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寒衣青
如果……如果。
如果他那一日看见的证据并非指向齐云蔚,而是指向掌门呢?
我会怀疑吗?
薛天纵问自己。
他想起晏真人一直以来对他的种种关照,深深期许。
可他还是从自己内心最深处得到了答案。
这个答案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一直徘徊在四周的迷雾就在这一瞬游上前来,温柔地包围他、簇拥他、吞没他。迷雾之中,薛天纵直直站立。
他手上的剑这样重,重得再也抬不起来;他身上的伤这样痛,痛得让人走不了第二步。
他回答自己:
我会的。
我从来没有看清我身旁的人,所有结果理当与我心中愿望背道而驰。
今日一切,岂非我咎由自取?
风呼呼地吹着,缭乱发丝,缭乱心弦。
计则君看着薛天纵如石像般苍白僵硬的面孔,心弦已结成一团乱麻。
她自问道:
我确实和薛天纵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我确实对他有过欣赏与悄悄的喜爱……可我真的喜欢他吗?……我真的能够信任他吗?
我之所以如此纠结,是因为我喜欢他,还是因为我觉得他确实足以信任?
我确实觉得他足以信任,我从未真正见过他不叫人信任的一面,他若真身怀大计,又何必屡屡欺骗一个与自家无干的别派女弟子!
迟疑纠结到了最后,豁出一切的勇毅与属于女人的柔情终于结合在一起,计则君扬声叫人:“薛师兄——”
“师父——”
两道声音交叠一起,同时在风中云里响起来!
停云坪上的两人一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气喘吁吁,脸色苍白的罗友自小道一路跑来。
薛天纵眼见对方手中的剑,身上的衣,竟怯得退了半步!回放眼前的并非往昔师徒相处、亲手教导的场面,而是无数同门面目悲愤狰狞,持剑刺来的景象!
然而半步之后,薛天纵直挺挺停住。
他面容冷硬,目光明锐,一如往日。
他站在这里,待人审判。
“师父——师父——”
奔跑的罗友越来越近,他身上脸上的细节也越来越被叫人看个清楚。
他面容青肿,衣衫凌乱,长剑挂血,全身上下都带着数不清的慌乱与疲惫,任谁也看得出他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薛天纵,真如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甚至没有注意到站在旁边的计则君,径自一路直冲到薛天纵面前,抓着薛天纵的衣袖急急道: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说你背叛了剑宫!”
薛天纵:“我……”他嘴唇抽搐似动了动,“我……”
罗友又道:“方才掌门身旁的人找到我,将掌门手令托付给我,让我务必找到师父并将手令转交,并着令师父你持掌门手令,收拾局面,护卫水脉——”
什么?
薛天纵没有听明白。
“薛师兄,真人相信你!”
直到耳中传入计则君一声又惊又喜的叫喊,他才骤然醒悟。
枷锁被人打开,特赦从天而降。
可是——
笼罩着薛天纵的迷雾发出不甘的嘶吼,还想扑来,但是锈蚀斑驳的剑锋已被人重新擦拭,恢复往日锋锐,随意一绞,便将它们搅碎挥散。
薛天纵骤然旋身,大步往停云坪边缘走去。
可是——
悬崖之上云层稀薄,透过如纱轻云,血色群山直扑眼底。不知自上向下看去,剑宫处处是人,处处是战场,在水脉惊变之后,剑宫弟子浑如一盘散沙,明明置身自己的地盘,却被燧宫之人分割吞噬,别说重护水脉,就连许多重要殿宇关隘,都被燧宫一一抢走。
薛天纵心如刀绞。
迟了!
如今就算我手持掌门手令,已经陷入混乱的弟子们也不可能再听我的了!
薛天纵计则君均知眼前局势的复杂困难,罗友却不能看透。
这个年轻的剑宫弟子如今已被血腥的战斗吓破了胆,焦急地想从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得到安抚与安心:“师父,我要怎么做?师父,我应该做什么?师父,弟子,弟子的好友死了……”他哽咽一声,“燧宫一定会失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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