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亡
他豁然回首。
雁国使者砰然落地,捂着屁股仓皇看他唯一的救星就那么撂下他,转身往回走去。已经杀到宫门前的穆小白调转脚步,赫然又向着宫殿的方向杀了回去。
石阶上血流成河。
穆小白杀到楚王前。
他伸出被血染透的右手,按住楚王身披华贵王袍的肩头。
“你要做什么!?”楚王瞪大了眼,怒然叱喝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呢?”穆小白平静的看着他,稚嫩的面孔上,那双眼睛却沧桑如已看透了这无趣世间,他按着楚王的肩膀,轻声道:“君王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流血五步,你看我离你,有五步那么远吗?”
楚王闭上了嘴。
“我一命,你一命,无非如此。”穆小白拍了拍楚王的肩膀,放开手臂,声音依然是淡漠无比,“你要驱除庚军,我便杀你,接下来你的儿子要为你报仇,那自然也有人杀他,杀到你子孙死完,或者服软为止。”
“这就是庚军,不,长安的做法。”
说完这句话,穆小白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突然又倒回来,一把拎起楚王的衣领。
“下次见到我家头儿,你最好客气点,刚才你那态度让我很不爽,不爽的想杀人。”
………………
李慎领着穆小白回到吕筝给他们准备的客房,叫人打来一桶热水,然后吩咐穆小白脱衣服。
穆小白骤然涨红了脸。
“害羞什么呢?我又不是没见过。”李慎脱下外袍,挽起衣袖,好笑的冲人招招手,催促道,“赶紧的,别磨蹭。”
穆小白磨磨蹭蹭挨到浴桶边,羞得两只耳朵都红透了,连李慎都被他这反应闹得有点不自在,皱一皱眉,没好气道:“干嘛?还要我帮你脱啊?”
穆小白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扒光,闪身跳进浴桶。李慎猝不及防被溅出来的热水扑了一脸,瞪着眼抹了把脸,抬手一巴掌扇上穆小白后脑,将人一脑袋扇进水面,呛得连连咳嗽。
“趴好了。”
李慎将手伸出水中,沿着穆小白伏在桶边的脊背缓缓推移,刺激对方体内的源能跟随他的手掌而动,将淤积在穆小白体内的各个暗栓一一化开。穆小白能在这般年纪晋入仙路六步,凭的并不是天赋异禀,而是对自己的那股狠劲,他一次次将自己逼入绝境,在生死间疯狂挤压体内的潜能,那股不要命的劲头,便是李慎也自认弗如。
然而这样做,也势必会给身体造成难以承受的负担,这些暗伤积压起来,迟早会要了他的命。李慎发现这件事后,便会定期给他梳理体内源脉,化解积压的暗伤,以防这小子把自己的小命给玩丢了。他离开长安这两年,此事便托付给了龚云,但李慎也清楚,穆小白看似乖巧,实则不折不扣是个乖戾的主,除了他以外,谁的话都不会听。这两年对方到底在龚云那里做过几次治疗,恐怕是个少得可怜的数字。
累出满头大汗,李慎抄起挂在桶边的毛巾擦了把脸,忍不住又在穆小白脑袋上盖了一巴掌。
后者吃痛的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抬眼看他。
“说了多少次不听,我又照顾不了你一辈子。”李慎叹了口气,伸手抓着对方那头湿漉漉的白毛,无奈并宠溺的揉了两把。
然后,他正起脸,第不知多少次对穆小白道——
“好好活着,听话。”
第93章 天凉好个秋(一)
在雁国逗留的最后一天,李慎一个人又上了福山。
“那个男人过得很好,我不会认他,我想你也不希望那样……还记得你给我唱过的歌,我会去你的家乡,那片草原上看看……”
他挽起衣袖,用手挖开了母亲的坟墓,从已经腐朽的棺木里,取出了母亲的骨灰坛。
他擦拭着坛上的灰尘,语气是说不出的温柔。
“我带你回家。”
………………
从使者口中知晓了事情经过的雁王,几乎是连夜准备好了报酬,甚至比之前谈好的还要再多出三成。他看着一脸乖巧腼腆站在李慎身后的穆小白,也不敢再犯以貌取人的错误,简直是将对方当成了洪水猛兽,态度那叫一个恭谨小意。
李慎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显,和和气气与对方交接了酬金,提出告辞。吕筝听闻他这么快就要走,很有些遗憾,张罗着把小小雁国的特产一箱一箱往他车上堆。李慎拦她不住,也就由着她去了,穆小白倒是很开心,因为这里面大多都是吃的。
李慎认识的人里,封河也好美食,却不是只好这一样,说白了是追求享受,可穆小白却单纯是个吃货,追求的就只有吃这一项。
至于李慎本人,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金窝住得,狗窝也住得,金钱美食甚至女人,对他而言都不是必须。套用封河的话讲,要是有一天李慎阳痿了,给人塞把刀,找个战场丢进去,保准要不了一天就好了。
塞满了后箱的各色雁国特产被吕筝一一介绍给穆小白,告诉他该怎么整治,后者拿着小本子边听边记,那态度比团里开会还认真。李慎对这俩人没话好讲,便去找余老头扯淡。
余老将军表示,看见他就烦。
“哦对了。”李慎扯了几句有的没的,突然想起一事,压低了声音凑过去问,“我娘酿的那些梅子酒,你有没有偷偷留下来几坛?”
“怎么可能。”余老头断然否认,“我连碰都没碰过,都送回长安给你爹了。”
李慎笑呵呵。
“小时候,有一回大半夜的,我见你那酒窖还亮着灯,就戳了窗户偷偷看你在干什么。”他似笑非笑的斜眼瞅着余老头,不意外看见对方面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煞是有趣。
“我看见啊,某个人把这个缸里的酒,倒进那个缸里去,又把那个缸里的,倒进这个缸里来……”
余老头青白着一张脸,阴森森看他,冷冷道:“你要是想找那些酒,早就被我喝完了。”
李慎哈哈大笑,笑着用力拍了拍老人的肩。
“逗你玩的,当什么真。”他敛了笑,淡淡道,“今日过后,你我再不相见,我曾见过你这件事,就埋在彼此心底吧。”
余老头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无声蹙起眉。
“你不是李家的仆人,我也不是李铁衣的儿子。”李慎用绝非玩笑的口吻道,漆黑的独眼中明明白白写着认真的态度,“我不需要那个头衔,我姓李,是李芸的李,不是辉光李铁衣的李……”
“如果你无论如何也要将此事禀报给李铁衣,那就把我这句话一并带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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