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尘浮世
在他的心目中,同性恋元素就是烂片和小众的代言词,不少学院派也和他抱以同样想法。
所以,比起卯足了劲准备和西奥罗德战到底聚精会神找着刺放大缺陷的肖恩索普,考斯特欧迪恩的眼光长远不少——就算现在收拾不了你,几个月以后的金球奖和奥斯卡还收拾不了你?
“……所以,这就是你和凯特‘迟到’的原因?哈哈哈,我的小男孩,这种事你还真做的出来。”从凯特那儿知晓之前西奥罗德霸气回应记者的“英雄事迹”,裘德颇为亲密地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西奥罗德微微挣了挣,发现挣不开,也就由他去。
“否则呢?我倒认为我挺委婉,因为我担心如果再放任他乱说,我们的布兰切特女士说不准会冒出一句‘FUCK OFF’,她当时黑着脸的样子让我都替那位记者先生担忧。”
凯特立马送给西奥罗德一个优雅迷人端庄美丽的笑容,用类似于娇嗔的语气,“温柔”说:“FUCK OFF。”
“西奥?”
正当西奥罗德和其他几位聊得正开心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被裘德搂住的他微微侧头就看到站在他身后一脸假笑的纳特尔。因为之前跟在西奥罗德身边的是班尼特而不是纳特尔,裘德和凯特很少见过他,所以一时间无法想起他的身份的两人几乎是在瞬间就在“外人”面前规整好自己的言行,裘德那时常出自于损友间搂脖子的动作也在瞬间消失不见。
“我忘了我的座位号,要不你帮我看看?”纳特尔在向两人点头示意后,对西奥罗德说。
找不到座位号?几乎将整个影厅每个位置对应的人都记下来的家伙会忘记自己的座位号?而且找不到座位号这种事情,一般情况下只用去找场边的负责人对一对名单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找上他。
从来不会在首映礼或晚宴等地方插足他和其他界内人士交际圈的纳特尔此刻破天荒地找上来一定有他的原因,至于这个原因是什么,西奥罗德稍微一想就知道了。于是他暗笑着点点头,向两人说了声待会见,便和纳特尔一起离开。
西奥罗德大概并不知道自己低头的浅笑其实除了包容外……还多了几分它意。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裘德捋了捋自己的领带,扭头对凯特问道:“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刚才那小子瞪了我一眼?难不成他和我有仇?”
“你是不是之前得罪过人家但自己又忘了?”
“应该不可能吧,看他这样子应该是西奥罗德团队的人而不是记者或者影评人,我如何得罪他?”
“哦,所以你得罪过影评人?”
“……看,那不是杰克和格温吗?走,我们过去打声招呼吧。”
西奥罗德“帮助”纳特尔“找到”自己的位置后,便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几分钟后,影厅的灯光暗下来,悠扬带着点哀伤的音乐缓缓响起。
所有人都知道,这部最具争议性的冲奥片正是开始。
不少影评人端正好坐姿,捧着自己的笔记本,一脸认真甚至苛刻地盯着银幕。如欧迪恩所想,无论表面上他们表现出多少对各种各样电影的包容性,绝大部分人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刹那,涌上心底的绝不是如何去欣赏和解析这部电影,而是如何评判这部电影中某些令他们不怎么舒服的设定。
他们中甚至有一小部分人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写出一篇委婉暗讽的影评,一边打发那些“特定人群”的感受,一边不着痕迹不露声色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种想法其实无可厚非,然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随着剧情的深入,心底的那份抵触,竟然渐渐地,在不知名的时候,消失殆尽!
