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凛/白墨楼
纳塞索恩如同脆弱部位被扼紧了的雄狮, 无法喘得过气,像是喉管中所有空气都被压迫而出,越发稀薄, 他的整张脸都涨成了酱红色!
皇帝按着胸膛, 剧烈咳嗽起来,那样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终于牵动了西瑟索恩一根深深埋藏的神经,教他转过了头。
还有一步就要跨出殿门, 而他正站在最后的界限。
而此刻,楚歌的心脏如同缀于悬崖边缘,下一秒就会摔得破碎支离!
——根本就不!
就不是什么?!
他知道这个反应, 被无形的规则束缚,而说不出话。
此情此景,与那日被他追问的索菲娅, 何其相似!
根本就不是女孩,还是说
——根本就不是西瑟的妹妹, 皇帝的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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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个猜测,可念头成型的刹那, 如同野草在心中疯长。
皇帝,他已经老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南征北战、意气风发的青年。
他灿金的发丝已经满是花白,他碧蓝的眼瞳已经遍是浑浊, 皮肤松弛, 肌肉虚垮, 强健的身体早已被无休止的歌舞与酒色所掏空。
他剧烈的咳嗽着,如同日薄西山,垂垂暮年的老者。
然而他的眼神。
冰冷,阴鸷。
仿佛北方战场上铅灰色的云层,沉沉的透不出半分光明,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与压迫。
殿下的金发青年直视着高处的皇帝,却与皇帝的眼神错开,于是他恍然过来。
那样带着恨意的眼神,不是朝着他,而是朝着他身边被护住的阿佳妮。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恨意从胸膛中悄然升起。
“不是什么?”他说,声音带着笑,却说不出的讽刺,“母亲都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您还想扣一个脏盆子在她身上吗?”
年少貌美的皇后,曾经闻名翡冷翠的少女。
她早早地就离开了人间,对外宣称是因病去世,那个时候阿佳妮还小,记不清楚,可是西瑟牢牢地记得,自己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
一时慈悲,宽恕了一个北方流落来的贱民,善良的皇后并没有想到,那个决定,会把自己推到深渊中去。
那不是羔羊,而是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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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嗬嗬”的喘气,他手臂不住地痉挛。他艰难的指着西瑟,嘴唇哆嗦着。
他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从喉管中挤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词语,然而在打着颤的牙关间,一个字都听不清。
与之同时。
他再一次痛苦的按住了自己的胸膛,就像在跟一只无形的手搏斗,手按到了脖颈上,就像要把掐住自己的魔爪给搬开。
大殿之中,一时间只听得到他“嗬嗬”的粗气声,除此以外,再无任何声响。
穹顶之下。
碧蓝色的眼瞳犹如冬日的维琴察湖畔,那是厚厚的一层寒冰。
语带嘲讽的说完了那句话后,西瑟索恩就紧紧地抿住了嘴唇,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了后悔。
——如果他来的更快一些,拦住阿佳妮,不让她被父亲带走就好了。
金发青年目光平静,然而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内心中还抱有一点细微的期冀。
他指望着对方,能够解释那么几句,不要其他,只要稍微几句就好。
阿佳妮,他年幼的妹妹,还站在他的身旁。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是被父亲怀疑过血脉的孩子,那该是有多么的伤心啊!
可自始至终,皇帝也未曾有一句解释。
于是,内心深处那一点儿期冀的微光,也被毫不犹豫的掐了下去。
高殿之上,宽椅之中,棕发蓝眸的青年俯下了身躯,他凑到了皇帝的身边,轻声细语的宽慰。
那一瞬间西瑟索恩的心里竟然生出了无穷的悲哀。
他竟然不知道说,他的父亲,究竟是薄情还是多情。
那样的恶待他的母亲,又如此的宠爱一个卑微的贱民。
手臂被轻轻地碰了碰,他侧过了头,看见了一旁站着的妹妹,蔚蓝色的眼瞳里盈满了担忧。
于是那几乎要冻结的冰冷终于和缓下来,他无声的做了口型:
走吧。
金发碧眼的青年背过身去,他牵起了妹妹的手,再也不想看这殿里的场景。
然而这个时候,身后又响起了轻柔的声音,嘶嘶地吐信,如同树根底下污泥深处潜伏的毒蛇。
“殿下,请留步。”
西瑟步伐不停。
“是关于那个奴隶的事情。”
离开的脚步蓦地一顿。
内心深处有一股暴戾滋生,连他握着人的手都不自觉加大了力气:“你还想要说什么,他已经是阿佳妮的人了。”
席塞尔似乎笑了一声,缓缓道:“我知道,公主殿下看得上那个奴隶,那是他的荣幸。您直接从我的府邸上把那个奴隶带走,我也没什么话可以说只是,他身上总归还是有诺维奇家族的印记。”
西瑟的声音冰冷:“所以呢?”
