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绘
他是一个,男性omega。
江路一路小跑到公交站牌下,才摸出自己的手机,给严驰飞发了条信息。
-先回了。
之后也没管他回没回自己,关机后便大步朝着妈妈住院的医院跑去。
落着雨的时候,河水总会泛起腥味儿,原本被两岸的树映成绿色的河水翻涌着变成沙子一般的黄色,隔远了看像极了急速流淌着的一条沙河。
江路用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路冲进了医院。熟悉的消毒液和药水,以及医院特有的清冷的空气传进鼻腔里,他缓下速度,朝着病房走去。
“您最近精神好了不少呢,是不是舒服一些了?”
“是要舒服一些了,感觉明年的时候就可以下床了呢。”
“太好了,太太这么好的人,就应该长命百岁。”
“借你吉言……咳……”
江路推门走了进去。
病床上女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如同前几次那样,在江路进入病房的那一刹那就陷入了沉睡。护工阿姨惊讶地看着江路,嘴角挂着笑:“路路怎么来了?淋着雨来的吧,哎也不打把伞,我拿毛巾给你擦擦……”
“不用了,”江路笑了笑,“谢谢阿姨,我来看看妈妈。”
“你妈妈……哎,怎么说睡着就睡着了,可能是太累了吧,”阿姨笑道,“最近几天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了呢。”
“您出去吧,我和妈妈说会儿话。”江路把书包放在凳子上,自己坐到另一边,顿了顿后,他继续道,“阿姨,我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您?”
“哪儿啊?你记错了吧,”阿姨还是挂着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到了我这个年纪的人,可都长得差不多。”
江路不说话了,他听见护工阿姨关上门,门锁落下的声音将外头的空气彻底隔绝,房间里的压抑又重了几分。
床头的花是今天刚摆上去的,枝叶修剪得十分漂亮,花朵鲜艳欲滴,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江路的视线却落在了妈妈的脸上,她的睡相一向是极好的,忍耐着,几个小时一动不动也没有关系,或者说是坐在她床前的是江路,所以她才一动不动。
他知道妈妈醒着,不管是和谢临君来的那次,还是和严驰飞来的那次,妈妈都醒着,他知道的。
但是今天江路突然没了和她继续演下去的兴趣。
“妈妈,”江路轻声喊了一句,专注地看着妈妈的脸,“今天学校组织了第二性别的大检查,alpha被分到北边的教学楼,beta和omega被分到西边的教学楼。”
“我被分到了西楼,”江路看见妈妈的眉毛稍稍扬起,他的嘴角也挂起了笑,放在膝盖上握紧了拳头的手却死死地攥住了,指甲掐进肉里,疼得厉害,“我是omega。”
话音落下后,不出他所料的,妈妈睁开了眼睛。
像沉睡了千百年的人第一次看清这个世界,妈妈的视线焦点隔了好一阵儿才落到江路身上,看见浑身被淋得湿透了的江路,突然嗤笑一声,挣扎着坐了起来。
“真的么?”妈妈问道。
“真的。”江路看着她,眼神中不带一丝杂质,就像死刑犯在仰望天堂,妄图得到救赎,“我是一个,omega。”
爸爸是alpha,妈妈是omega,江路有很大的几率是alpha,也有同等的几率是omega,所以他的父母从小就很担心他的第二性别,也一直在告诉他,omega和alpha都一样,没什么可耻或是骄傲的。
但劝诫仅仅存在于江路十五岁以前。
此时的妈妈听着江路说完最后一个字,忽的笑了起来,笑声逐渐放大,到了传到耳洞里都会引起刺痛的程度。
“你活该……江路,你活该……”妈妈捂住胸口,眼眶通红,杂乱的头发垂了几缕在额前,她怨毒的瞪着江路,大口喘着气,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另一只手指着江路,“你活该……这都是报应!江路,这是你害死我爸爸妈妈的报应!未成年人不能随意领取抑制剂,可你没有父母了你不配!你就等着**期到的那天,在街上被**得像条狗一样吧!”
过量抑制剂对未成年omega的身体伤害过大,所以一般omega都需要在监护人的陪同下,使用适量、适合自己身体剂量的信息素。
这是江路今天刚在班主任哪里听到的知识。
他看着自己近乎癫狂的母亲,扯扯嘴角勾出一抹笑,他说,我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可他发现他并没有说出声。
那句话就这么堵在了他的喉咙里,不上不下,堵得他胸腔发闷,鼻腔发酸,连眼眶里都有什么东西蓄了起来,模糊一片,让他看不清母亲狰狞的模样了。
病房的门突然被拉开,江路顺着声响传来的地方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冲着他走过来,攥住他的手把他拉到了门外。眼眶里蓄起的泪滑落下去,在脸上留下两道泪痕,江路抬手抹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站着的人。
是谢临君。
第10章 杂物室。
来来往往的护士和病人免不得多看他们两眼,有好奇心更旺盛的,索性伸长脖子往未关好的病房里看去,却只能看见一个靠在床头喘着粗气的女人。
江路用力挣开谢临君的手,握了握自己的手腕后深吸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你是……omega?”谢临君的表情有点儿僵硬。
从他的视角来看,江路红着眼眶,眼眶湿漉漉的,头发也是湿的,随意而杂乱地搭在额前,校服拉链拉到一半,里面随意套的T恤领口不高,露出一大片锁骨,喉结不自然地滚动着。
他是因为母亲的态度才会这样。
可落在谢临君眼里又成了另外一幅画面。
很奇怪,小时候还能和江路脱了衣服光膀子打架,此时却看不得他露出太多的肌肤,心里升腾起一种未知的令人恐惧又令人焦躁不安的情绪。谢临君咬咬牙,从兜里拿出一瓶薄荷糖,倒了两颗到嘴里,狠狠咬了下去,“是么?”
江路显然不想回答谢临君的问题,他揉了揉被谢临君攥得生疼的手腕,“关你屁事?”
谢临君斜眼看着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冉秋妤的声音打断了他:“路路?怎么又湿成这样了?”
“阿姨。”江路歪歪头,看着谢临君身后,正提着些许礼品的冉秋妤,“你来看妈妈么?”
“是呀,来的时候还把这箱牛奶忘在车上了,我去车上拿的。”冉秋妤走过来,奇怪地看了谢临君两眼,“你怎么不进去?不是让你进去等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