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年 第61章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标签: 近代现代

轩辕晦看着他笑,“在我心里,国师如同舅舅。”

鲜衣怒马的少年立于骄阳之下,天上浮荡来去的层云却让他的脸显得晦暗不明——一半磊落明朗,一半多疑阴郁;一半温和良善,一半尖刻狠辣;一半坚忍不拔,一半娇生惯养。

一半汉,一半胡。

国师对上他如湖水般湛蓝深邃的眸子,笑道:“可惜王爷对王妃情深如许,不然若是有了子嗣,定然也如王爷一般丽质天成。”

轩辕晦蹙眉,正想说些什么,又听国师继续道:“不过也不打紧,西域某国不是也有子母河的传闻么?更何况,我也曾有幸得到几本失传已久的古籍孤本,里面有些秘术细究起来颇有几分意思。”

他越说越离谱,轩辕晦听的尴尬,赶紧打断他,“先不说这个,小王的礼物还请国师带给舅舅,另外,此物乃是母妃所留,生前未有片刻离身,还请国师帮忙带回故土,或找个地方葬了,或交给她生前至亲,也算是让此物代母妃落叶归根。”

他从袖中取出一根念珠,双手捧给国师。

只见那念珠由一百零八颗相同大小的翡翠圆珠和六颗碧玺佛头串成,一看就知绝非俗物。

国师郑而重之地接过,对身后的回纥侍从吩咐几句,调转马头,“汉人有句话,叫做‘人生聚散,信如浮云,地北天南,会有相见’,今日我便将这句话赠予王爷,希望你我再见之日,便是王爷鼎定之时。”

轩辕晦下马,长揖在地,“恭送国师。”

国师不再看跟着行大礼的赵诩等人,径自一抽马鞭,径自去了。

“啧啧,到底我们这些人也劳心劳力地陪了他一场,到头来还是比不得王爷贵重,连句再会都没捞着,如何不让人寒心。”赵诩打趣。

轩辕晦按捺下心中不舍,拿腔作调道:“连胡人的国师都钦服不已,足见本王人心所向,王妃该为本王高兴才是,如何就吃起味来?”

赵诩翻了个白眼,“今日无事,不如我与殿下四处走走?”

轩辕晦知他有事商议,却笑道:“难得王妃有如此兴致,小王敢不奉陪?”

二人跑马到了肃州城外一小土丘之上,朔风猎猎,轩辕晦将赵诩大氅拢了拢,才道:“为何不回屋里商量?”

“一时兴起耳。”赵诩以马鞭指着前方纵横交错的田垄,“原先那处是什么,殿下可还记得?”

轩辕晦眯起眼睛,不假思索,“似乎是一片山槐林?”

他们刚到肃州之时,曾一同探访肃州人文地理、风土人情,几乎踏遍肃州每寸土地。

“不瞒殿下,尽管我先前屡次劝殿下要心存希望,永不言弃,可我第一次见识肃州贫瘠时,还是难免颓丧,”赵诩眯起眼睛,颇有几分感慨,“那时候的景况,说是昏天黑地也不为过,谁都看不到出路,前方唯有一片晦暗。”

轩辕晦低头笑笑,“从前我也迟疑慌乱,心灰意冷,可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咬着牙往前走,哪怕撞得鲜血淋漓,哪怕跌的头破血流……可是你看,不管有多难,咱们还是一同熬过来了,不是么?”

赵诩也跟着笑,“方才我接到一封密信,因国师还在,未向王爷禀报——柔仪郡主传来的消息,说是皇帝重病,从后宫搜出了巫蛊,追查下去发现主使竟是肃王您,马上朝廷便要来清剿了!”

轩辕晦顿都未顿,只挑了挑眉,“是么。”

赵诩定定地看他,轻叹一声,不知是悲是喜,“王爷当真长大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当时可是失手打翻了一个杯子。”

“若是父皇还在,那我甘愿做个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稚子,可他毕竟是不在了……”轩辕晦捏住腕上念珠,“先前我们与崔静笏曾有过约定,他定不会选此时机下手,那么是邓翻云?”