第172章 成功
坐在影院内的人们似乎都遇上这样一个尴尬的难题——如果在之前, 更具体一点,《天才雷普利》的片头音乐刚刚响起, 白色字幕在银幕上闪现时, 如果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会对一部带有同性恋情节的电影入迷,他们绝对会笑骂对方这个玩笑太过阴损。
然而现实情况就是如此, 当他们恍惚间想起自己挑刺的初衷,这部电影早已过去大半,而他们的笔记本上记下的要点数量,甚至用“寥寥无几”来形容都有些言过其实。
是的,没错,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确实对这部电影抱有很深的抵触以及看好戏的心理,当人们遇上与常识相违背的事物会产生厌恶这是人之常情, 但作为感性生物人们总会被这样或者那样的情节牵动感情影响判断这也是人之常情。世间流传的神话和传说总能和凄美的爱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也从侧面证明只要影响力达到了那个点,所谓的偏见也会烟消云散。
唯美的儿女常情在好莱坞电影里经久不衰,常常赚足观众的眼泪,至于同性之间, 只要能用表演打动观众的心,实际上这类情感表现的东西和男女之情是一样的, 只是如何能完美描绘边缘人的爱情, 可比普通的男女之情的难度高得多。
在一开始,观众们对影片开头西奥罗德的造型毫不意外,他们早已在预告片里看够了梳着古板发型, 戴着厚重眼镜,穿着不合身破旧西服,畏缩着身形佝偻着腰身的雷普利——在最初的时候他们也确实被那种造型吓了一跳,毕竟西奥罗德的外表绝对是好莱坞里一等一的花美男——他的牺牲形象的敬业精神的确值得肯定,要知道丑化一个人的外貌可没那么容易,所谓的“牺牲形象”也绝不是将自己化妆画丑一点就能草草了事,除了需要出色的化妆师,还需要演员本人气质的改变,说白了依然是演技。
而西奥罗德的气质到底有多少面已经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他的演技毋庸置疑,可塑性之高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作为一名典型的体验派演员,从他出道至今,人们早已不再惊讶甚至习惯于在银幕上看到毫无任何表演痕迹的“千面”西奥罗德。所以,能完全抹去个人魅力并自然演绎一个丑角这种情况如果放在其他容貌出众的演员身上,或许能得到一些影评人的夸赞,但如果这个人是西奥罗德,那就没什么可说——他做不到这一点那才叫不可思议呢。
但随着剧情的深入,雷普利在码头第一次碰到梅尔蒂便以格林利夫家的少爷自居让不少人心底渐渐多出几分模糊的预感,剧情简介让他们知晓雷普利绝对不是一个正派主角,而他此时此刻的言行也像极了一个自卑怯懦而又爱慕虚荣的小人物,特别是当梅尔蒂对他的身份毫不怀疑时,他脸上闪过的如释重负又极力掩饰的笑容简直绝了!
那种笑容往坏了说都可以用小人得志来形容,只是这种坏蛋专属的笑容放在雷普利这张脸上,竟然还平平多出几分可爱,非但没有让观众认为这个另类主角有些令人反感,还让他们被他脸上的笑容感染,忍不住会心一笑——谁没有个为了美女虚荣一下的时候呢?再者,当这个外形谈不上优质的雷普利极力伪装成花花公子迪基,做出潇洒翩迁的样子时,倒还真有几分别扭可爱的魅力。
普通观众或许没能瞧出个究竟,不过那些专业的影评人却知道,这背后依然是西奥罗德的功劳——或许与那笑容中十分符合角色外貌和性格羞涩拘谨有关——在这一刻,他让一个反派式主角的形象立体化,这个立体化不仅仅体现在他对“试图伪装成未曾谋面之人”的拿捏中,还深深刻画进人们的心里,引起共鸣。
这样看来,雷普利就像是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平凡人,普通人或多或少都能从他身上找到一点自己的影子。这不知是安东尼明格拉的高妙之处,还是西奥罗德的演技使然,雷普利的真实感能让大部分人跟随着他进入电影,进入那个上个世纪中期慵懒颓废的时代,遇见那位改变雷普利后半生的纨绔公子。
迪基确实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无论是他完美的外貌还是热情似火的性格,这世上很难找到第二个人能比裘德洛更加适合扮演这位花花大少。在如此明显的对比衬托下,跟随在迪基身旁到处玩乐的雷普利就像是他的小跟班,而迪基,完美如同一位下凡的天使。
但令人意外的是,雷普利和迪基之间的对手戏并未给人一种雷普利的光芒完全被迪基压制的感觉。大多时候在两个角色一优一劣的情况下极其容易给人一种配角喧宾夺主的错觉,而西奥罗德的雷普利,给日后的表演系学生,提供了一个教科书式表演——角色设定的强弱并不代表着角色存在感的强弱,如何突出一个“弱势”角色的主角地位,是每一位有野心的优秀演员必须学会的技能。
尤其是两人浴室里那场戏,那番暧昧到令人浮想联翩的对话,看着大银幕上雷普利那脆弱、小心翼翼、炙热的眼神,那种眼神几乎能让人嗅到空气中那令人口干舌燥怦然心动的爱恋气息,但他的言语,他的动作,又是那般卑微。看着雷普利的脸庞,一种又甜又涩的暧昧感在所有人心间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
