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笙
徐萌咬了咬唇,把身上的背包扔到一边,迎着从悬崖下吹上来的冷风,抬起一只手,对着远山无声吟唱。
丁明看了一眼徐萌,转身背对着徐萌,也同样面对着悬崖外,无声低诵起来。、
“他们在做什么?”方夏小声问站在自己身后的符堇。
“和自然沟通。”符堇回道。
“咦?你连风水术都学过?”方夏惊讶地回头看符堇。
“了解过一些,但我用不了。”符堇摇了摇头,看向悬崖边上那两位风水师,“风水术的核心在于跟自然的交流,自然包括了自然界中的生灵。而对于那些生灵来说,厉鬼身上的煞气,可是相当不讨喜的东西。”
鬼魂用不了法术和阵法,但不是不能用风水术,像苏闻就是一个例子。苏闻不是厉鬼,他帮着苏家借过运势,但他双手并没有直接沾过人命,身上也就没有煞气。不像他,即便不是他所愿所想,一现世便夺走了千万生命,背负上了人命和罪孽。
符堇是被手上的暖意,从冰冷遥远的记忆中拉回来的。他低头一看,是方夏牵住了他的手,与他掌心相贴。
符堇低垂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回握住方夏的手。
这时,山坡上耿重志一行人,也收拾好了,朝着悬崖这边走来。
“什么情况了?”耿重志一到方夏身旁,一口气还未喘过来,便急急地问道。
“已经确定我们在风水局里了,具体什么情况,现在还没出来。”方夏朝着丁明他们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回道。
而就是方夏话音的刚落,两只山雀一前一后,分别落在丁明和徐萌手上。两人很快又将那两只山雀放飞了出去,接着又有接二连三的山雀飞来。如此循环五六次之后,丁明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我们这算是中大奖了?”丁明回头看向徐萌,“我感觉这个布置这个风水局的人在操纵着局势,你怎么想?”
徐萌也是隐隐那么觉得,但她不敢确定,然而在丁明说出这个答案的同时,她在耳机中听到了龚白凝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破解风水局,就像解一道空间几何题一般。答案会跟着条件改变而改变,但在对应的条件之下,都是有固定答案。而背后有人操纵的风水局,就像一场博弈,鹿死谁手,全看风水师的能耐。风水局的范围越大,变化越是复杂,也越是考验风水师的能难,能够那么大范围布下风水局的风水师,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我们该怎么办?”徐萌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颤抖。
“逃出去!”
丁明和龚白凝的声音再次同时响起。
徐萌愣住,刚才那一瞬间的慌神,居然被丁明那么一句话,给震得四散消失,不安的心骤然落地。不对!应该是她师父让她安心的,跟丁明这货完全没关系。
丁明没有理会徐萌,他径直走向耿重志,“这个风水局背后是有人在操纵的,对方还是一位厉害的风水师,我们只能想办法从他的局里面逃出去。所以,接下来要抓紧时间了,尽快找到剩下的人,然后赶紧离开这雁回山,否则我们可能也要陷在这雁回山了。”
“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耿重志问道。
“根据黄大叔的推算,考古队的人应该离着我们已经不远了。这个风水局目前的局势我大概清楚了,我会用风水术帮着找出确定的地点,我们直奔目的地——”丁明说着,看向站在稍稍靠后处的黄书道,“黄大叔,考古队人的位置,再给我一个方向。”
黄书道点头去一旁推算方位,丁明继续道,“不过,一旦我用了风水术找人,操纵这风水局的人肯定会察觉,之后就会陷入对方的追捕,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耿重志面色凝重了点了点,让人通知先前找到的耿家救援队,告诉他们随时准备汇合逃离。
受风水局的影响,普通的手机都失去了通讯功能,只有楚稷等人带进来的定制手机,勉强能进行通讯,只是有些杂音影响。
等到黄书道算出方位,丁明接连接着两只山雀,很快确定了考古队所在的位置。众人扔掉不需要的物品,跟上丁明轻装急行。
这一次,楚稷带人跑在了前面,耿重志那几位年纪偏大的,因体力有限,落在了最后面。方夏跑在队伍的中间,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生怕跑着跑着,身后的人就不见了。
“符堇,你说操纵这个风水局的风水师,会不会是苏闻?”方夏一边跑,一边问跟在身旁的符堇。
苏家祖上是风水世家,苏闻也个风水高手,否则也不能凭借一手风水师,帮苏家那扶不起的三秃子坐地发家。丁明说对手是一个相当厉害的风水师,方夏从他知晓的风水师中,首先想到了苏闻。
这个风水局背后的风水师未现身,符堇也给不出答案。他曾经是苏闻的墓地接触过苏闻的风水术,但墓地条件有限,做不出这种大范围的局。而且,他对苏闻还没熟悉到一入他的局,就能猜出是他的地步。
方夏问完,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苏闻为什么要跑来雁回山设风水局?最初遭难的可是考古队,之后耿家的介入也是意外,难不成苏闻跟考古队有仇不成?如果跟泰合山的风水局目的一样,是为了寻找能用的风水师,那也不合理。要找风水师就直接放着风水局即可,又为什么要用迷阵做掩饰?
