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亡
他跪了下去。
来不及反应的罗坚定循着他的步迹,一脚踏上了他弓起的脊背。封河伸手在其腿弯一托,拔身而起,将人高高送入天空。
罗坚定飞过耸立的宫墙,视线在半空中与下方的封河对在一起。
后者冲他笑了笑。
然后被一支铁枪穿透了心脏。
各式各样的兵刃从四面八方贯入封河体内,猩红的血液从他嘴角溢出,溪流般淌落。
封河疲惫的眨了眨眼,望向身前手持铁枪的奉五。
他懒洋洋的笑着,冲对方摇了摇头。
“想杀我?凭你还不够格。”
低沉而嘶哑的鸦鸣从他背后的长枪三尺中响起,在其上方,那只倒勾的鸦爪,仿佛活物一般伸缩着爪刃,蓦然自枪身脱落,狠狠插进了封河的脊背。
奉五愕然低下头,他身上的血魔甲居然在溶化,不止是他,所有血屠佣兵身上的血魔甲,都在飞快的溶化,回归成最初始的模样。
一条又一条怪异而猩红的血液之手,从他们身上,伸向封河。
封河也露出吃惊的神情,诧异的看着这些血手扑向他,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变作一只巨大的血茧。
长枪三尺发出一声愉悦之极的凄厉鸦鸣。
没了战甲的血屠佣兵们茫然注视着场中那个硕大的血茧,连奉五都完全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的视线中,血茧一点点缩小,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封河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支完全变换了模样的长枪。
十六颗猩红的棱形宝石嵌在枪身,握柄处那一颗格外的大,几乎覆盖了整个掌心,原本是倒勾的爪刃变作一只布满利刺的圆环,细小的血红闪电缠绕在其上,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息。
——这似乎才是它原本应有的模样。
“血荆棘冠……怎么会在你手上?”奉五失声惊问。
千年战争时期,血族帝国的三大圣器,代表着‘王权’的血荆棘冠,即便到如今也留下了无数传说。封河沉默注视着手中的血色长枪,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无比苍白的面孔上,无声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原来如此。”
他叹息道,许多一直未明的疑问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可这答案,却让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封河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奉五。
“你还想杀我吗?”
………………
漫天乌云尽散,李慎乘龙立于天,黑发如瀑迎风狂舞,手中屠牛倒提,睥睨不可一世。
他叹了口气。
似乎是觉察到他心中那一丝黯然,下面楼角上的海棠将手放上琴弦,轻轻拨起一曲长相守。她这般委婉的抚慰,却叫李慎忍不住笑了。
女人心海底针,他是真的搞不懂。
翻手抬起屠牛刀,李慎收敛心中杂念,垂眼看向黑帝斯。
老人持着权杖,目光静静落在李慎面上,宽大的袍摆随风而动,在其身周,巨大的源流漩涡正无声飞快的汇聚,而这大漩涡中又有无数个小漩涡,像一只布满了网孔的蜂巢。
终于亲眼看见了对方领域的真面目,李慎自问做不到像其那般将外界源流控制到如斯境地,但他也并不打算在经验和控制力上与黑帝斯比拼,他所擅长的,从来都不是控制。
李慎双手举起屠牛刀。
天空中响起一声闷雷。
耀目的白光在刀身上汇聚,一寸又一寸,一尺又一尺,一丈又一丈……无止无尽般直冲云霄。在这震撼的景象下,李慎的身影显得越来越渺小,他就像一粒小小的石子,站在这顶天立地的巨刃之下。
黑帝斯终于变了脸色。
对神坛而言,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外界,而是自身那无法抑制的,与这天地同化的过程。越是调用外界源能,就越会加深同化的程度,对他们而言,想要活得久,就最好不要与人争斗,否则一个不当心,身体化归天地,就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像李慎这样疯狂的调用天地源能,哪怕是神坛,身体也会承受不住。
老人面色阴沉的双手举起权杖,环绕在他身周的漩涡领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扩大,在李慎这疯子的逼迫下,他也不得不解开给自己定下的束缚,全力调动外界源能构筑防御。
这简直是在逼着他去死。
倘若李慎这一刀落下,恐怕这座长安,都会化为乌有……站在场边的杨宝宝沉默的攥紧了衣袖,无论是李慎还是黑帝斯,都是她最亲近的人,他们之中无论哪一个死掉,都是她无法接受的事情。
她很难受,心脏像是被抓出来,抽搐的疼。
可她阻止不了他们。
没有力量的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像这样,徒劳而绝望的看着。
在这惊天动地的景象之下,海棠坐在塌倒的楼角,兀自弹奏着一曲清幽的长相守。一声声轻柔的琴音,与这景象格格不入,她低着头,不去看那冲天的刀光,也不去看立于刀下的李慎。
一道目光从旁向她射来,如寒冰般刺骨扎人,海棠没有抬头,却也知道是谁。
她在心中无声喟叹——
【何必呢,你和我,都只不过注定是他身后的流云。】
颤抖的琴弦发出最后一声凄婉的鸣动,在它呜咽一般的颤响中,耀眼而剧烈的刀光从天而降。
一切都被光芒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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