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三观
“那些地方已经饱和了,你说的西欧旅游业也是停滞不前好几年了。”刘修斯淡淡地解释,“而前往东欧的旅客却成倍增长,旅游基建却没有跟上去,这才是机遇所在。”
“我觉得是自讨苦吃,我们又不是慈善家,为什么搞扶贫!”五叔的语气也越来越强烈。
“我们不是扶贫,是抢占先机。”刘修斯不客气地指出,“我非常看好极鱼湾的旅游发展。虽然十年内可能都不会盈利,但之后就是丰收的季节了。”
五叔也不客气地说:“我一把年纪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盈利那一天!”
“哈哈,那你就要注意身体健康了。”刘修斯笑著回答。
五叔气得几乎高血压发作,心理暗骂:死野种!
“我也相信很多人对这个项目存在顾虑,我自己心里也有很多疑问未得到解答。很多事情看书面报告是看不出来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修斯说,“所以我决定,下个月亲自前往当地一趟,进行视察。”
几个包藏祸心的叔伯兄弟听见这个决定,顿时喜上心头。他们正想找机会推翻修斯这个“暴君”的统治,现在一想,如果是趁修斯出国的时候捅刀,就真的是最合适不过了。
刘修斯却仿佛是一点杀声都不闻,从来没改变自己的步调,依旧在密锣紧鼓地筹备东欧的项目。
这个海外发展项目对于公司来讲也确实是很大的要务。不过董事局的核心成员们关注的都是夺权篡位的事情,没有谁想过要怎么为这个大项目花心思。
散会之后,三叔五叔和四叔便凑在一起讨论这个谋权的事情。三个人年纪比较接近,能力也相近,从来就摸不着继承人宝座的边边角角,所以他们几个感情比较深厚。可能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竞争关係,反而要抱作一团,才好抵抗老刘这个正统继承人的威势、对抗七叔这个较有能力的人的威胁。
而现在,他们心思活络。
很多人活到差不多年纪就会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可是这些人往往会高估他们孩子的能力,认为自己做不成的事情他们的孩子能够做到。
所以他们几个都承认自己做不成这个董事长,但是又认为自己的孩子可以上。要是把刘修斯给踢下去,刘易斯又是个绣花枕头,那么分分钟就轮到他们的孩子了。
“嗯……唔,真是让人震惊啊!”三叔拿著DNA鑒定所提供的报告,“这结果真让人痛心!”
这几份报告都是複印件。前些天,刘易斯他们一家三口去了好几家DNA鑒定所进行鑒定。而这些鑒定报告的複印件如今落到了三叔手上。当然三叔也是花了一些力气才找到的。
虽然说狗仔队在跟这个新闻,不过三叔使用了法子制止了这些新闻媒体。他觉得应该由自己来决定这些消息什么时候宣布,免得影响公司运作。
三叔首先将这些报告放到了四叔、五叔面前。四叔和五叔对这个事情其实也早有耳闻,现在看到了报告还是挺吃惊的。他们说:“如果传言是真的话……老大会不知道吗?”
“老大当然知道!我一早就提醒过他了!”三叔愤怒地说,“可他呢?怀着什么心思你们还不懂吗?宁予外贼,不予家奴!”
“宁予外贼,不予家奴”——这句话还真是刀子一样扎人的心。
四叔和五叔也一早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被当成兄弟一样尊重过。老刘总是觉得他们几个是废物,不给他们好面色看。他们也从小遭受到父兄的白眼,所以,日久生怨也是平常。
“哼!老大一直都是冷血无情不讲兄弟情义的!”四叔恨恨地说,想起老刘从小就如何横蛮,他的心就不舒服,“现在竟然还不顾家族利益,做出叫祖宗蒙羞的事!我们,作为刘家的子孙,也不能白白看著家产落在外人之手啊!”
四叔这话说得义愤填膺,而且正义凛然,听得三叔和五叔也心潮澎湃,觉得自己是正义之师、与有荣焉。
“确实如此!我们这样也是为了家族荣誉!儘管看起来有些不地道,但其实也是为大局着想!”五叔也附和起来,“唔,我相信其它几个股东应该也会站在我们这边……不过,老七就有些麻烦,他好像和那个死野种走得挺近的。还有老大……”
“其实,老七和老大、还有剩下那几个人都只是墙头草而已,只要看到刘修斯没有机会了,他们就一定会见风转舵。”三叔断然说。
这几个老人家说得相当有把握,但到底还是有些忌惮刘修斯。说起来也不知为什么,刘修斯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但他们几个老狐狸就总是在他跟前都不敢大声喘气。真是奇也怪也。
这三个老人家心照不宣地、共同地有些害怕刘修斯,便等刘修斯坐上了前往东欧的飞机之后,才真正有胆采取行动。
修斯的离开让这些反叛者们感到了畅快安心,却又让刘易斯感到了忧愁苦闷。
刘易斯想起了这些天来他和刘修斯好不容易变得亲密的关係。放在从前……也不用说很久之前,就仅仅时几个月前吧!他都不能想象自己能和修斯的关係变得那么好。现在他仍然对修斯不时露出的体贴感到受宠若惊。
可惜,情况却忽然变得这么复杂。让刘易斯都不知该如何自处!