棕发青年微微笑着,轻缓的语气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魔鬼:“既然公主殿下这么喜欢那个奴隶,我自当双手奉上。就请殿下,覆盖掉我的印记吧。”
他的言辞十分诚恳,就像当真是诚心实意提出一个建议。
可他话语里的意味,却又是如此的可怖,令人只要一细想,就觉得不妙。
楚歌心中生出了微微的不安。
毫无疑问,皇帝会站在席塞尔诺维奇那边,甚至因为西瑟强硬的态度、直冲冲的顶撞,而更加偏向于诺维奇。
“时间差不多了。”席塞尔诺维奇说,“人也应该回来了。”
什么时间?
又是谁应当回来了?
莫名的不安笼罩了全身,层层叠叠的乌云漂浮在心头,如同夏日暴雨将来的天空,所有光亮都被遮蔽。
无限阴翳,无限黑沉。
高处,描金的雕花椅子后,那个棕发蓝眸的青年忽的伸出了手。
——啪啪啪!
大殿里响起了清脆的击掌声,而击掌的那个人眼眸晦暗:“带上来!”
长靴踢踏过地面,脚步声回响在耳边,侍卫在不断靠近,其中更夹杂着某一种令人牙酸骨倒的摩擦声。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人拽着,拖着过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心中突的一跳,楚歌蓦地回过头去。
只见着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拖着一个人进来,他双脚虚软,跪在地上,垂着头颅。
然而在那个身影映入眼底的刹那,楚歌的心脏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瘦小的身影,雪白的绷带,特殊的打结手法
那是墨菲!
他在被皇帝传唤走之前,刚刚上完药,嘱咐了让医生来看看嗓子的墨菲!
他以为这个时候墨菲还躺在病床上接受诊治,然而却无能为力的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在意识回笼之前,他已经厉喝出声:“谁让你们把他带来的!”
“是我,殿下。”轻柔的嗓音截断了他的话,席塞尔诺维奇笑意悠悠,“虽说您很是喜欢他,可至少到现在,他还是我的奴隶。”
侍卫反压着墨菲的手,把他直接按到了地上,整个身体都接近于匍匐。而墨菲一点儿挣扎都没有,他的手臂软软的垂着,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
雪白的绷带上已经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楚歌简直没有办法想象,他这一路来遭受了多少的折磨,被侍卫直接拖来这里
惊乱与心慌交织,楚歌蓦地要上前,然而这时候手上却传来了一阵巨大的阻力。
西瑟索恩牢牢地抓着他,不让他上前。
“哥哥!”语带急虑,却毫无效果。
这个时候,地上跪着的人若有所觉,忽的半抬起头颅。
他的眼瞳是墨一般的漆黑,扫过了富丽华贵的殿堂,掠过了壁画、盔甲与圣女像,眼神无悲无喜,褪去了所有的色彩。
下一刻,凝望着楚歌,弯了弯唇角。
——谢谢。
他再一次低下头去,如同屠刀之下的、任由宰割的羔羊,对于即将到来的审判彻底认命。
不!
刺痛绞过了心脏,在他行动之前,西瑟索恩冰雪一样的眼神让他冷静下来。
楚歌蓦地朝高处看去,只见这席塞尔诺维奇注目与他,深蓝色的眼瞳中闪耀着奇特的光芒。
“公主殿下,您真的想要他?”
身边人的冷笑快过了他的回答。
西瑟索恩目光冰冷:“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绕圈子。”
席塞尔诺维奇再一次拍了拍手。
那两个侍卫接收到了信号,忽然动手,直接扒开了墨菲的上衣!
他身上原本缠满了绷带,只是披着一件轻薄柔软的外衣,而侍卫毫不容情的扔掉了这件外衣,甚至动手去解开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