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猎人瞳
十分钟后大巴停稳,学生们慢慢下来拿好行李,于燃背着他山一样的包裹还拖着个大箱子,不出意外落队了。等方昭他们都选好了宿舍,纷纷下楼帮他把东西搬上来。
“于燃,我怎么听见你这里还有叮铃咣啷的声音?”男生问他。
于燃轻描淡写地说:“噢,那是火锅。”
问话的男生叫周维犀,是最近跟于燃熟悉起来的同学。其实一开始两人很互看不顺眼,周维犀觉得于燃这个人吵,凶,流氓气息重;而于燃觉得周维犀这人太爱装逼,嘴里时不时拽几句古诗文或者英语,手里还总拿一把折扇到处晃悠,看着很欠打。
之前一次历史课,于燃又被轩哥点名回答问题,他支支吾吾说不出,结果被几米外的周维犀抢了话,末了还嘲笑一句“这都不会”。
于燃当时很不爽:“用你替我答?你嘴怎么这么欠?”
周维犀折扇轻收,慢慢道:“我是嫌你太磨叽了,Do you understand?”
于燃一拍桌子差点想过去收拾他:“安德什么斯蛋,是中国人就别跟我装洋逼!”
他们历史课结下的梁子,到了体育课却都解决了。原因就是他们玩起了那个流行全国且经久不衰的中学男生游戏——阿鲁巴。
在容港这样的北方城市,这种行为俗称“树人”,“树”是动词,特指一群男生抬起一个男生,架着他胳膊,分开他腿,然后用他生殖器去冲撞或摩擦硬物的举动。这个“硬物”以树木或栏杆为主,当然也可以发展为仙人掌、狼牙棒,甚至是天花板、电风扇、以及另一个男生……
周维犀是全班被树的最多的那个,因为他平常文邹邹说酸话的样子确实很欠调教。从教室门框到多媒体电脑,从中央花坛到领操台,成骏中学每个角落都留下了大家树周维犀的凌乱痕迹。于燃今天早上还怀疑,成骏门口的铜马雕像其实是被他们树坏的。
男生们的感情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打闹调侃中升温。很快,周维犀多了个外号,叫“周树人”。
过了几天,这个外号又演变成了“猹哥”。
“猹哥,你睡上铺还是下铺?”于燃放好行李,跟周维犀商量着床铺分配,最后俩人干脆石头剪子布,于燃遗憾输了,选择上铺。
他拿出李桂蓉给他准备的床单被罩上床铺好,抬头发现楚眠在跟自己紧挨着的上铺床位,两个人的枕头相隔也就一分米。于燃向前爬了爬,问:“你喜欢睡上面啊?”
楚眠把干净的床单铺平,说:“我不用训练。”
上铺每次都要踩梯子,很麻烦,尤其是训练完回来时,大家肯定都想直接躺下休息。楚眠有睡病在身,军训过度劳累会加重症状,领导批准他全程见习,床铺位置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不如把舒服的让给别人。
教官在楼道里吹哨,催他们快点换军训服,出来集合。
于燃把裤腿挽起,迷彩服搭配上自己白色的Adidas休闲运动鞋,更显得他精神抖擞。
大家换好衣服,聚集在楼外,按照宿舍排列队形。
教官吹了一声哨,喊道:“想当宿舍长的,出列!”
于燃正跟旁边人笑着窃窃私语,背后忽然被人使劲推了一下,他一个趔趄差点撞教官身上。
“操,楚眠你他妈……”于燃回头咬牙切齿。
楚眠站姿挺拔,似笑非笑地冲他挑了下眉毛。
于燃被迫当了宿舍长,负责每天叫大家起床和清点人数,如果宿舍有谁犯了错误,那他也要一起受罚。
几个宿舍长全部选完后,教官整顿了一下纪律,然后带队去开军训动员大会。男生宿舍楼离大会地点较远,他们到达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班级。
然而不到一分钟,楚眠就成了周围女生们的焦点。
少年五官俊美不说,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淡漠阴冷的傲慢,这种疏离感恰好是女孩们心中最迷人的地方。尤其是他现在跟别人一样穿着迷彩服,独特的气质直接使他脱颖而出。
她们看见楚眠偶尔笑一下,跟蹲在地上系鞋带的男生说话,表情并不温柔,很像是在讥讽着什么。等旁边的男生站起身转过脸时,一群人的少女心又按捺不住地炸裂开来——男生的长相是一种跟楚眠气质截然相反的秀气俊朗,眉眼间饱含朝气与灵动,凌厉却不失亲切。
动员大会从开始到结束,两个少年都牢牢吸引了同龄女孩们的注意,还有人干脆想办法写了张纸条,准备去塞给他们。
不过楚眠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她们不敢轻易上前搭话,于是目标就集中到于燃身上。
“什么东西?”于燃展开纸条看到一串号码,不由得陷入深思,语气也跟着低沉下去,“这神秘数字似乎预示着未来某种灾难……嗯,我明白了,谢谢你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传达这个信息。”
他眉头紧蹙,冲着女孩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
楚眠低头问他:“她们给你写的什么?”