刘易斯坐在二楼的卧室之中看着窗台外的风景,默默叹息。
刘易斯苦闷不已,却正好接到了杨橄榄的邀请。杨橄榄约他出来喝一杯。他正是忧愁万分之时,觉得喝一杯酒似乎也是不错的建议,于是就答应了。刘易斯到酒吧的时候,就瞅见杨橄榄已经坐下好一阵子了,还已经点好乐酒。刘易斯到了杨橄榄的座位旁边,便摘下了扎染羊毛的绅士帽,放在了桌子上。
橄榄主动举起酒杯,喝了个底朝天:“对不起啊,上次和你说狗仔这件事我不是有心的!”那个时候橄榄确实不知道狗仔在跟的“豪门秘辛”居然是刘家的家事,还在刘易斯面前大谈特谈,如今一想,觉得相当羞愧,便自罚一杯。
“没关係。”刘易斯听见杨橄榄说话的口吻,就知道这件事应该已经传开去了,连橄榄都听说了。刘易斯感觉难受,似乎全天下都要知道刘修斯根本不是他哥哥。
“现在风吹成这样……”杨橄榄拍了拍刘易斯的肩膀,“你还好吧?”
刘易斯苦笑:“谢谢关心,我还好。”说著,他便引用了刚刚七叔对自己说的话:“反正大风大浪都打不到我这儿的,我有什么好担心?”
“那么……”杨橄榄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摇摇头,又倒了一杯酒,“算了!喝酒吧!”
刘易斯打量杨橄榄的神色,说:“朋友之间不用遮遮掩掩。有什么想讲的就直说吧!”
“我有个合作的东欧大客户,他说的……当然可能是假的,就是这么一说……”橄榄说道,“我听说你哥好像想卖掉手头上的股份在海外那边开公司……东欧那边好像以他的名义注册了一个公司……”橄榄碎碎地说,一字一句都像雨点敲打窗户一样敲响刘易斯的心。
“东欧?你是说东欧?”刘易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可是……?”
“我知道,只是传闻。说起来也都和我没关係。”杨橄榄说,“但是他这么大一个股东卖股票这件事,对你们公司的负面影响会很大。和你的关係也很大,我才会提醒你!”
那么说,刘修斯之前反复提起的说要离开的话,仿佛就像是试探一般。那其实根本就是真话!不是胡说八道的,刘修斯真的要离开……
刘易斯仔细一想,这确实像修斯会做的事。一旦刘修斯被揭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按照公司规定,刘修斯手上超过13%那部份的股票会被强制回购。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不如趁董事会动作之前先将那部份股票卖出。还有,无论刘修斯卖不卖股份,他此刻都已经是傲鹰集团的“仇人”了。傲鹰集团在国内关系盘根错节,势力滔天,被逐出门户之后,修斯在国内必然毫无出路。那么去东欧也确实是可以规避不少麻烦,更符合他的利益……
刘易斯可能喝多了,走路都不稳,但仍蹒跚著快步离开酒吧,杨橄榄担心地跟在他身后。在刘易斯走路不稳的时候,杨橄榄就伸手扶他一把:“老兄,淡定!”
可是刘易斯真的淡定不了。
他不懂……不懂……明明他们两兄弟难得温馨了起来……为什么兄长可以说离开就离开?一点留恋也没有?
可能刘修斯就是这样的性格,刘易斯是应该知道的——刘修斯从来就得到老爸真传,利益至上。利己主义的刘修斯作出这样的决定根本不难想象……
刘修斯做决定向来干脆利落,当然没有留恋,也不会舍不得。
被留在原地、心中不舍的只有刘易斯……
“不行……不可以……”刘易斯喃喃说道。
“什么?”橄榄问,“你讲什么?”
刘易斯刚刚醉酒语言含糊,杨橄榄听不清楚也是相当自然的事情。而现在刘易斯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明不少,他的声音也变得很清晰,一字一顿的,杨橄榄这会儿听得很明白了——“我要去东欧!”刘易斯说。
“啊?”杨橄榄明明听清楚了,但又觉得自己应该听错了,“啊?”
第40章
刘易斯亦都不知道自己心内的这股冲动从何而来。
明明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所驱动著,也许是酒精吧!是不是因为他刚刚喝了太多的酒?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让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静理智。
“都叫你不要喝威士忌的!”杨橄榄一边扶著刘易斯,一边说,“而且还喝那么多!”
