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舞阳侯,昭王,太子,别来无恙?”轩辕晦高高在上,不无讥诮。
邓乘风此时许是镇定下来,竟还摆出几分倔傲的仪态,“既已落入竖子之手,何须多言!”
轩辕晦勾唇一笑,“确实不需多言,来人,将此贼押入死牢,待到黄道吉日,再枭首示众,祭我先祖!”
邓乘风本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小人,一听此言,早就心慌意乱,“慢着,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太皇太后、孝恵公主等人的下落么?”
轩辕晦转头看他,满面诧异道:“不过妇孺之辈,逃了也便逃了,哪里抵得了昭王你的一条命?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南地北,他们又能逃去哪里?我只是未想到,昭王打仗如此无能,做人如此无耻!”
也不管邓乘风作何反应,轩辕晦直接下令,“还不赶紧将他带下去,留着恶心人么?”
战事已然平息,原本喧嚣的战场霎时没了动静,轩辕晦独自一人站在一处焦土旁,神情有些迷惘。
“王爷,除去千余亲兵,其余将士都已退出城外,对百姓秋毫无犯。”
轩辕晦点头,看着不远处已有些斑驳的九重宫阙,猛然有些近乡情怯,“仿汉高祖约法三章故事,你们做的不错。今日先让儿郎们歇息歇息,让火头军做些好酒好菜,到了明日再清点人数。”
“是!”
“对了,向王妃报喜,再请他进城。”
赵诩一进帅帐,就被扑过来的庞然大物压得一个踉跄。
“王爷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
轩辕晦未说话,赵诩目光一扫,果然瞥见那遗诏和起居注正放在案上,俨然被人翻阅多次。
“我有些不想入宫,”轩辕晦声音喑哑,“仿佛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佯装父皇还在宫内等我归来……我也不必去为九洲万方的大事小事操心劳碌,可以心无挂碍地去当我的太平王爷……”
赵诩长叹一声,搂着他坐在榻上,“先帝在天之灵,看到今日之盛景,定然会为王爷欣喜。至于太平王爷一事,恕我直言,就算是先帝还在,汾王也还在,以先帝对王爷的宠爱和王爷的鲲鹏之志,飞鹰走狗、醉生梦死的悠闲日子,王爷还是别肖想了,恐怕你就是个操心劳碌的命。”
轩辕晦仿佛是觉得心里好受些,依旧趴在他肩上,闷闷不乐,“想到一进宫城,就再听不到一句真话,见不到一点真心,顿时又觉得这皇帝做的也毫无兴味。今日看到邓翔的尸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会不会有一日我也和他一样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最终搞得众叛亲离,江山不保?”
“有我在,你不会的。”赵诩揉揉他的发顶。
轩辕晦闷声道:“你何时动身?最起码等我登基大典之后罢?”
赵诩失笑,“那是自然,再如何我也得将元后之位骗到手,有了朝廷的份例再去浪荡江湖不是?”
“对了,”轩辕晦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送到赵诩手里,“国师今日修书过来,说是可汗会遣使前来,仁宗末年起,回纥便对我启朝称臣纳贡,直到邓党专权才罢。可惜如今事过境迁,就连我有今日也多借回纥之力,再腆着脸让人家称臣恐怕不合时宜。”
赵诩默然道:“时势如此,王爷你也无可奈何。再过些年罢,待到中原国力昌盛之时,何愁外藩不纷纷来附?国师可说了别的?”
轩辕晦将信收回袖中,漫不经心道:“不过嘘寒问暖,并无要紧之事。”
想来怕是匀命之事,赵诩心中有数也不点破,只觉轩辕晦有时奸诈得很,有时却又傻得可爱,“明日王爷有何打算?”
“千头万绪,我一时也说不清。不如王妃帮我分担些许?”
赵诩想了想,“也罢,当下最要紧的便是城防军务,毕竟还有部分邓党还在负隅顽抗,王爷还是剪除后患为好。其次便是整肃吏治,最起码王爷得将礼部、户部擢拔、出来,否则就连登基大典都无人做了。”
“原先邓党的旧臣,名册我已让人清点出来,不如就请王妃与沈大人辛苦一二。”
“敢不从命。”赵诩笑着应了。
轩辕晦咬了咬他的耳垂,低声道:“你看,你马上就要弃我而去,眼看着又要几个月不能相见,今夜你就不能让让我?”
“让你?”赵诩失笑,“我只问一句话,难道王爷的天下是靠旁人让出来的?各凭本事罢。”
轩辕晦冷笑一声,“今日本王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夫为妻纲!”
不知过了多久,赵诩披着衣裳伏案批阅公文,轩辕晦汗津津地躺在被中,一只手把玩着赵诩原本垂在腰间的玉佩,“唉,本王腰酸背痛,实在无法劳形于案牍,还请王妃垂怜……对,那边还有十几本,你也代我一并批了。”
赵诩气得笑出声来,“从前还担心王爷过于耿直,日后为群臣蒙蔽,如今看来,真是庸人自扰。”
轩辕晦慵慵一笑,“哪里,王妃才是深谙三十六计精髓。”
赵诩笔锋一顿,挑眉,“我的‘走为上计’哪里比得上王爷的‘美人计’精妙。”
轻轻笑了笑,轩辕晦不再言语,只怔怔看着赵诩笔走龙蛇。
赵诩被他看得心里发酸,最终还是搁下笔,回了榻上,将他拥入怀里。
二人相拥在一处,初冬寒夜仿佛也因这情、事后的温存熨帖变得暖意融融。
谁都知道,待到金乌初上时,天地都将翻覆,前路也不知有几多险阻。
可谁都未开口盟誓,也再不需盟誓。
情到深处,便不愿离弃,更不舍离弃。
终卷:千秋岁
第116章
元月一日,轩辕晦于长安登基称帝,沿袭国号为“启”,但为表区分,更“天启”为“玄启”;续启朝之火德,以红为尊,定年号为元光;改谥皇父为孝宗,上尊号为钦仁明圣至诚慈纯孝皇帝,尊生母回纥药罗葛氏为贞顺成皇后,尊养母独孤氏为恭恪太后;立肃王妃赵诩为后,授尚书令衔。
“今日长安可有什么消息?”
长江浩渺,滚滚东流。有一楼船在风浪中稳稳前行,二层均有士卒执戟,婢女小厮在廊上奔忙疾走,船头行灶炊烟袅袅,正有庖厨烹煮新鲜钓上的鳜鱼。
赵诩身着锦衣常服,手执黑子,与对面一樵夫打扮的老者对弈。
“早间有礼部大臣劝陛下广纳妃嫔,开枝散叶,陛下雷霆大怒,当场便调了那人的官职,让他主管僧尼之事,好生修养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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