“暗号。”于燃一脸凝重,“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组织盯上了我,等会去我再研究一下这些代码的含义。”
楚眠从他手里抽过纸条,看完只是笑了笑,又还给他了。
开完大会,各班被教官带队去食堂吃午饭,一上来就被严苛地要求坐姿,只要有人笑场,所有人要被罚十五个深蹲。到了分配碗筷的时候,大家双腿都有点酸。
楚眠吃完饭早早地回去午睡,于燃他们休息没多久,就迎来了下午训练。
“楚眠,本宿舍长不在,你一个人要乖哦。”于燃系紧皮带蹦了几下,语气真切,“有人敲门不许开,也不能去摸电源,知道吗?”
楚眠躺床上翻了个身,注视着下面的于燃,难得配合他一次:“那你记得带钥匙,宿舍长。”
“嗯,走了。”于燃嘴角笑意加深,拎着水壶和折叠凳不慌不忙出门。
楚眠躺好闭上眼,隐约能听见楼下教官发号施令的声音。过了会儿安静了,他也呼吸平缓地进入睡眠。
这次他梦见了天空里有一头深蓝色的鲸鱼,游荡在云层间,似乎在悲鸣。可惜身为人类的自己无法听见它发出的超声波,只能跟随着它穿梭白天黑夜。梦境没有任何情绪,悄无声息开始,再平平稳稳结束,现实世界的时间被它拨慢,从午后一直延展到黄昏。
楚眠醒来时,天差不多黑了。宿舍里没开灯,他起身伸懒腰时发现下面有块手机屏幕亮着。
“怎么就你一个?”楚眠问他,“开灯吧。”
于燃收起手机,去按开关。视野一片明亮,楚眠眯着眼坐床上缓了片刻,再睁开去看于燃。
他咂了下舌头,脸面向墙壁说道:“于燃,把裤子穿上。”
“穿什么穿,我要去洗澡的,这不是先回来叫你。”
于燃现在只穿了件黑色背心,下面则是一条三角内裤,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完全暴露出来。
他拿好带来的洗发水沐浴露,抬头催促楚眠:“走啊,现在有热水,再晚点肯定冷了。”
“不去。”楚眠低着头,避免看见于燃的身体,“我一会儿去教师宿舍洗,提前跟历史老师打过招呼了。”
“啊?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洗啊。”于燃奇怪地看着他,“难道你鸡鸡小怕我们看见?”
事关尊严问题,楚眠神经一紧,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不是摸过大小吗?”
“噢,对。”于燃差点忘了自己曾经亲手感受过楚眠的形状,“嗯,跟养了葫芦娃似的,一根藤上七朵花。”
楚眠坐在床上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咔咔”清脆地响了几声。
他忍无可忍地转头想骂人,但是视线刚一递过去,就又瞧见了于燃两条光溜溜的腿。少年体型修长匀称,腿部肌肉恰到好处地介于结实和纤瘦之间,双腿绷直后有点骨感,平时必定是磕磕碰碰多了,膝盖处白里透红。
楚眠的话到嘴边,全部变成了一句不耐烦的“于燃你把裤子穿上”。
“穿上一会儿还得脱,麻烦死了。”于燃扯下毛巾,“你干嘛,又不跟我们洗澡又让我穿裤子的,有病啊?”
楚眠沉住气,道:“是你自己不要脸。”
“操。”于燃把手里的盆往地上一放,快步走到楚眠床下,仰头威胁似的说:“你信不信我现在直接把内裤脱了?楚眠你要是看一眼,你就也不要脸!”
