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误呀
“都过去了。”
但夏明之永远也过不去了。
他永远无法原谅那个丢弃了阮卿的自己。
“我没办法过去,你怨我也好,不怨我也好,”夏明之痛苦地看着阮卿,他看上去狼狈极了,这些天强撑出来的潇洒在此刻溃不成军。
他颤抖着声音说,“如果我没有和你分手,阮家不会敢这么对你。”
阮卿的手在被子上轻轻地抽搐了一下。
夏明之说的是实话。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夏明之和他分手以前,以夏明之当时对他的在乎,阮家顾及夏家的威势,是绝不会毫无顾忌就这么拿捏阮卿的。
可偏偏,阮三小姐自杀的时候,阮家养子和夏家二少爷分手的事情已经满城皆知。
还闹得这样难看,夏明之甚至为了躲他都去了国外。
阮家自然没了顾忌。
谁都知道夏家二少爷是个浪荡子,怎么会在乎一个已经厌弃的旧情人。
当时不止是阮家这么想。
阮卿自己也这么想过。
他躺在积水的浴室里的时候,心里想着,也许他死了,夏明之也不过是轻轻叹息一声。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再回头审视这件事情,阮卿才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夏明之只是在感情上心狠,但是为人一直正派。
他不可能赞同阮家对阮卿动用私刑。
如今看见夏明之痛苦地看着他,一条泪痕从眼角滑落下来,后悔到说不出话。
阮卿心里倒是有了一点微微的酸楚,却也有一点释然。
他没有猜错夏明之,也没有爱错人。
夏明之虽然不是一个好的恋人,但从来都是一个好人。
所以阮卿凑过去,吻住了夏明之猩红的眼睛。
“夏明之,没有人有义务对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阮卿退开一点,认真地对夏明之说道,“我承认我以前特别依赖你,因为你救过我,又对我这么好。”
“可是你没有义务每一次都来救我。”
“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阮卿帮夏明之擦掉了眼泪,“我不应该去把自己的人生,都寄托在你身上。所以就让它过去吧。”
“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
阮卿说的很认真。
夏明之听出来了。
阮卿是真的觉得这件事情怨不得夏明之,阴差阳错罢了。
然而对于夏明之来说,远没有这么简单。
他本可以不分手的,如果他早一点认清自己,他可以不分手的。
他会早早地标记阮卿,带阮卿领证结婚,牢牢地把阮卿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阮卿一辈子都当个天真娇气的小兔子,再不用经历任何风雨。
可他没有。
他亲手把阮卿丢弃了,把他孤零零地抛进了钢铁森林里,任由他被吞噬,淹没。
最终变成了一个千疮百孔,却也坚韧强大的阮卿。
“我宁愿你恨我。”夏明之说道。
作者有话说:阮阮是真的过去了,所以虽然看着都在写虐受的部分,但是都是以前的事情。他和夏明之现在最大的区别就是,心态不一样。【后面就涉及剧透了,我就不哔哔了。】
第十二章 伤疤
阮卿沉默了好一会儿。
如果说他片刻都没有怨恨过夏明之,那是假的。
可是那都是他极度崩溃绝望下产生的想法,等他清醒了,恢复了,就明白这怨恨是没有道理的。
阮卿不想再提这件事了,对于他来说,知道夏明之其实对他没有绝情至此,还是愿意对他伸出手,就已经足够了。
说明他还没有真的在夏明之心里变得丑陋,贪得无厌到让夏明之只想丢开。
这就够了。
但看着夏明之被他勾起了对旧事的记忆,痛苦到说不出话的样子,阮卿有些头疼,不知道要怎么哄他才好。
想了一会儿,他翻下床,从自己带过来的包里面翻出了一粒助眠药。
“我估计你今天是睡不着了。”阮卿摸摸夏明之的脑袋,很温柔,“这个助眠药没什么副作用,就今天一天,吃一粒好了。睡着了,就把今天翻过去好吗?”
