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斯源
第32章 不识
禹谧闻言手上一顿,略微松开了些:“你到底是谁?”
罗立感觉到手腕上一松劲,就立马翻转抓住禹谧的手:“禹谧,真的是你!”
禹谧摆开他的手,背靠到后面墙壁,借着昏黄的灯光打量他。典型的罗那人相貌,他在记忆深处搜寻了一通,发现还是没印象。等等,好像这儿有一种易容办法就是换面皮的。他凑过去,细细地看他脸庞边缘。
罗立一笑,伸手拽着禹谧的手,在昏暗的小弄里飞奔。禹谧挣了一下,还是随着他一路奔跑。感觉到身后人的顺从,罗立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他,晶亮的眼眸在夜色里仿若黑曜石。越远离街市越黑暗,罗立后脚一抵,禹谧便默契地与他飞跃起身,双双轻盈地翻过一座座民居。
最后,罗立带着禹谧落到一处院落。禹谧看了看四周,再看向罗立。罗立一笑,拉着他进屋。油灯一点点亮起,禹谧的脸也一点点鲜活起来。
“你怎么没有掩盖一下面容就出来了?”罗立的视线定定地落在禹谧的脸上。亏得他没戴面皮,不然他也不会将他认出。
“我……”禹谧稍稍化了一下妆的,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好似就被一眼看穿,“之前也不用掩盖。”他可以确定这人与他一样,是自己人。
“不记得我了?”罗立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陌生。
禹谧点点头。
罗立转身拿了药水,一点点将面皮卸下。禹谧看着面前的人诡异地撕开脸皮,也是吃了一惊。他所在的那一处,每个人都不必戴这个,乍一看这等事便不能维持脸上的镇定。禹谧上前扶着他的脸庞看了看,面皮与脸庞的交锋处都细致地涂抹了均匀,堪称是完美的易容。
“每次都要这么涂?”禹谧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罗立的颈脖和手,问道。
“哪里,若是选了和脸一样肤色的面皮,就不用这么麻烦。”罗立道,他伸手捏了禹谧的下巴,让其脸面对准自己的脸,“真不记得我了?”
禹谧这才看着他的面容回想:“应当是很多很多年了,我……”他只觉得这面容很熟悉,但却是怎么叫不出来。
“是,十五年了。”罗立垂下眼眸。他曾想过找到禹谧之后,要质问他当年的事,要将他捆起来揍一顿,要……最初两年,他一直都在生禹谧的气,再过两年气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绵长的思念。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是没想过禹谧将他忘记了。他不禁苦笑。
禹谧看着面前这人垂下眼睑,眼睛瞬间变得狭长,眼角也略微下垂。这样的弧度……禹谧按着脑穴,痛苦地按了按。
“怎么了?”罗立很快觉察到禹谧的不对劲,瞬间将那些不快收起,关切地询问道。
“我……想不起来。”禹谧皱眉。
“你……发生什么事了?”罗立紧张地握着他的手腕、
禹谧很快将手腕挣开,直视着罗立:“你是谁?”
“我?”罗立淡淡一笑,“阿立,罗立。记得吗?”
禹谧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名字,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莫名就揪了起来?阿立,阿立……
“我们一同学习,一同训练,”罗立回想道,“穿过丛林,爬过荒漠,攀过峭壁。”那一段时光是他最苦的时候,但他在之后的日子却一直将它拿出来细细品味,他继续道,“最后,我们都通过了选拔。”
禹谧静静地看着他。
罗立试图从他的眼里寻找到一丝恍然,可没有寻到。他道:“我分编入暗系商支,但是一直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哦。”禹谧点点头。
“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罗立问他。
“等等,”禹谧突然问,“主上呢?”
“主上……早就不在了。”罗立道。
禹谧沉默了,怪不得怎么都联系不上。他道:“那主子呢?”
“在若弥京都。”罗立道。
“现在都归主子接管了吗?”禹谧问。
“是。”罗立点头。
禹谧问了他主子的联络暗号,便转身就走:“叙旧晚一些再说罢,我还有事。”
罗立连忙抓住他的手,他感觉到禹谧的回避,心里有一些失落。
禹谧看了他一眼:“抱歉,我现下什么都不记得。”他挣脱了手,走出屋子。
罗立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失魂落魄了许久,最后仰天一笑。不管怎么样,终于找到了!等他想起来,总会来见他的。
禹谧在夜色里飞跃,去街市几个隐蔽的地方取了分买的馍馍。现下兵士巡逻清查得越来越紧,他不能在一处买那么多馍馍,只能分开在各个地方买。他将馍馍打包起来,背到身上,悄悄地撤出街市。
飞奔了半个时辰之后,禹谧来到一座毫无灯火的破宅。这破宅在西望山北面,荒凉得很。西望山南面被鲁埒将军控制住之后,截断了他们向外获取食物的通道,他们只能寻其他通道,这山北的枯井算是最方便的一个了。他四处看了一遭,随后走到屋后枯井边,将包着馍馍的包袱丢下,纵身一跃跳入井里。这枯井口沿小,里头却是大,仿若一个葫芦。禹谧背着馍馍,侧身进了井底旁的暗洞。
枯井里的暗洞并不是只有一条,里头错综复杂,有太多诡异。禹谧记性最好,能记住最安全最便捷的一条。他在暗洞里绕来绕去,最终到了西望山底下。
“回来了!”里头巴望的人欢呼起来。
禹谧悠悠走来,拍了拍手笑道:“抱歉,晚了。”
大家都不以为意,笑哈哈地过来分馍馍。禹谧拿了一个馍馍,走进他自己的洞穴。他取了纸片出来,想了想,写了几个字又画下一组暗码,用了一个特殊的暗号召唤了蝙蝠送出去。
禹谧走出洞穴,看着蝙蝠越飞越高,最终从透着月光的洞顶消失。他淡淡一笑,啃了一口馍馍……
若弥京都。
晚膳后,任桑榆走去任尚书书房。
“父亲!”任桑榆行礼。
“嗯,坐吧。”任之初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桑榆,田相与我说,你可以参加今年的世家子弟考核?”这个儿子自小身子不好,正经念书没念多少时间。这次病好,他也是抱着想读便读,不读也无所谓的心态。先生是为他寻了,可总以为要跟着读上几年才能参加考核的,故这考核一事一直没对他提起过。现下冷不丁被田相告知桑榆要参加今年世家子弟考核,着实当场就呆了。
“是的,”任桑榆点头,低垂着眼答道,“先生说起来,桑榆也有些惶恐。”
任之初一笑:“那肯定是桑榆用功了,得先生青眼。田相既然那么说,桑榆定是可以去试一试的,不必担心。只一个,读书归读书,得好生注意身子,不能劳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