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绘
江路能感受到那股无声的悲伤与压迫。
“哎不说了,我去要果盘,”严驰飞耸耸肩原地蹦跶了一下,很轻松的样子,转头往外走了。
谢临君在严驰飞往外走去的那一刻走了过来,江路往后退了一步,肩膀靠在谢临君的肩上,深吸了口气,哑着嗓子说:“他状态不对。”
“喝多了。”谢临君指了指走路歪歪扭扭的严驰飞。
“不光是喝多了……他……喝多了不是这个样子。”江路又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从严驰飞那番话里找出什么缺口来,但大脑被酒精麻醉过度后,他能想起的只有严驰飞说话时微微眯起的眼睛和他身后昏黄的灯光。
还未升温的南方,风里带了一丝令人舒爽的凉意。有歌声隐隐从包厢门口传来,像是从天边哀悼着再也不会相遇的诀别。
江路从窗边退开,视线再次落到不远处即将走到拐角的严驰飞身上,那人强打起精神,几步走到拐角处,还没拐过去便撞到了一个人。
谢临君一顿,抬手握住了江路的手。
他本来是想遮住江路的眼睛,仔细一想江路没有那么娇弱,便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江路也只是屏住了呼吸,一瞬之后缓过神来,再也没有任何反常的反应。
那个撞到严驰飞的女孩儿手里还端着一盘果盘,果盘撞翻在地,西瓜被摔得粉碎,她低着头十分烦躁地啧了一声,把垂下来的短发挽到耳后,再抬起头来时脸上没有一丁半点儿的不耐烦,“对不起先生……您……”
“我操!”严驰飞看清她的脸以后嘴边的那句道歉立马咽了回去,有点儿恐慌地爬起来,踩到果皮又滑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手指着女孩儿,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你别**啊!”
说完也不管对方是个什么反应,三步并做两步跑了。
江路目送他跑远以后才走了过去,抿着唇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干巴巴地喊了一声:“安祁。”
“啊。”安祁抬头瞥了他一眼,低头收拾着洒了一地的果盘,“那神经病是你朋友啊?”
“……嗯。”江路应了声。
“哦。”安祁把所有的水果都捡回盘子里,拿到垃圾桶去丢掉后,才抿着唇,说,“我……上周出来的。”
“嗯。”江路看着她。
“……就这样吧,”安祁点点头,揣在衣兜里的对讲机滋滋发出两声电流后,来自领班的“果盘为什么还没送过去”的质问立刻传了出来,安祁听完也没应,而是看着江路,道,“我先走了。”
江路这次没有应答了。
突然遇到安祁让他的酒醒了一半,大脑处于即将失去意识却又保持清醒的一个模糊的状态,他低头看了看,腿脚依旧直立站在地上,甚至没有出现一丝抖动,但是他没有自己正脚踏实地的感觉。
见到安祁以后那些日子伪装出的平和与积极向上瞬间被击溃,饺子馅儿似的稀碎,又混着玻璃渣被揉进心脏里,江路忽然很难过。
这种难过是突然袭来的,就像一阵风,无声吹过又无声离去,可你确确实实能够感受到它。
严驰飞见到安祁了,根据他喊出的那句话,他应该是把安祁认成了安葵。
他知不知道安葵已经死了来着……好像是知道的,又好像不知道。
不记得了。
“滴答、滴答……”
耳畔响起了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声音,江路怔了下,左顾右盼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却在某一个转头的瞬间对上了谢临君的眼睛,漆黑,深邃,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和眼底被藏得很深的担心。
“我们回家。”江路反握住了谢临君的手,另一只手想抬起来摸摸耳垂上的耳钉,但刚抬起来就垂了下去,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动,那股莫名弥漫开的窒息一样的悲伤笼罩了他,“回家。”
“好。”谢临君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站到江路身前,用空着的那只手按住他的后颈,说,“我们回家。”
第73章 阻隔。
两个人和包厢里的人打过招呼后直接下了楼。
高考结束后出来放松的年轻人不少,但很少像他们两个这样一脸平静地并着肩往前行走。
或许平静的只是表象,江路眨了下眼睛,能看见从缝隙里,窗户边,甚至天花板上露出的那些蠢蠢欲动的黑影,他们每一个都没有声音,但每一个都想要他的命。
他们为什么想杀了我?
江路有点儿不解,故而往谢临君身边靠了靠。
包厢在三楼,两个人并着肩走到一楼附近,远离了从隔音门板后隐隐传出的音乐声,还有那些嘈杂的,沉浸在酒精背后的虚浮的光和情感,江路吸了口气,鼻腔里都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是他先撞过来的。”
江路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了一眼。
“不管是谁撞过来的,你没有准时把果盘送到就是你的错,现在你去包厢里给人道歉,”领班烦躁地啧了一声,从旁边的服务生手里接过一个果盘,“再去陪别人喝两杯认个错,那屋子里虽然都是少爷富二代,但对omega很好的,你低声下气点儿……”
安祁抿着唇没说话,从江路的视角刚好可以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但表情还是云淡风轻的。
“我现在就过去,”她说,“等会儿徐橙来接我下班,麻烦你让她等我一会儿。”
“好,”领班还是叹着气,“你一个omega出来打工也不容易……”
剩下的话江路没有听完,谢临君拉着他往前走了。
走出一楼大厅后,扑面而来的清新的空气让江路松了口气,树叶被风吹得哗哗响,天空隐隐泛起了红,街道边光怪陆离的霓虹灯逐渐暗淡下来,一场雨即将来到。
江路搓了搓胳膊,扭头问谢临君,“打车回去?”
“打车回去吧,”谢临君抬头看着天,“快下雨了。”
“嗯。”江路点点头,打算和谢临君走到前面路口,方便打车一些。
还没走出一截,便在路边看见了一个坐在栏杆上的女孩儿,穿着蓝色的超短裙,袜子拉到小腿肚,悠闲地晃着两条腿,单马尾扎在脑后不时被风吹起,她叼着一根棒棒糖,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江路和谢临君从她面前走过去的时候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似的一动不动,走近了才发现她耳朵上还带了个耳机。
江路有点儿怀疑那是他的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