他说着,指尖就挑起内裤边缘。
楚眠迅速闭上眼睛,脸也转到一边。他感觉现在床晃晃悠悠的,仔细一听发现是于燃正踩着梯子上床。
“于燃,你下去!”楚眠紧闭着眼睛,侧脸到耳根全红透了,接着还史无前例地说了个“滚”字。
他知道于燃已经爬上来了,呼吸离自己很近,没准还是裸着身子的。
神经紧绷间,楚眠听见于燃在旁边轻声说了句“别怕”。
“哎呀,不逗你了,你看你吓的。”于燃双臂撑在床板上,笑起来的呼吸拂在楚眠耳畔,“我用毛巾挡着呢,你想看我也不给你看。”
楚眠眉头稍稍舒展,还是不信他的话,仍坚持闭眼。
“给你牛奶。”于燃放在楚眠被子上,“你在学校不是天天喝吗,我们军训的地方离小卖部近,正好能给你带。”
楚眠的日常食谱里,牛奶也是必不可少的,但行李箱里带液体不方便,他就想着干脆忍几天。
伸手摸到牛奶盒上的吸管后,楚眠才慢慢睁眼,余光瞥了下床头的于燃,确实老老实实用毛巾裹着下半身。
“为什么不一起去洗澡啊?”于燃盯着他的脸,“大家一起洗多好玩。”
楚眠想想北方大澡堂的构造就抵触,更不能接受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那么多人面前,人与人之间毫无风度和体面可言。
于燃细细瞧着楚眠躲闪的眼神,忍不住问:“楚眠,你是不是害羞啊?”
第18章 梦想的约定
偌大的男澡堂内水气氤氲,男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回荡不息,于燃揉着脸,端盆进去换衣服。
方昭提前多占了两个淋浴位,看于燃独自一人来了,便问楚眠人在何处。
“他不想跟别人一起洗,害臊。”于燃拧开花洒,温水喷薄而出。
“都是男的有什么可害臊的……噢,我知道了。”方昭脸上都是洗头水泡沫,他眯着眼睛面向于燃,“楚眠是不是怕‘捡肥皂’啊?”
“那是什么?我总在网上看见这词。”
方昭觉得在大庭广众不好解释,只好快速冲干净脸上的泡沫,朝于燃身边挪了两步,小声说:“就是你洗澡弯腰捡肥皂的时候,屁股会对着别人,然后就会被人趁虚而入!”
他表情和最后的用词都相当耐人寻味,于燃琢磨了两遍,又问方昭:“怎么‘入’的?”
方昭神秘一笑:“这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是吗?”于燃抬起手,利落地把方昭的肥皂盒打翻在地,“你言传身教一下。”
方昭:“操!”
一块乳白色的舒肤佳浮在湿滑的地板上,顺着水流缓慢移动到方昭脚边,他顿时头皮发麻,双腿不自觉夹紧。
于燃笑了一声:“你他妈倒是快点演示。”
“你、你以为这就能难倒我?”方昭不甘示弱,他先是环顾四周,确认身边没有可疑之人,接着挺直腰板,气沉丹田,然后双腿膝关节向前弯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脸不卑不亢。
他大笑起来:“哈哈!没想到吧于燃!我怎么可能真弯腰给你演示!”
然而就当他指尖快要够到面前的肥皂时,于燃抬腿,把它踢开了。在地板积水的助力下,洁白的肥皂块直接飞速冲进人群中央,停在了虎背熊腰的二班班长面前。
“于燃你他妈——”方昭大惊失色。
于燃笑得肩膀直抖,必须得扶墙站好。他看着方昭视死如归地起身过去,为了捡肥皂还在人群里劈了个叉,最后才落荒而逃似的溜回自己身边,连续骂了好几句脏话。
“于燃你等着,回头我就喊人来树了你!”方昭恼羞成怒地放狠话,“树垃圾桶!树拖拉机!树电灯泡!”
他洗完澡也不等于燃了,匆匆收拾好洗漱用品,抓起毛巾扬长而去。
不知不觉间,澡堂里人越来越少。于燃浑身湿透,他不急着用沐浴露,而是先享受温热水流划过肌肤的触感,酥酥麻麻的。他就这样一边冲水一边发呆,思绪轻飘飘地与空气缠绕。
脸颊上的痛感早就消失了,于燃无意识地抬起手,在楚眠刚才掐过的位置捏了一下。
随后他轻轻笑起来,心里感概着楚眠真是个奇怪的男生,和自己之前遇到的所有同学都不一样,总是特别矜持又优雅,连打闹的时候都不下重手,最多掐一掐别人的脸,幼稚得可笑。但他有时又很霸道,说一不二,命令似的告诉别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像威严的大人一样。
于燃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楚眠平时的各种举动,等他傻笑着回过神儿来,浴室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天已经黑了,秋夜温度降了不少,于燃穿着黑色背心走在室外有点冷,回到宿舍才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