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月空
沼泽之地看起来和土壤没什么两样，就像一大片潮湿的泥地，在昏暗的天底下，有种诡异的寂寥。但这种安静并不是真正没有声音的安静，而是频率低到人耳无法捕捉，而魂力不能感知，也就听不见那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声音”。
“很安静是吗？”寒澜帝君问。
“不，”吴骇皱着眉头说，“很吵。”
吴骇魂力高，看不见，听不见，也能感觉出异样。像是自然的律动，又像有什么东西在持续不断地发出某种悲鸣。
不愧是仙君才能进来的险地。
“这里以前经历过什么变故，才会有这样的奇景？”吴骇好奇。
“说不准，本君……”寒澜帝君摇了摇头，换了个更平易近人的自称，说，“我出生之前，此地就已经存在，没办法追究起源。有壁画记载，这里在很久以前经历过较大规模的战役，有天外来客降临在了这里，坐化后，身体融化，血肉成了泥地，也正是这片沼泽地。”
魂力没法探入地下。两人站在高空，俯瞰下方。寒澜帝君说：“我的本命仙器遗失在这里，具体落在什么地方，说了也没意义，和你所见不同，沼泽地并非一成不变，表面不动，底下可移动，而且深浅不知。”
吴骇说：“这么说，找到的可能性很小。”
寒澜平静地说：“是的。”
可能性小到翻遍半个沼泽地也没能找到，却让他来随便搜，纯粹打算碰运气，可能寒澜帝君完全没有办法。
吴骇说：“那我就随便找了，你不会是打算骗我，把我换个地方关押，比如这里吧。”吴骇留了个心眼，较真道：“也许地下别的没有，就有一座囚牢，你骗我过来，我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是这样吗？”
“不是。”寒澜帝君言简意赅地否认。
吴骇把手搭在他肩上，扣住肩胛骨，神情严肃地说：“这样吧，你跟紧我，我去哪，你也去哪，我下泥潭，你也得下泥潭，你就站在我旁边，哪儿也不许去。”
寒澜帝君能理解他的过度谨慎，毕竟这地方确实有危险，于是点了点头。
他哪知道，吴骇抓着他不放，主要原因还是位面之主，如果位面之主在他四面八方开个门户，一不小心出去了，一件顶好的宝物都没捞着，岂不是白来了一趟，白交了个朋友。
寒澜帝君一言不发，只跟着吴骇漫无目的地走，他说的随便吴骇怎么捞，还真是挺随便，半句意见都没有。
吴骇一点头绪都没有，心里惦记着赶紧出去，也就更随便了。过了一会，他指着下方说：“就这儿吧。”
寒澜帝君说：“我下去找找，你既然担心，那就在上面等我。”
吴骇说：“不行，如果底下有出口，这里出不去怎么办？”
寒澜帝君道：“你抓牢了，别松手，底下也许会有活物，活物也许有毒，你跟丢了，不好找。”
吴骇笑着说：“逗你的，看好了。”
“神藤，帮我找找。”吴骇伸出手，手心朝下。
一截藤蔓迅速冒出，一端在吴骇手腕上形成环，另一部分蜿蜒而出，迅速往下生长，沉入泥地之中。
“听说是血肉化成的泥地，也许有养分。”吴骇说。
“一股腐尸气息，阴气还很重。”神藤实话实说。
“对你有影响吗，我来。”吴骇说。
“我倒是没什么，你可别下来。不过是一堆稀泥，什么也没……”神藤很嫌弃地说到一半，一声轻咦。吴骇的手臂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拉扯，不由按住神藤。
“你的神器具体是什么，长什么样？”吴骇问。
“剑，银色长剑。”寒澜帝君说。
吴骇脸色古怪：“你确定你找了几百年没找到？”
寒澜点头：“嗯。”
寒澜说：“这里没有的话就算了。”
神藤分出一根枝条，拎着一件长状物上来，那东西沾满泥土，整体辨不清具体是什么，但没有泥土的地方露出一点白光。
吴骇问：“那这是什么？”
寒澜捏了个诀，泥土掉落，那东西变得干净铮亮。
乃是一根羽箭。
吴骇用手一摸，眼前浮现一则画面，远远地看到一点刺眼白光，凌厉的箭洞穿胸口，将人四分五裂，而后那箭又像有生命一般，再度回到持弓之人手中。
箭术之高，生平罕见！那种迫人的威势，让吴骇瞬间重新找到了箭术的魅力。
就这一瞬间，吴骇好像领悟了什么，但他很快回过神来，那种顿悟的感觉就消散了。
吴骇惋惜道：“不是你的神剑。”
“想不到……”寒澜抬手摸了摸这支箭，露出一丝怀念，不自觉地弯起唇角微笑，“此箭名‘穿心’，是一位已故的老友三箭仙君所有，箭总共三支，分别是‘穿心’，‘封喉’和‘灭魂’，用来对付命门迥异的敌人，若用对了箭，均可夺命。”
“是我找到的箭，归我？”
“自然。”
“可惜没有配套的神弓，要了也没用。”
“不然。有此神箭，弓可随意。”
吴骇美滋滋地收起了箭：“走，咱们换地方。”
寒澜想了想，说：“我的本命神器遗失之地，离此箭所落之地不远。”
“此话当真！？”吴骇说，“那就在附近找找。”
“也不然……”寒澜也不敢抱太大希望，“二者重量不同，过去了这么多年，也许距离较远。”
“找找看。”吴骇有了收获，助人为乐的兴致就更大了。不愧是正邪分明的极端位面，可能帮助他人也是有好报的。
神藤先在附近翻了一遍，只弄到了一个赤红铃铛。