摸约半个多小时的急行,他们在快接近山腰的一处山涧,找到考古队。
考古队一行人共六人,靠坐在溪流边的古树下,一个个神情委顿,但好像没太严重的伤,除了考古队的编外人员耿书郸。
他躺在两个睡袋拼成的垫子上,身上盖着白布,安静地好像熟睡过去了。
第105章 失策08
丁明带人走的是上面的山路, 考古队在下面山涧的溪流边,双方隔着一面有两三米高度的斜坡。斜坡上杂草丛生, 幸而丁明眼尖, 发现了下面的动静,及时停下脚步。
然而,不等丁明回头说些什么, 紧跟在他身后的楚稷,已经一脚跨出山道,从斜坡上滑了下去。
“喂!”丁明想说这样很危险,就见已经楚稷下斜坡,也不管自己身上沾满泥草, 满身狼狈的模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那盖着白布的人。
丁明闭上了嘴了。
楚稷这个跟玄术圈不相干的人, 会参与这次搜救, 是为了和考古队一起被困在山里的一个人。楚稷这样的身份,会亲自涉险进山,想必那个人对他来说十分重要。而看着他这么慌乱地朝着那盖着白布的人跑去,那应该就是他怎么也要进山来找的人了。
他们……来晚了了么?
方夏也紧跟着从斜坡上滑了下去, 符堇紧随其后。然后是几个身手可以的保镖,以及耿家的年轻人。
他们下去了,却是没敢靠近楚稷所在的位置。
楚稷跪在用两只睡袋拼成的垫子边,望着身上盖着白布, 躺在上面的耿书郸,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不敢伸手去摸, 他不想承认这是真的……
“书郸……”楚稷哀哀地喊了一声,眼泪都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那么多年他无论遇到什么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那是懦弱者的悲鸣,而他应该早已百炼成钢,不该有这种无用的软弱,但唯独这个人……唯独对这个人……
泪水滴在落在耿书郸的额头,阖着眼帘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双眼。
耿书郸茫然地看着顶上低头哭泣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大概没睡醒,不然怎么会看到楚稷在哭?他记忆中,楚稷好像也就幼儿园的时候掉过眼泪,还是被他欺负哭的。长大之后就这人就整天绷着一张冷硬的表情,再也没见过他掉眼泪,吓哭别人倒是时有发生。
耿书郸眨了眨眼睛,然后他看到楚稷不哭了,睁着那双看起来过于凌厉的眼睛,惊讶地盯着他,还有一滴泪珠挂在眼角。耿书郸皱眉,忍不住抬起手,想帮这人擦掉眼角的泪水,却不想手还未抬起,就对方急切地用双手抓在手中,熟悉的、微烫的手心,扯得他心底泛起悸动。
“你没……”楚稷垂眸,将那个不祥的字眼咽回去,黑沉沉的目光,近乎贪婪地看着耿书郸。
耿书郸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视线往旁边一转,然后就看到了方夏。
“方夏?”
耿书郸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但听到他出声,站在楚稷身后的方夏顿时松了口气——耿书郸还活着。随后,扭头看向害他们虚惊一场的考古队。
“你们好好的给人盖白布做什么?”方夏指着耿书郸身上的那块白布,恨恨地质问。要是有个心脏病什么的,当场就能给吓停了!
楚稷一听,也跟着回头看向考古队的人。
从楚稷带头从斜坡下来,到耿书郸开口说话,前后不过半分钟,考古队的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一听方夏质问,就齐齐转头看向坐在溪边圆石上的白发老者——这老者便是考古队的领头人郑教授。
郑教授看了一眼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学生,开口解释道,“他身上有伤口,我们怕虫蚁爬他身上,造成伤口感染,就拿驱虫的草熏了那纱布给他盖着,挡风又防虫。总不能让人一直躺在睡袋里吧?山上凉快,但现在是夏天,伤口一直闷着也不行啊!”
楚稷掀开耿书郸身上盖着的白布,果然是一块叠了几层的纱布,上面带着淡淡的青草味。而下面躺在睡袋上的耿书郸,没有衣物遮挡的胳膊和小腿,到处都是小伤口,深浅不一,大多已经结疤。最叫楚稷心疼的是,耿书郸的右腿被削平整的树枝固定着,缠着纱布,显然是骨折了。
耿书郸夺回纱布,盖住自己,不让楚稷看。
方夏收回视线,看了一眼郑教授,又不太服气地嘟哝道:“那也不能用白布啊!看起来就像……”
“我们手上就那块纱布是最干净的,哪有得挑?而且纱布洗了干得快,又透气,挺好用的。”郑教授说完,又轻哼一声,“你想说看着像人死了?人死了那是要盖脸的!”