赵诩摇头,“从柔仪郡主的密信来看,似乎是邓翻云主谋无疑。”

“图穷匕见,邓党已经坐不住了。先前你说要用孝恵和崔静笏之事做些文章,可有什么眉目?”轩辕晦拨转马头,边往回走,边问道。

朝廷已磨刀霍霍,他二人却不约而同地选择绕开这个话题,反而去谈些细枝末节之事,若是沈觅在一旁,肯定又要哀叹“王妃不合时宜、王爷实在顽皮”了。

赵诩转头看他,“王爷不妨猜猜奸夫是谁?”

“唔,崔长宁竟真的被戴了顶绿帽子?”轩辕晦摸摸下巴,“姓邓?”

赵诩点头。

“可是邓翔之子?”

点头。

“翻云覆雨两兄弟一直跟随其父在陇右,与孝恵应不甚相熟,邓乘风又年纪太小,邓惊雷?”

赵诩笑了,“邓演若是做了那王莽,这邓惊雷恐怕就是个皇太孙了,这下子王爷可明白孝恵为何不要长公主之尊也要帮邓氏了?”

轩辕晦嬉皮笑脸,“若不是我娶了你,如今这绿帽子可就戴在你头上了,还不快谢我?”

赵诩温雅一笑,“无妨,若是我的人红杏出墙,我也不会怎样,不过两不相干,不相往来罢了。”

轩辕晦狐疑道:“如此大度?”

“王爷你呢?”

轩辕晦冷冷道:“族。”

作者有话要说:  子母河就是西游记女儿国的那个河 国师开玩笑的 不是真的要这么干另本文里子嗣问题解决的比较开放 不会明确解释 有两种理解方式 反正不是他们出轨和别人生的其实两种可能的伏笔都埋下了。

第62章

正庆二年八月初八,本就沉疴未愈的皇帝病势进一步加重,整个人都厥了过去,更口出呓语,道是“奸王害朕”。

邓太后惊惧之下,决定一边令太医正全力救治皇帝,一边命人彻查此事,结果就在权宦搜宫至独孤太贵妃寝宫时,竟搜出了写有皇帝生辰八字的压胜偶人,而将偶人上的针拔去后,皇帝便以惊人的速度好了起来,当天便醒转了,还留了一句话,“肃州之患,还欲留到何时?”

独孤贵太妃脱簪披发,跣足跪伏于邓太后殿前,却抵死不认巫蛊之罪,只说“教子不严”,正当邓太后准备下旨赐死贵太妃时,却有一名忠婢跳出来,说是肃王主使,贵太妃娘娘毫不知情,随即便咬舌身亡。

权宦大肆继续搜捕,无奈找到的所有证据均指向万里之外的肃王,独孤贵太妃无比无辜,充其量也只有教导无方之过,而无教唆伙同之责。邓太后本想坚持赐她自尽,无奈独孤氏到底是四百年的望族,又是开国功臣,哪里能轻易动得?最终也只能将独孤贵太妃贬为庶人,命其在大报恩寺苦修以为肃王赎罪。

第二日的朝会上,垂帘听政的邓太后提出此事,朝野上下一片震动,邓翔第一个请缨出征,要为君王分忧,除去肃王这个不忠不孝不悌的乱臣贼子。令人诧异的是,作为孝恵长公主驸马的崔静笏却以水患旱涝、国库不丰为由,反对出兵。

邓太后倒是心急地颁下懿旨,夺去肃王嗣王封号,贬为庶人,着大理寺前往抓捕。

可问题就来了,若是不出兵,单是大理寺官吏前去缉拿,难道肃王就会乖乖地跟着走了么?

其实别说不少对邓党颇有微词的清流士族,就是邓党内部对此也是莫衷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