寒澜帝君看到这个铃铛，又是一阵恍惚，打从心底里佩服吴骇的气运，无敌了。
他翻了沼泽地这么多年，弄到的所有东西加起来的价值也没有吴骇弄到的两件多。
吴骇晃了晃那个红色铃铛，听不见声音，便问：“这又是什么，破损了吗，为什么没声音？”
“仙器，无缺，”寒澜帝君说，“和风铃，对邪煞之气和杀气很敏锐，且能预知危险，逢凶化吉。如果它响了起来，就意味着危险将至，有时候甚至能预知十多个呼吸的时间，足够逃跑。当年和风铃的主人正是因为没有逃跑才……唉。”
“好东西！好事成双，如果有一对就好了。”吴骇笑着说，“这可怎么办，三次机会我嫌少，要不然我多翻一翻，但如果实在找不到你的，你可别怪我。”
“奇了怪了，我明明是来帮你找的，结果你的没找到，尽找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难道你的本命神器级别更高，撞见的机会更为渺茫？”
寒澜停了下来，说：“你不该跟我同行，你的运气比我好得多，跟我一起走，反而降低了整体气运。”
吴骇说：“有这等事？你不会是唬我吧，想支开我，然后算计我？”
吴骇到现在为止不能确定寒澜和位面之主没有交流，如果是位面之主授意，吴骇只要离开寒澜身边，就有可能被位面之主强制转送出去。再者，也许寒澜在此地的几百年间，有所布置，没了他这块活的挡箭牌兼通行令，可能会栽第二次。吴骇不得不小心。
寒澜认真地说：“我没有唬你。”
吴骇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犹豫了一会。
如果对方说的没错，那他单独行动，见到更高级仙器的可能性更高。
于是，吴骇缓缓松开他的肩，收敛了笑容，说：“你就站在原地，哪儿也不许去。我回来如果没看到你，或者发现你离开过，我就算拿到你的神器，我也不会还给你！”
寒澜说：“你可以信我，正如我信你不会逃走一样。”
吴骇缓缓往沼泽地更深处走去，对四周异样的空间波动很是戒备。
神藤的一端缠绕在吴骇手腕上，另一端就悬在沼泽地之上，因为一旦深入地下，底下的空间时而扭曲，可能会割断藤蔓。
转眼，又过了一天。
吴骇慢悠悠地飞了过来，寒澜还站在原地，竟是一步都没有挪过。
吴骇的神情还是跟走之前近乎一样，隐隐透着郁闷。
寒澜说：“你去那么久，应该不止捞了一次。”
吴骇哪能被他数落，理直气壮地说：“嗯！还不都怪你，耽误我这么长时间。”
寒澜：“……”你应该是发现自己运气变得更好，打捞神器，没停下来吧。
寒澜问：“找到了吗？”
吴骇说：“没有！”
寒澜看着他，叹了口气，说：“连你都找不到，可能我也不需要找了。看来是无缘。”说着转身朝外走去。
吴骇拿剑戳了戳他：“喂。”
“你看看这之中有没有你的。”吴骇拿着三把长剑，一把断的，两把完好无损。
寒澜倒吸凉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其中一把完好的银色长剑，就要伸手去碰。
吴骇把剑往身后一收，说：“看来是找对了。先出去吧，出去再说。免得你拿到了本命仙器，再翻脸不认人，招呼人马再来对付我，我可就有苦说不出了。”
屡遭怀疑的寒澜还能说什么：“你想多了。”
吴骇不追究他的雷劫酷刑，却还帮他找本命神器，已经很不错了。
况且，他没道理逼迫一个功德无量的正道人士为魔。
罗刹魔骨葬尽一个时代，无尽业报缠身，而斩杀了罗刹魔骨的吴骇，功德无量，拥有大气运，得大造化，注定能成就斐然。
吴骇觉得自己这么大的功德，两仪大陆给他的感觉太过友善，让吴骇有种只要待在这里修炼，突破境界不是难事的“错觉”。
出去之后不会再回来，好像有那么点可惜。
“为了捞你的剑，耗费了我大半天的时间，我当然要把浪费的半天再补回来，所以晚了。不好意思。”吴骇说着不好意思，但语气分明是在埋怨。
得了便宜还卖乖，看来心情很好。
寒澜目露笑意，并没有跟小小年纪的他一般见识。
跟外面目睹吴骇大收特收宝物气得跳脚的位面之主戮涛仙主不能比，寒澜很淡定，他并不觉得那些宝物被吴骇得了会让两仪大陆有所损失，他在乎的是自己的本命仙器回来了。
“我要走啦，我真走啦，可能再也见不到，”吴骇说，“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如果你没有恶意，随时欢迎你下次再来。”寒澜问。
“你想见我？”吴骇脸上笑意更深。
寒澜帝君神色如常，并未回答。
吴骇凑近了说：“说啊，你想见我，我也许还会再来，你若不想见我，我也如你所愿，后会无期。”
寒澜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就说：“别闹。”
吴骇严肃地说：“我是认真的。你的意愿很重要！”
寒澜沉默了片刻，说了句话。吴骇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
“喂，听到没，我新认的兄弟想见我！”吴骇传音到天外，“看在我兄弟的份上，我可以当你是自己人，位面通行令都不给一个，你好意思说自己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