了把碗筷放桌子上就成,我来收拾。”
秦恕心里满足得简直没办法用语言诉说——他这辈子的终极人生目标就是身边能有一个长相标致、能力卓越、待人温柔还能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的媳妇儿啊!关键是自己看着还十分顺眼……这这这,这真是……
叶家珩不知道短短的一个早晨内,秦恕的心里就经过了如此多倒伏动荡的念头和千回百转的想法,一边走去开门,一边想要是叶家临回来了,非得先给他禁足一个月了再说!
他一手拉开了门,就看到了唐纪泽。
唐先生今天穿了一件浅粉色的竖纹衬衫,松松垮垮地只扣到了倒数第三粒扣子,稍微低点儿头就能窥到他半隐半露的胸前突起,当真是风骚无比。
他一手搂了一大捧“蓝色妖姬”,另一只手里提了一个装饰精美的礼品盒,脸上的笑容是有距离的亲近,“家珩,今天我过来看看你,大周末的应该有时间吧?”
叶家珩下意识地用身子堵住了门缝,他从来没想到过现在这种情况的出现:分手没多久的前情人在自己家里遇到了另外一个男人,关键还是在清晨这种敏感的时间段里……
——虽然没有什么值得亏心的地方,而且秦恕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是……总会觉得……
唐纪泽挑高了一侧的眉毛,笑容里却带上了努力掩饰的落寞之意,“那个,不请我进门坐坐?……我就是来坐坐,来看看你……”
叶家珩迟疑了一下,说,“改日吧,今天我不大方便。”
他这么一说,唐纪泽更是想要进去。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竟有点儿僵持了起来。
正在这时,不修仪态地端了半碗豆浆提拉着拖鞋的秦总裁一晃三荡地从屋里走了出来,一手拉开大门后就热忱地向着唐纪泽打起了招呼,“有客人啊,家珩……怎么不请人进来呢?”
叶家珩还没来得及回头扔他一记眼刀,就被秦恕搂住肩膀后退一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来来来,进来吧……拖鞋就在你脚下,随便换上就好。”
唐纪泽呆立了半天。他以为是叶家珩还在跟他置气,所以不愿意让他进门,没想到的是……
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有一天会以客人的身份,被人热情接待着进入自己曾经是半个主人的家里。
叶家珩没好气地夺下秦恕手里的青瓷小碗,头都不回地向房间里走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是解释什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之类的话,也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拙劣愚蠢,干脆随着事态的发展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他和唐纪泽现在的并不是恋人的关系,没必要为他解释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秦恕忙得简直堪称不亦乐乎,一边招呼着唐纪泽“赶紧进来啊,不要站在门外了”,一边装可怜地向叶家珩求情“家珩等等,我那还有几口没喝完呢……”
唐纪泽走进客厅里,看到又一次大变样的客厅情景,眼神就在那架占据了主要位置的舒尔茨波尔曼上黯了黯。他觉得,一点一滴的,自己的所有,都在悄然撤离开叶家珩的生活……毫无声息的,但是却不可逆挡。
叶家珩把秦恕吃完饭的碗筷收拾回厨房,秦恕跟在他屁股后面装模作样地假客气,“啊啊家珩你放在那儿,我来洗就好。”
叶家珩转回头,斩钉截铁地进行了拒绝,还带着轻微的鄙视,“不,你洗不干净。”
秦恕觉得此刻的自己幸福得快要冒泡泡了——他娘的,这辈子他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刷锅洗碗!这个媳妇儿讨定了……
于是,自觉地把自己摆放到男主人……不,是男主人之一的秦恕,乐得清闲地去客厅里招待客人去了。
叶家珩给唐纪泽送上了一杯清茶,泡的是他最喜欢的上好碧螺春。
唐纪泽捧着这杯茶,觉得掌心中的温热简直有种让人想要潸然泪下的力量——这种曾经有的最终失去的落差太大,即便是他做了再久的心理建设,一旦遇到这种旧日里褪了色的温暖,即刻的……溃不成军、一溃千里、望尘溃奔、一触即溃……
秦恕聪明地住了口。
他和唐纪泽一人坐了一条沙发,左右对应着摆放在两侧。
叶家珩脚步停了一下,就在唐纪泽的对面、秦恕的身边坐了下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的早饭吃晚了。”
这句话说的本来十分普通,但是听在唐纪泽耳朵里就分外的不是滋味儿——吃饭晚了?是起床晚了吧。……究竟还能做什么事情能让起床变得这么晚……这……
他用力地闭上眼睛,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胸腔里和脑门里有种嗡嗡作响的东西一直一直地压了过来,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人的心理大抵如此,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手,但是却总认为自己还有那万分之一回去的机会。这种希望虽然自己都知道是渺茫的自欺欺人,但是却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放弃。
而,不管是人还是感情,一旦有了想要相争的对手,那份子本来就被看重无比的珍贵,就要翻了倍地往上打滚。
唐纪泽哑着嗓子喘了口气,端起手里的茶一气儿喝干净,然后拿捏出了平常的调子跟没事人一样地说,“呃……家珩,我前些天听你说家里的骨瓷花瓶碎了,所以特意托人去寻了两只过来。”
叶家珩笑了笑,“倒是让你费心了。那,先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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