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凛/白墨楼
现在,终于知道了。
因为他失去了高中的记忆,连带着前后的日子, 都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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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知道他原本是从区县里考过去的呢?
人们自然善意的, 只听取更光鲜亮丽的经历。
若果他听从老师的, 后日去考试, 想必简历里又可以被包装的漂漂亮亮。
可是……
他已经不想去了。
事不过三,任谁连续在同一段经历中反复三次,恐怕都会疲惫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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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原本应该上自习的, 不过颜老师让他回去好好复习,准备考试,给了他一块免死金牌。
沿着操场、花坛、树林,楚歌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
他终于转身,朝着校外走去。
并不宽的道路,地面上遍布污水干涸的痕迹,一眼望去,到处都灰扑扑。
小地方,连稍微高点的建筑都没有,两旁全是密密麻麻的矮楼,顶天了也不过四层。一楼是店铺,做些小生意,二楼往上,则是供主人家居住,或是把房间租出去,也是可以的。
楚歌自然而然的给系统介绍,仿佛自己也熟门熟路一般。
他顺着大路往前走,不多时就拐到了一条街道上。
脚步停住了。
“……怎么了?”
楚歌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望过了马路牙子两旁,仿佛要在这条吊儿郎当的路上,寻找什么人一般。
然而此时此刻,人影寥寥。
那是……他梦里的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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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了必经的马路牙子,又转到另一处前。
楚歌平望前方景物,甚至笑了一下,调侃一样的说:“……统子,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系统观察着他,连声音都小心翼翼:“有。”
狭长逼仄的小巷,昏暗脏污的城墙,零落四散的塑料与垃圾……
仿佛又回到了持着钢管与人对峙的地方。
楚歌微笑着说:“一会儿巷子口会不会有人等着我?”
系统犹豫道:“楚三岁,你……”
楚歌弯下腰,当真在地上捡起来一根脏兮兮的钢管:“怎么?”
算了。
系统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开心就好了。”
楚歌笑了一下,回转过身,看着拐角处的路灯,却“当啷”一声,把手里的钢管扔了。
手里空空荡荡的,想要握什么,都握不住。
他轻声道:“我当然知道……没有人会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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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巷子口还是家中,不管在从前还是在未来。
一个人,孤零零。
之南从来都不存在。
楚母……早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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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说过他的那个家,破败筒子楼上的那个家,三个人太逼仄,两个人也勉强,唯有一个人,住着才有富余。
正巧,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可不是住着富余。
富余得空当,空当到令人心慌。
桌上摆的整整齐齐,除了个相框再没有别的东西,干净到近乎于一贫如洗。
楚歌断断续续的想起来,他的成绩其实是可以直接去市一中的,就在出中考成绩的时候,随便想去市里的哪所学校,都绰绰有余。
但当时他为了照顾病重的母亲,拒绝了好意的邀请,而是选择了距离家最近的一所。
县一中也很有诚意,为了争取他的志愿填报,许诺学杂费全免。
只是……
世事终难料,人命如纸薄。
上一个学期,有一天他如往常那般放学后匆匆赶回家中,却发现楚母……悄无声息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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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说,“所以第一段记忆是假的,第二段记忆也不是真的。”
“都是编的些谎话,做的些把戏,想要拿来糊弄我。”
“明明答应了我要长命百岁的,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一个个,都是骗子!”
自言自语的,颠三倒四的,前后不搭的,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
靠着冰冷的墙壁,他渐渐软倒下去,把头埋入了臂弯。
一声声如同梦呓。
“……既然都骗了我,为什么不多骗一会儿呢?”
他决然抛弃的,父母双全的,幸福和乐的第一段记忆。
他没有把握住的,母亲尚在的,本有机会挽回的第二段记忆。
终于回到了他千辛万苦想要找回的从前。
一醒来,便是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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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继续了可以吗?”楚歌哽咽道,“还有什么意义呢,我都想起来了。”
一次又一次轮回,一次又一次重复。
将生命里的那些光与热,所有美好的存在,都残酷无情的撕裂。
一点一点拾捡出,一点一点拼凑起。
尽管有的地方仍旧模糊着,隐隐约约,可终于教他拂去了那层朦胧的面纱。
他终于找回来了,可他宁愿从不曾想起。
“……可是,这是你自己坚持的选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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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在巍峨山巅处,在旭日初升时,有人怀抱着他,如同抱着一整个世界。
——这就是你失去的记忆,你要找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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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水晶灯下流光盈盈,眉眼含笑笑意如星。
喧嚣深处,虔诚的许下心愿,万众瞩目里,请求握住他的手。
——若果这就是你曾经忘却的记忆,你想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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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自己的选择。”楚歌喃喃着说,“这不是我想尽办法,坚持找回的吗?”
他曾经对他写虚假的弃若敝屣。
现在才知道,就算是假的,他也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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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老师上门拜访了。
也难为她,承担了那么重的教学任务,还要为了楚歌操心。
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了楚歌的家庭地址,又怎么在那脏乱差俱全的小巷子里找对了目的地。
神情亲和,言辞真挚,劝的还是同一件事情。
她清清楚楚的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楚歌听。
县一中的校领导是希望把他留在这里的,作为冲击名牌大学的种子选手,只要他当真考上了,下一届招生就会更加有底气呀?
因此根本就不同意,满口保证着,会尽全力对楚歌进行栽培。
“可是啊,小歌,不是我说……就算真的能做到全力栽培,提供的条件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更不要说,做不做得到,都是一个问题。”
在她看来,那些校领导说的话,都是虚的。
就算全力栽培,也不一定能做到市一中的普通水平。
更何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这样的一所学校里想要走到前列,付出的努力,要更甚于他人百倍、千倍。
太累了,太辛苦了,既然有捷径,为什么要放弃。
她是全然为了楚歌打算的,言语间毫不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