无论男女,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样的雷普利迷住了,第一次袒露心境的他的身上几乎看不见任何另有所图的瑕疵,那种爱纯粹到令人向往。
他们听到,从他嘴里说出的第二个关于他手臂刺青的故事,和第一个故事大不相同,虽然这时候观众们还无法猜透雷普利的真实企图,但他的语气,他嘴角牵强自嘲的淡笑,却如同一根钢针,狠狠插进人们的胸膛。
那时候,不少人才恍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雷普利就已经抓住他们的心,让他们的情绪跟随着他而变化,至于那对于同性恋的审视和挑剔,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扔出影厅。所谓的抵触,到最后却变成了自然而然。
他们自然而然地因为雷普利而心痛,因为他而紧张,因为他而会心一笑……更可怕的是,当他悲哀地藏起自己的自卑和怯懦,丧失理智后失手错杀自己爱的疯狂的男人,并且在最终将对方的尸体摆成拥抱的姿势躺在他怀里时,让他们窒息的并非恐惧,而是绝望。
绝望让他们浑身发冷,影院的暖气并不足以驱走内心的寒冷,当他们回过神时,不少人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们无法参透这让他们落泪的具体缘由,但他们明白,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回不来了,无论是那位迷人的花花公子,还是从前的雷普利。
影评人看到这里,早就大气不敢出一声,他们的工作要求他们在观看电影时保持自身的清醒和职业性,但从电影开始到现在,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被意大利慵懒迷人的风景,卑微却耀眼的雷普利,以及那注定走向悲剧的爱情所吸引。
尤其是雷普利和迪基两人海上对峙这一段,西奥罗德的演技持续爆发几乎不给人喘口气眨个眼的时间,无论是他自欺欺人地说着伤人的话,还是他痛哭着挥下船桨的瞬间,让他们恨不得马上跑去放映室将那一段胶卷倒回来反反复复看上十几遍!这一幕的西奥罗德,那才叫真正的“让旁人无心关注他人表演”——老实说他们脑子里已经堆满了西奥罗德的雷普利,而迪基……哦是的,他的回避和恼羞成怒确实不错,也许有其他的猫腻,但很抱歉他们第一遍看的时候没有时间注意,也许第二遍的时候会有新发现。
只是当他们认为,这里就是西奥罗德演技巅峰时,三分钟后的剧情立刻告诉他们,这还不够!坐得离观众席较近的影评人不用刻意关注就能发现,银幕上那个伪装成迪基的雷普利惊得他们倒吸一口气,甚至他们自己也是如此——在那一瞬间,雷普利几乎变了一个人,他……变成了迪基!雷普利和迪基的差距如此之大,西奥罗德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他连声音都和裘德有七八分相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更别提影片后半部分,谎言的雪球越滚越大,越变越圆滑的雷普利在迪基和自己之间随意切换,每次化险为夷却留下更大破绽,但他依然义无反顾绝不回头。无论是雷普利和彼得的“地下室论”,还是他手掌受伤后向彼得讲述的第三个版本的纹身故事,西奥罗德几乎一直保持着那让人惊叹的高水准控制着整部电影!
电影的后半段几乎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时迭时起的小高潮也让观众们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不曾放下。感性上他们已经被雷普利征服,他们本能地希望他能有一个逍遥法外和彼得在一起的结局,但理性又告诉他们这种想法是多么可怕和讽刺,雷普利只是一个罪犯,他们怎么能支持一个为了一己之私而步步错下去的“坏蛋”呢?
这种矛盾的想法让很多人在为最后雷普利骗过迪基父亲,逃过一劫而松口气的同时,心中依然带着不少郁卒。主角逍遥法外在一般电影里就是一个完美结局,没错,这样就结束了,雷普利和彼得能去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人们心中想着,却多多少少有些遗憾,有意犹未尽,也有欲求不满。
不过这样也挺好,雷普利确实有可恨之处,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整部电影中这个角色太过压抑,给他一个轻松一点的角色也不错,一部电影也不可能没有缺点,况且,这也掩盖不了其闪光点。影评人这样想着,放任自己的心思在回忆中徜徉,直到——
梅尔蒂在船上叫出雷普利的名字。
一种不祥的预感蓦地笼罩所有人心头。
梅尔蒂认为雷普利就是迪基,而同在一条船上的彼得知道雷普利只是雷普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