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绘
“我真的很希望能一直这样,”谢临君伸出手,摸了摸空空湿漉漉的爪子,空空十分不领情地将爪子抽开,转过身一尾巴扫在了谢临君手上。谢临君那只尴尬停在空中的手也这么,看似顺理成章地,落到了江路的手背上,“明年,后年,十年之后,再下一个十年,一直都是你陪着我。”
“今年下半年不陪了是么?”江路没有把手抽回来。他能感觉到谢临君握着他手的手逐渐用了力。
“能不杠么?”谢临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顿了会儿才继续道,“是有点儿事,不过我会处理好。”
尽管他计划的是高考结束后再和母亲坦白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此时计划被完全打乱,冉秋妤却没有发疯,种种迹象都表明了等待他的是一场更大的灾难,但此时此刻江路就在身边,他能感到从心底蔓延出来的安稳填满了整颗心脏。
“那我等你。”江路的手动了动,掌心朝上,紧紧地握住了谢临君的。
“嗯。”谢临君深吸了一口气。
第42章 血缘。
给空空洗完澡以后还得去买猫粮猫窝猫砂等一系列东西,空空前爪有伤,还不能打疫苗,只能等伤好了再去一趟宠物中心。谢临君和江路一路无言将这些东西买好,再回来拼猫窝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说话,直到冉秋妤的电话又要打来的前半小时,谢临君必须回家的时候,江路才开口了。
起先是短短地哎了一声,等谢临君转过身后江路才举起空空的一只爪子,冲着他挥了挥,“后天中午想吃土豆泥。”
谢临君轻轻应了声,迈步走了出去。江路靠在门框边撸着空空的毛,听见那脚步声逐渐远去才直起身子,把空空放到一旁,自己趴在沙发上玩儿起了手机。
刚解开锁,江路的手指便顿住了,视线顺着茶几倾斜的影子一点点往旁挪动到了沙发角,再缓慢地往上攀爬,沙发后是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而窗帘后又是什么?
会是什么?
怎么可能有什么?他和谢临君一直都在家,出门买猫粮的时候也是将门紧紧锁好了的。
什么也不会有才对。
江路坐起来,从茶几下面摸出一把水果刀紧紧攥在手中,朝着窗帘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手指触碰到窗帘柔软的布料时神智才从漆黑的海洋中冒出了头,江路松开手里的刀,刀刃拍打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响动的瞬间他也拉开了窗帘,那里空无一物。
“喵~”空空拖着懒洋洋声音从猫窝里钻了出来,在江路脚踝蹭了蹭。
“没事,”江路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怎么可能有事呢。”
怎么会有事呢。
可那心慌与不安定的感觉总是围绕在江路身上,他把房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电视机声音开到邻居来敲门的地步也无法安稳下来,江路关了电视把空空抱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黑色的猫咪喵了一声,江路耳边却听到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怎么可能没事呢?”
江路朝着旁边望去,那边分明空无一人。
整个家只有他一个人。
他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连眼睛有没有闭上都不知道。但离开谢临君的家后所有不适的症状再一次涌了上来,江路想起了外公外婆离世后,自己被江彻带到邻市的那一年。
自己一个人在家,耳畔却充满了杂音。
*
周日那天江路完全联系不到谢临君,他也不敢打电话或是直接去他家找人,便一个人蹲在沙发旁和猫作伴。
今年的夏天大概是真的不会再热起来了,从清晨起便落了一场雨,直到正午才停歇下来,江路靠在沙发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外头竟然又落起了雨。
江路本身有些手脚冰凉的毛病,再加上今年这个天气,倒是剩下了空调费。
-还好吗?
这条消息送达成功后没有得到回应。
江路轻轻咬着自己的手指,牙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空空吃完了碗里的猫粮甩着尾巴来求加餐,用力蹭了好几下后江路才回过神,起身去给它添了一些。
-谢临君。
江路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却连石沉大海都不如,连一点儿涟漪都未曾激起。
*
谢临君不知道把窗帘半拉半开是不是冉秋妤独特的生活方式,总之只要是她在家的日子里,客厅和厨房等公用场所的自然光照永远是一半漆黑一般明亮。
今天屋外阴雨连绵,自然光照更是弱得离谱,屋内更比屋外的天空还要灰暗。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随后亮起来,传来的消息被显示在屏幕上,冉秋妤拿起手机,轻轻念出了上面的字,“谢临君。”
谢临君绷直了背,坐在沙发上漠然地盯着地面,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这次出去了六天,”冉秋妤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他就到家里来住了六天,对么?”
谢临君没有回答。
“你怎么不回答我呀?”冉秋妤笑了笑,她身旁还放着行李箱,身上的外套都没有来得及脱下,“面对他的时候不是挺能说嘛?”
她始终得不到谢临君的回答。
谢临君就像是丢了灵魂的躯壳,绷直了背坐在那里,不管冉秋妤怎么问话他都不会从喉咙里挤出任何一个单音,冉秋妤也不急于这一时,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插进自己的笔记本里,推到谢临君那一面,笑着说,“你看看。”
谢临君瞥了一眼,上面是江路盘腿坐在自己家沙发上打游戏的样子,而自己那时候大概是在厨房里做了个水果拼盘,他记得做完以后端出去还被江路说了句,“你怎么这么少女心啊?”
“你知道,我在酒店看到这些的时候在想什么吗?”冉秋妤站起来,俯**靠在谢临君的耳边,说话时的吐息扫在他的脸上,分明是温热的,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想杀了他。”
谢临君瞪大了眼睛,视线不受控制地往冉秋妤的脸上看去,还没看清她的表情一个耳光便落到了自己的脸上,耳畔嗡嗡作响,谢临君用舌头从口腔里顶了顶被打得发麻的脸,来不及多做思考,冉秋妤又打了过来。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了。
从小到大只要稍不顺冉秋妤的心意等待他的便是一顿毒打,哪怕是期末考试没有考到冉秋妤预估的分——高一分或者低一分,都要被按在地上打一顿。至于他的父亲,不过是一个躲在角落抽烟的、常年酗酒的倒霉汉罢了。
谢临君有时候甚至怀疑过自己小时候打江路完全是受了冉秋妤的影响,那流淌在身体里的暴虐因子和控制欲使得他一次又一次地对江路出手,就像冉秋妤打他一样。
又是几个耳光落到了脸上,谢临君从疼痛中将思绪拉扯回来,站在身侧的冉秋妤已经打红了眼,一只手掐在谢临君的脖子上,“我从小就告诉你不要和江路在一起玩儿,你那个遭报应的爹偏偏要给你们俩起这种名字……可是我告诉过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不要靠近他,你听不见吗!”
谢临君冷漠地看着冉秋妤,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握紧了她的手腕。