听着杨橄榄的抱怨,刘易斯忽然又问自己,为什么要喝那么多的威士忌,为什么是威士忌?事实上,刘易斯很少饮用威士忌,尤其是苏格兰威士忌,他不太喜欢那种口感浓郁的泥煤味。然而刘修斯却很喜欢。
若刘易斯去喝酒的地方和刘修斯碰面,十有**能看到刘修斯在拿着水晶杯品尝苏格兰威士忌。
“为什么喜欢这种味道?”刘易斯忍不住问。
刘修斯笑著说:“我也不知道。”
——这段对话发生在刘易斯上高中的时候。
那是刘易斯刚满18岁的时候他兴致勃勃地和朋友们一起到了酒吧。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去这样的地方当然,很多人,尤其是他们学校的富家子弟,会在18岁之前就接触酒精,甚至出入这些成人才能去的地方。但刘易斯显然不在此列,他就是大家口中眼中的乖孩子。
等到18岁,这个乖孩子名正言顺地来到了离学校最近的一间酒吧。
刘易斯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哥哥,在那一刻,不知怎么的,刘易斯的心急促跳动。酒吧灯光带着一点暧昧的暗红,光打在了刘修斯则脸上,鼻梁像山岚,眼神似湖水。
刘易斯望向他的时候,刘修斯也回望,眼神脉脉如湖光。
当时,刘易斯就觉得自己被吸引了过去。不仅是他的目光,还有他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朝刘修斯的方向移动。
他看到当时刘修斯在饮酒就是——苏格兰威士忌。
刘修斯没有给刘易斯点苏格兰威士忌,而是给了他口味更加清淡柔和的日本威士忌。
刘易斯便觉得,刘修斯可能是在看轻自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无法品味酒精的醇厚质感。而事实证明刘修斯是对的,刘易斯确实不太喜欢苏格兰威士忌的口味。尽管后来他也学会了品威士忌,但也只是应付场合而已。平常自己喝酒放鬆,很少会选择这种烈酒。
除非是很不开心的时候。
当他很不开心或者压力很大的时候才会喝苏格兰威士忌。
每当这种独特的泥煤气味侵袭味觉时,当年才20出头的刘修斯那明净俊秀的侧脸便再度浮现在刘易斯眼前。
那时候的修斯……
那时候的刘修斯,是他的哥哥。
尽管当时他们二人不远不近、不冷不热,但刘易斯却觉得很安稳,从来不担心他们的关係会发生变化。
现在就不一样了……
刘易斯回到家中,便订了去东欧的机票,洗了一把脸,便爬了上床,不安地抱紧了柔软的小熊玩偶……
翌晨。
汽车驾驶发出的声音惊扰了清晨的安静。花园中的鸟儿匆匆掠过。刘易斯探头从窗外望,看到了一辆眼熟的SUV缓缓驶来。
“那是三叔的车……”刘易斯的心裏忽然紧张起来:他来干什么?
更让刘易斯的心捉紧的是,从车子下来的不仅有三叔,还有其它几个叔伯,就是没有七叔。
“这……太蹊跷……”刘易斯暗道不妙,“这一定是沖著‘那件事’来的……”
刘易斯在屋子裏反復踱步,就像是困在了铁笼裏的野生动物。焦躁地徘徊,却无力沖出此刻困境。
他想了许久,却又说,既然七叔没有来,是不是证明七叔还是站在哥那一边的?
刘易斯咬咬牙,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七叔的号码。七叔很快接起了电话,问他什么事情,刘易斯犹疑了几秒钟,才说:“三叔他们来了,和父亲关在房间裏不知说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来呢?”
七叔那边沉默了一阵,才说:“你这么聪明,应该也知道为什么!”
刘易斯还是许久以来头一回被长辈称讚“聪明”,可是他完全高兴不起来。他说:“他们来一定是已经掌握到了证据。我觉得,父亲应该会对他们让步。毕竟父亲的实权一早就已经被剥夺。他的说话也已经没什么份量。”
“是的,而剥夺了你父亲实权、迫使他‘退休’的人正正就是刘修斯!”七叔语气中带著一点嘲讽,“真是天理循环。”
“什么?”刘易斯为听到这样的话感到惊讶,“我以为你是站在哥哥那边的?”
“我是站在石头那边的。”七叔说,“在鸡蛋碰石头的时候。”
刘易斯一时间竟然听不明白这句话。七叔也不打算为这个懵懂的晚辈指点迷津,很快就结束通话:“Lewis,讲真,就算有什么大风大浪也打不到你,你又担心什么呢?”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刘易斯放下电话,茫然地看窗外。对面是修斯的房间,没有动静,因为修斯已经离开了。天忽然下雨,刮起一阵狂风,吹动了刘修斯房间的窗户。刘易斯这才发现修斯离开的钱没有把门窗关好。
他推门而出,往刘修斯房间的方向走去,经过长长的迴廊时,却迎面遇上了女佣。她的手裏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著几个茶碗。见到了刘易斯,她便立即低头问好。刘易斯看著托盘上摆放齐刷刷的六个茶碗,心中腾起一丝厌恶。
对于长辈他向来温顺,即使有所不平亦不会不恭敬。
可这次不一样。
刘易斯的语气,变得比较冷,好像是现在突然降下的温度:“是送去老爷的房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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