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罚
毕竟珍儿是人,只有那个人是传说中的鲛人,更可笑的是珍儿爱上了那个怪物。
那些回忆,如无法逃脱的潮水,朝他袭了过来。
当年,他还是十五岁的少年,叔珍也不过十四岁,两个人青梅竹马,也早早地定下了亲事,结果珍儿却移情别恋,对象还是一个怪物。
那个转折,那个变化的起点,都在那一天,靖王仍然记得那天是个阴雨天气,也湿热的很,他不堪闷热,回去换了件透气的衣服,再过来找叔珍,却已经找不到她人了。
其实他们这个年纪,应该避嫌了,但是两家早已定下了亲事,倒也不用顾忌太多,所以两个人依然经常在一起。
当然,两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偷偷摸摸的亲昵自然也有一些,只要不越过那条线,这些长辈也是默许的。
靖王找不到她人,自然就去了她经常去的后山,孙家这后山被打理的很不错,向来是孙家小子喜欢来玩的地方,当然叔珍也喜欢去那后山,若在孙家找不到她,又没有去外面,那定是在这后山之中。
他找了一番,终于在一处深潭旁找到了她,那个时候的她就已经开始不对劲了,满脸兴奋却又止不住笑的样子让他深深的怀疑,然而却问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回去的路上,她到底藏不住事情,向他透露了一些,说是交到了一个新朋友。
叔珍想不到那么多,但靖王却想的更深一些,这孙家的地方,断不可能是外人随意进来的地方,与她说起,她却丝毫不在意,坚持认定那个人不是坏人,之前没注意,看她那绯红的脸,却起了疑心,问起是男是女,她却笑着摇头。
之后再也不肯多说,只兴奋地摸出了一颗跟她手掌差不多大明珠,说是那人送的礼物。
靖王年纪虽小,但宫廷内长大,见识始终广一些,知道很多事情,只一眼,就知道了她手里这颗珠子的价值,那个时候皇宫里唯一一颗深海明珠也比她手上这颗要小上一些,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就这样被人送给了她,靖王只沉默了一下,就告诉了叔珍这东西的贵重,哄着她让她还回去。
叔珍也好哄,只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她收下那珠子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看很漂亮,不知道其中的价值,被靖王那么一说,就有些怕了,甚至当时就想回去还掉,靖王拦住了她,让她过几日再来。
下次叔珍过来去还珠子的时候,靖王悄悄地跟在了她的后面。
那一次便看清了叔珍口中所谓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样子了,仅是那么一眼,他当时心跳都要停止了,只见叔珍前方是一只人身鱼尾的怪物,靖王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那个怪物的脸,长得倒很俊美,只是那个样子,根本不是人所有的样子,即使这样,叔珍居然跟它有说有笑,难道她没有看见那个怪物笑的时候那满嘴的尖牙么!靖王只是看着,都觉得心惊胆战,恨不能立刻将叔珍拉回来。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脚挪不开,他看着叔珍一直抖动的瘦弱肩膀,一股深深的妒忌涩意涌上了心头。
那个怪物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目光与他碰到了一起,靖王一惊,连忙藏匿在树后,过了一会儿,再探头去看时,却见那怪物捧起了叔珍的脸,在从靖王这个角度看去是嘴唇的地方落下了一个吻。
靖王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了出去,还没等他到他们身边,那怪物就放开了叔珍,一个俯身跃进了深潭之中,那高高扬起甩落一片水花的红色鱼尾至今烙在靖王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叔珍对他的忽然出现感到很恼怒,甚至很不讲理地将推到了一边,扭脸就往回走,将靖王满腹的质问堵在了喉咙之中。
再之后,叔珍就对他冷漠了下来,她经常避开他,一个人独自前往后山的那个深潭,他威胁她再如此,就将那个怪物的事情告诉长辈,她却嘲笑他,说谁会信。
但嘲笑完了,却又软声软语地说那怪物有多好有多好,大家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但是你到底有没有清楚,你未来是我的妻子,现在虽然还没有嫁给他,但能这样和别人亲亲我我么?即使对方是一个怪物!
靖王满心酸涩,却舍不得对她发火。
然而这火气终究还是得散一下,他对叔珍没办法,只好将矛头指向了后山深潭之中的怪物。
几次的窥探他清楚怪物不仅长着一张人脸,人话也说的清晰,甚至还有着一张惯会说花言巧语的嘴,叔珍与他一起,经常被逗笑。
说到底,叔珍会被这样的怪物吸引,只是因为他会说?要说相貌,他自认比怪物还强上不少,万万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被它比下去,唯一不同的只有他是个闷性子,无法给叔珍带来这种欢乐。
他去找那怪物的时候,还是晚上,叔珍白天经常过来,晚上孙家有严格的规矩,到夜,巡视的人会很多,没有特殊的事情,很难晚上出来。
他到了那儿,就见那怪物坐在水潭旁边的巨石上,妖异的红色鱼尾轻轻地拍击着石面,发出了让人悚然的声音。
这个时候正是月圆之夜,明亮的月光洒落下来,落在怪物赤裸的上身,森白森白泛着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寒意,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已经明了他的来意,它张开嘴,笑了起来,尖利的牙齿在红色嘴唇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阴森,这个笑有恐吓的意味,但看着靖王眼里,更多的是嘲笑。
他怒不可遏,被它激起的少年血性也不顾之前的顾忌,大声地质问它的意图。
这怪物那嘲笑的笑容未消,却已直白的出声,口齿清晰,语气肯定,甚至带着势在必得,它说,它想要叔珍。
它可以用世间少有的财富与他交换,它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
靖王怎么可能答应,他怒气冲冲地嘲笑他这个想法,也正要将威胁的话说出口时,那个怪物却说,叔珍喜欢它,他们两情相悦。
好像心里被戳穿了的疼痛,好像被串在火里烧灼的焦躁空白,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靖王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了。
再之后,再无平静的生活。
叔珍嫁他,都是怀着死志,成亲那晚,还在床里藏了剪子,要死在他面前,被他抢掉剪子后一脸疯狂的又叫又笑,撕扯着自己和他的衣服,几近淫荡的骑在他身上。
那年十六岁,但心里什么东西已经慢慢枯萎死去,精神和身体都陷进了无比疲惫的境地。
但他终究爱极了叔珍,即使那晚她没有落红,唯一庆幸的是她满十月甚至还晚了几日生下来程璟,毋庸置疑是他的孩子。
但回到现在,自前几日看见了程璟的那个样子,他就知道,连这个他疼爱极了的孩子,都有可能不是他的孩子。
第63章 NO.63争(三)
铁奴出了靖王府, 细想了一会儿靖王的那番话,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无论他心中所想如何,终究对程璟还是有着一片拳拳爱意,铁奴想着, 倒也不用自己操这份心了。
他扭过头, 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一阵窥视的目光, 他眯眼看去, 正对上一张呆怔的脸, 似乎没想到他会察觉到自己一般,那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若无其事地背过了脸, 转身就要离开。
铁奴大步赶过去,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服, 将他提起来凑近了自己,“你刚才在看我?”他声音冷硬地问,配着他那张布满可怖烧伤的脸, 犹如恶鬼。
那人喉头滑动, 颤抖出声道:“没有,没有…………”
“没有?”铁奴顿了顿,转了个方向, “那你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什么?”
“路过?”他吞了一口唾沫,道。
铁奴沉默,松开了手, 那人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铁奴瞥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
那人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暗啐了一声,“有病。”
他顿了顿,悄悄跟上了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