这是阮卿自己总结的方法,昏沉的睡眠是好东西,梦里虽然也很煎熬,但是一觉醒过来看见窗帘后的阳光,会庆幸自己又熬过了一天。
夏明之没接。
他知道阮卿大概是彻底厌倦了以前,所以不想再提旧事。
他也知道做错的事情,如今再来忏悔毫无作用。
可他的难过又是千真万确的。
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回到四年以前,认真地听完阮卿说话。
他什么都愿意付出,只要阮卿能免于伤害。
“如果觉得心疼我,那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就对我好一点。”阮卿说道,他知道夏明之在想什么。
“这就够了。”
夏明之心想,这远远不够,阮卿就算开口要他的命,他现在都可以双手奉上。
可惜阮卿大概连夏明之这个人都不屑于接纳了。
-
夏明之最后还是乖乖吃了阮卿给的药,他不想再惹阮卿烦了。
他怕他说的太多,反而招致阮卿厌弃。
室内的灯光又重新变得昏暗。
阮卿的药确实起了作用,夏明之的眼皮变得有些沉重。
可他又还贪恋的,想再看一看阮卿。
他摸索着抓住了阮卿的手,仿佛要这样才能确认阮卿的存在一样。
“你不睡吗?”夏明之睡着前,迷糊地问阮卿。
阮卿笑得还是很温柔,整个晚上他一直很冷静,除了刚收到阮家短信的时候泄露了一点心思,其他时候他都冷静得像个旁观者。
“一会儿就睡。”阮卿说道。
十分钟以后,助眠药彻底发挥作用,夏明之睡着了。
阮卿凑过去,在夏明之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晚安。”
他说一会儿就睡当然是假的,这个助眠药早就对他失去作用了,阮卿不过是出于习惯才带在身边。
他在国外的四年里,吃掉的安眠药助眠药多得估计能把下水道都给堵了。
后来有一次不小心服用过量,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已经是医院惨白的灯,和小师父,元姝两人哭泣的脸。
他那时候很想安慰他们,他真的不是想自杀,自杀这种傻事,做一次就够了。
但他力气还没恢复,喉咙一片嘶哑,说不出话来。
阮卿又看了夏明之一会儿,确定夏明之是真的睡着了,这才起身,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包香烟,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阳台的门,又关上,安静地坐在阳台的椅子上。
夜风是有点冷的,阮卿只穿了一件睡袍,外边是满天星斗,整座城市包括他身后的夏明之,都陷入了沉睡。
阮卿点燃了一根烟,薄荷味的烟雾味道飘散在微凉的空气里,阮卿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吐出灰白的烟雾,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放松下来。
赤红的烟头在黑暗里面一明一灭,阮卿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其实他并没有表面这么云淡风轻。
他说过去了,就是真的想把这段过去埋葬在回忆里,就像一道伤口,已经结痂了,就尽量不去碰它。
可这不代表,这道伤口突然被人撕开,他不会觉得痛。
阮卿又掏出手机看了一下。
比起前几天电话打来趾高气扬的态度,这则短信已经变得态度温和了许多,甚至有点小心翼翼,求着阮卿回去看看老爷子的意思。
阮卿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阮家老爷子下达了什么指示,底下的子孙辈如果没能让他出席,肯定在阮家老爷子那里讨不了好。
真是奇妙啊,他不过是出国又回来,曾经他想求而不能的所有东西都在一瞬间送到了他眼前。
连阮家都发出邀请,想要接纳他。
仿佛他被囚禁的那大半个月,泼在身上的冰水,被强光照着眼睛不许睡觉,那每一个备受煎熬的夜晚,都是假的。
他还是阮家的孩子,只是一个误会,如今他们希望他回去,他就该乖乖听话。
阮卿一根烟已经抽完了,他又点了一根。
如果元姝在这里,大概要凶他是不是不想要肺了。
可是有时候,人的心口痛起来,必须借助一点其他东西转移注意力。
阮卿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夏明之还睡着。
他在月色底下,解开了自己手上的那个黑色手表。咔哒一声,手表从细瘦的手腕上滑了下来。
只见阮卿白皙的手腕上,是两道已经愈合的肉白色伤口,因为做过恢复手术,并不显得狰狞,已经变得平滑了许多。
但只有阮卿知道,这曾经是多么深的两道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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