“差不多该走了,赶时间呢!”丁明在上面叫道。
跟着下来的几个保镖赶紧动手帮考古队的人收拾东西,必要的带上,不必须的全部留下。
楚稷扶着耿书郸坐起来,然后在背对着他蹲下。
“上来。”楚稷回头对耿书郸道。
楚稷双手在身后张开,背上的肌肉隐隐隆起,充满爆发力和安全感,耿书郸却看着他眉头紧皱。
“你腿不方便,我背着你走。怎么?怕我对你做什么?”
耿书郸终于动了,他伸出双手环住楚稷的脖子,整个人趴在楚稷宽阔的背上。楚稷双手托着他的臀部,背着人站起来。等背稳了人之后,楚稷一只手顺着背上人的臀部,往上摸了一把。
“你……!”耿书郸恼怒地拍了一下楚稷的肩膀。
楚稷低低地笑了一声,“先收点利息。”
考古队的人看着精神不济,但身体情况明显要比之前耿家的救援队好多了。除了郑教授年纪有点大,体力不济,找了保镖背着,郑教授带着的五个学生,都是年轻体壮的男生,都没有失去行动能力。
方夏觉得挺神奇的,明明考古队都被困在山里快四天了,耿家的救援队才被困了两天,怎么考古队的人能那么精神——比起脱力的耿家救援队,他们确实精神太多了。
方夏跟在郑教授身后,陆陆续续听他把这些天的事讲了个大概。
考古的墓葬地闹鬼,郑教授找了耿书郸,带着几个没被吓跑的学生进山。当时考虑到驱鬼可能需要不少时间,于是就带了两天的干粮。
耿书郸到了墓葬地,当天傍晚就发现了墓葬地作祟的鬼魂。是不是墓主人不确认,但那是一只恶鬼,而且不小心让他上了一名考古队员的身。那被上身的考古队员疯疯癫癫地往山上跑,耿书郸当下就追了上去。结果,恶鬼是被他成功从那考古队员身上驱逐出去了,他自己却不慎从山坡上摔了下来。运气不太好,那坡面不是泥土地,还有不少露出地表的岩石。耿书郸就摔了个遍体鳞伤,还把小腿摔断了。
之后,考古队队员原本是打算背着耿书郸出去的,却发现怎么也走不出去,耿书郸自然发现了他们是进了迷阵。雁回山这种荒郊野外会出现迷阵,显然不是正常的情况。耿书郸受了伤,身边又是不懂玄术的考古队,他当下便决定叫了救援。
叫了救援之后,郑教授先带人返回墓葬附近——那边有他们最初来时搭建的营地,带走了所有食物和药品,然后找了水源附近的地方——也就是今天发现他们的山涧处,等待救援。
山中情况十分异样,听不到鸟叫虫鸣,像一座死山,考古队差点要以为这座山上的动物都消失了。
“事实证明,动物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躲了起来,不让人发现。”郑教授道。
“你怎么发现的?”方夏忍不住问道。
他们是走了半天,发现鸟窝的蛋是温热的,才想到山林中的动物是蛰伏起来了。
“一觉醒来,脸上被蚊子啃了两个包,我能不发现么?”郑教授道,“反正白天的时候什么动物都找不到,晚上能找到一些。到了晚上,野鸡什么的我们不敢去抓,怕跑远了回不来,就只能在溪流里抓些鱼凑合,然后加上我们自己带的干粮和营地的食物,勉勉强强地凑合了这么几天。你们再晚来两天,我们怕也是不行了。”
方夏想起他们离开山涧前,被关在草笼子里,养在溪水中的几条鱼,那大概是考古队的晚餐。他觉得再晚几天,考古队也能撑得住,这些挂着高知识分子招牌的人,野外生存能力,显然高于耿家人。
方夏一行人是直接奔着之前留在原地的耿家救援队去的,打算跟他们汇合后,直接离开雁回山。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丁明和徐萌配合着,跟雁回山风水局的操纵者来回博弈,没让一行人被风水局困住,却不想中途出现了叫人意外的拦路虎。
时至傍晚,天色愈加阴沉,山林树木茂密处,看起来黑漆漆的,似乎影影重重的藏着什么。丁明和徐萌无声的吟唱,不断改变着看不见的东西,而不速之客也就在他们专注吟唱时骤然现身。
感觉到陌生的阴煞之气陡然出现,方夏扭头便看到丁明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他瞳孔陡然缩紧。
“丁明!”方夏转身朝着丁明那边冲去。
符堇身形化为虚影,从方夏身旁掠过,眨眼出现在丁明身后,抓住了从地下钻出来,正要袭击丁明的黑影。
方夏跑至丁明身旁,符堇抓住的黑影,已经在他手中画作青烟消散。
“是厉鬼。”符堇对方夏说道。
“而且还不是一只两只。”方夏环视了一圈,手插在口袋中,扣住铜钱,“是千军万马的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
——
楚稷背着耿书郸走在前面,方夏和符堇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